坐在桌前翻著專業課本, 顏慕霜緊皺著眉, 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視線落到放在一邊的相思豆手鍊上，忍不住又拿起來，手撫過上面的字, 眼神裡閃著複雜的情緒。
“嘖嘖，又在看那條手鍊啊。”陳鬱放下課本, 轉頭看到顏慕霜的動作，帶著絲羨慕的情緒道, “那孩子對你也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我可是聽果維說那手鍊是曉司親自做的，連打孔刻字也是。”
那孩子對你也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腦子裡重複著陳鬱的這句話，顏慕霜纖指一遍遍地滑過那些字, 心底的那根弦一遍遍地被撥動著。
慕卿擷來系相思, 霜夜且作歸人詞。
這樣一句詩句，嵌著她的名字, 費盡了那個傻小孩的苦思, 也道盡了那傻小孩對自己的愛意。
縱使那傻小孩故意用那典故傳說來隱藏那片真心，她又如何看不出來。
從平安夜那天開始，從她在淺眠中被那孩子吻醒那一刻開始，一切，就都變了。
她本以為那孩子是因為從小就缺乏關愛, 所以因著她的寵溺，才會那麼對她好，超出一切, 可是現在想來，那些好，和那些男人追求自己的方式，何其相似。
僅有的區別，在於那孩子看自己時的眸子，永遠都是淌著清澈，如一溪流水，而那些男人，看自己時，則皆如惡狼一般滿是慾望。
被那灼熱的吻弄醒過來的剎那，她除了滿心的驚訝外，還有一絲絲微不可察的沉溺，所以陷入到那被動的激吻之中，之後，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摟著自己的人，只能裝睡。
可以感受到傻小孩看著自己時深情的眼神，卻不敢睜眼。思緒紛紛亂亂，心中卻想起那道白色身影。
她不介意葉曉司和自己同為女子，只是......
她喜歡的人，是那個白衣書生。
所以，不能誤了這個孩子。
似乎一切豁然開朗，於是，便做下了慢慢疏離葉曉司的決定。
走回搭帳篷處路上故作無意的躲開那想要牽自己的手，故意忽視陳鬱和康果維對自己和她的調笑，要睡覺時臨時說要和陳鬱睡一個帳篷，以及，那夜過後若有似無的躲避與不回簡訊。
她以為，她可以狠下心對那個孩子，然後讓那孩子對自己死心，所以，明明很久以前跟那孩子說生日要在學校過，卻在前一天逃回家中。
可是，為什麼她的舉動連她自己都覺得會傷到那孩子了，那孩子還是對自己那麼好？
在距離自己生日到來的前一分鐘把那個影片發給自己，當零點到來時，當窗外煙火燦爛之際，自己開啟那個影片，卻聽到一陣悅耳的鋼琴聲。
那個傻小孩坐在鋼琴前，認真地彈著生日快樂歌。
還有那一聲帶著絲羞怯的生日快樂。
這一切，她如何能不感動？
之後，回到學校，收到的就是這條凝著葉曉司心血的相思豆手鍊。
從看到那行詩句後心就無法平靜，又聽到康果維說那條手鍊是那個傻小孩做了一天的成果，她又怎麼能狠下心去對待那個只會傻乎乎看著自己笑的人？
“霜霜？”陳鬱看著手握手鏈一臉沉思的舍友，忍不住開口叫著。
“嗯？”轉頭看她，顏慕霜放下手鍊，決定還是先不想那麼多了。
“你......”陳鬱眼神掠過那條手鍊，思考了下，輕聲道，“你最近，怎麼了？”
聽到這話，顏慕霜輕挑了挑眉，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她，“什麼？”
手輕輕折著手中課本的頁角，陳鬱理了理思緒，帶著絲探究的眼神看她，“你最近對曉司......怎麼說呢......嗯，連我這個旁人看了都覺得你......有些過分了。”
“......”顏慕霜不說話了，視線再次落到手鍊上，陷入沉思。
陳鬱正了正臉色，繼續道，“嗯，果維說，曉司她雖然沒有說，不過，好像挺難受的。”
手指輕輕捻起那串手鍊其中的一顆相思豆，看著上面的“思”字，心口一痛，指尖不禁微微用力。
她怎麼會不知道？
每次她故意避開葉曉司時，雖然不看那總是清澈的眼睛，卻依舊能感受到那濃得讓人窒息的失望與落寞。
深深地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再睜開，“鬱郁，難道你看不出曉司她......她對我。。。。。”
顏慕霜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重重地嘆氣，沒有把話說完。
“她喜歡你嘛。”陳鬱顯然知道她話裡的意思，若無其事地把話補完，又接著道，“我早就知道了。”
什麼？
驚訝地看她，顏慕霜一改平日的淡定，張嘴想說什麼，終究沒有說出口。
“想問我為什麼知道？”陳鬱瞭然地看著她，輕笑著搖頭道，“所以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曉司對你的感情那麼清楚，你一直沒看出來，我卻早就看出來了。我跟你說，當初海楓追我的時候對我都沒有她對你一半好。”
這句話卻是帶著豔羨的語氣的。
沒有等顏慕霜的回答，陳鬱收起笑，嚴肅地看她，“你最近那麼對她，就是因為知道了她喜歡你？因為她是女的，所以你不能接受？”
她明明覺得霜霜對曉司也是有感覺的，為什麼不接受呢，就因為曉司是女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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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信那個強勢聰慧的顏慕霜會如此古板。
“不是。”顏慕霜想都沒想直接否定了。
她怎會如此迂腐？
“那是？”
“鬱郁......”顏慕霜眼角的淚水滑落，“你信不信，我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什麼？”陳鬱驚呆了，過了好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是遊戲裡那個人？”
一直壓抑很久的感情在這一刻爆發，顏慕霜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滴滴落地，捂著嘴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霜霜你......”
她想說顏慕霜不該，卻被打斷，“我知道我不該，可是，情難自已。”
她就是喜歡上了那個叫自己娘子的人，喜歡上了那個對自己百般體貼的人，喜歡上了那個......
從未見過面的陌生人。
陳鬱看著這樣的顏慕霜，也沉默了。
“鬱郁，我不能接受曉司。”僅過了一會兒，失控的顏慕霜邊擦去淚水，恢復了平時的冷淡，語氣堅決。
目前，她的心裡，只能容得下那個白衣書生。
無論如何，都不該再將那個孩子拉進來。
陳鬱動動嘴，想要說什麼，在看到她那堅定的眼神後，終於只嘆了一口氣，不再說話了。
“或許，她只是一時痴迷而已，寒假見不到我，就會冷卻了吧。”顏慕霜如是說。
是嗎？
會如此嗎？
陳鬱如是想。
後來，顏慕霜果然如自己所決定般，依舊躲避著葉曉司，直到，寒假到來。
“我送你吧。”葉曉司等在三樓的樓道口，看著提著箱子的顏慕霜，上前一步想要幫忙提那看起來十分重的箱子。
輕輕往後退了一步躲過那伸過來的手，輕描淡寫地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手停在半空，葉曉司委屈地看著她，彷彿被人欺負了一般。
撇過頭不看她，顏慕霜繼續一貫的冷漠，“我先走了。”
提著箱子慢慢地下樓，看也不看身後的人一眼，心卻隱隱作痛。
葉曉司停在原地，望著那背影，覺得雙腳像是灌了鉛般，一步也邁不動。
“曉司？”康果維站在她身後，輕輕拍拍她的肩，“回宿舍吧。”
點點頭，轉身，葉曉司一臉笑意地看她，“好啊，終於可以回家了，哈哈......”
“你......你別這樣。想哭就哭好了，這樣笑，很難受的。”
搖搖頭，嘴角勾起的笑容依舊燦爛，葉曉司從康果維身邊走過後，臉上的笑容終於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紀凝分手時一模一樣的麻木與兩行淚痕。
葉曉司：姐，我後悔了，我可不可以不要喜歡她了？
入夜，葉曉司抱著本本，想起這段時間以來顏慕霜對自己的冷漠，心口陣陣發疼。
這段時間以來每天晚上都和她聊著使勁渾身解數安慰她的嚴韶月，在看到這行字後忍不住嘆了口氣。
那個縮頭烏龜葉曉司又出現了。
敲打著鍵盤，想要讓她找回信心：已經喜歡上了，還可以不喜歡嗎？
葉曉司淚水忍不住滴在鍵盤上，咬咬牙，看著自己姐姐的回覆，吸吸鼻子：可是好難受，好辛苦，可不可以不要繼續了？
嚴韶月：你覺得可以嗎？如果你可以放下，我不會說什麼。
那個孩子，不是一向都是會一條巷子走到底，即使撞個頭破血流都不一定會回頭的嗎？
明明一直在控制，淚水卻依舊一個勁地往下掉，手輕顫著，還是一個鍵一個鍵地按著：我不知道，好像放不下，姐，我好難受。
每每遇到葉曉司難受都只能嘆息外加安慰的嚴韶月，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覆，過了好一會兒：從一開始就是你選擇的，你選擇要追求她，你選擇要靠她來忘記紀凝的，不是嗎？
在這一刻想起自己的初衷，葉曉司幾乎是快要崩潰了：我怎麼會這麼蠢，怎麼會又喜歡上一個人，為什麼我要這麼糾結，這麼讓自己痛苦？
幾乎是在宣洩自己的情緒，葉曉司根本不等嚴韶月的回覆：我覺得我好搞笑，挖一個坑自己跳了，然後往裡使勁埋土，等到覺得窒息想要爬出去的時候，才發現那土自己蓋得太嚴，根本看不到半點陽光。
發完這段話，葉曉司幾乎忍不住要放聲大哭了，忍不住抬腳踢了下一旁的椅子，康果維連忙跑過來，卻被狠狠抱住。
“我不要喜歡她了！！！”葉曉司抱著她，哽咽著說。
可是，可能嗎？
那已經被土封了頂的坑，還有爬出去的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