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寧候說人名, 周靖便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時又是好笑,又是不屑。
想掙個從龍之功, 你是那塊材料嗎?
你是手裡頭有兵權,頭頂上有威望, 還是眼光精準下注?
難怪這麼理直壯的帶了個女人回來, 是覺得周家要不行了, 沒人管的住他了, 二是這女人是二皇的人送的, 有心帶回來寵著,叫他們知道他跟二皇的條心吧?
又是這樣。
周靖真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有時候真想把威寧候的腦袋擰下來, 切裡邊都裝了些什麼東西。
二人夫妻多年, 有說過不許他納妾嗎, 父親有說過不許他納妾嗎?
從前也不是沒有同僚故舊送妾給他,不都是他自己給推出的?
無論是周家還是, 要的都簡單, 你給我正妻應有的敬重、世是正妻嫡出, 這就夠了, 剩下的都隨你,周靖不自己個賤兮兮的給丈夫張羅女人,是丈夫自己想找,也不攔,再說了, 這事能攔得住嗎?
褲脫,有個地方就能辦事,又不能全天十二個時辰緊盯著,凡他有這個心, 在哪不能亂搞!
偏威寧候自己要當正人君,不納妾,不養外室,府裡邊還有個通房,年紀不算太大,相貌也不錯,他死繃著正人君、愛重妻室的那根弦,死活不過夜,對內對外贏得了片讚譽,雖說有人背地裡說週二小姐悍妒,周家勢大力壓侯府,大多數京中女眷都對週二小姐持歆羨態度。
周靖真的點都不為此覺得心。
作為丈夫,如果威寧候是自願不納妾,心同妻相守,那周靖自然歡喜,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至親夫妻,本來就應該互相扶持,共同前進——可威寧候不是這麼回事啊!
他真的沒有納妾,這幾年身邊也沒有別的女人,可在他來,這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來自周家和妻的壓力,他將這當成了犧牲,他在犧牲自己的既得利益委曲求全,他付出了太多太多,並且他還深深的為此自我感動。
起初周靖沒發現這點——這也是正常,誰能想到他這神奇腦迴路啊!
直到成婚第二年,周定方替女婿謀了個差事,往西南勞軍,幾乎可以說是走圈就能撿軍功回來,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威寧候便是三個月,等回京之後,先往宮中覆命,果然大大得了皇帝褒讚。
他自己也是志得滿的,等歸家之後見到妻和剛出沒多久的,誇耀之後又有些短,坐在床邊,對妻表功說:“此次雖然建功,或多或少也有岳父襄助的緣故,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這路也不是沒人送美人給我,也不是沒有特別漂亮的,只是為了報答你和岳父,我個都沒動過!阿靖,你是不是感動?!”
“……”周靖:“?????”
我愛吃烤紅薯,你有了錢就給我買烤紅薯,而且只給我個人買烤紅薯,這或許可以讓我感動下,我明明不愛吃烤紅薯,你買個跟買車對我來說沒有任何區別好嗎?!
這就好比你借了我大筆錢,然後用我根本不想吃的烤紅薯抵債,說那筆賬目筆勾銷了,最後還腆著臉問我感動不感動——我感動你馬勒戈壁!
周靖嫁到威寧候府幾天之後,因為通房之事,就知道威寧候是個優柔寡斷的性,捏都捏不起來,這時候成婚將近兩年,才發現除此之外,他居然還有這麼深重的自我感動情節。
在他心裡邊,岳父想辦法塞軍功給我,對我有恩,為了報答他,別人送給我美女我都不要,我真是深明大義、體貼入微,為了維持這個家,我嘔心瀝血,幾乎付出了切……
周靖真想找根棍敲在他頭上,讓他清醒下——這都哪跟哪啊,你是不是太過自視甚高了?!
這時候見了甘氏,再丈夫說了昨晚起吃酒的同僚名姓,周靖瞬間便過來,他那深埋在骨裡的畸形觀念又始作祟了。
父親下落不明、皇太妃大不如前,他覺得周家要不行了,想找下個大腿抱了,就像當初迎娶周靖為妻、自我感動式的委曲求全樣,他未必有多喜歡甘氏,只是覺得這是二皇系送的女人,為了表達與二皇派系的親暱,他要犧牲自己,寵愛甘氏……
周靖瞥眼尤且跪在地上的甘氏,當真是千挑萬選挑出來的人,風情萬,眉眼間都盈蕩著股春,也不知道是真蠢還是假蠢,穿了這麼身來扎的眼。
直沒有叫起,柳氏自然不做,甘氏跪的久了,只覺兩膝痠軟,再想來此之前府裡管事的吩咐,輕咬下嘴唇,“哎喲”,軟在了地上。
威寧候微微驚了下,切問:“蜜枝,你怎麼了?”
甘氏面頰上飛上兩朵紅雲,羞怯怯的著他,嬌羞不勝的樣:“奴家跪的久了,兩腿發軟,有勞侯爺懷。”
威寧候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臉上也隨之熱了,邊伸手攙,邊向妻道:“跪也跪了,安也請了,夫人向來大度,想也不同計較……”
周靖百無聊賴的著他們倆唱和,淡淡往外吐了句:“跪著。哪個叫你起來了?”
甘氏委屈而不安的“啊”的,威寧候,趕忙掙脫他的手臂,重新跪了回:“都是奴婢不好,夫人不要,侯爺,奴婢本來就是下人,低賤如泥,不值當為了奴婢惹得您同夫人不快……”
越是這麼說,威寧候為了臉面,便越發要攙起身:“起來!這是威寧候府,我才是家之主!”
又加重語,向妻:“阿靖!”
甘氏副不勝嬌柔的模樣,扶著威寧候的手臂,眸覷著周靖神色,試探著直起身來。
周靖冷笑,掌擊在案上:“跪著!”
威寧候臉色難起來,松甘氏,不悅道:“夫人!”
甘氏眼珠轉,有些委屈的扁扁嘴,重新跪了回,目光卻流轉不定,不住地在那夫妻二人臉上張望。
周靖並不,只問威寧候:“侯爺還記得昨天是什麼日嗎?”
威寧候臉上怒稍斂,頓了頓,方才耐著性解釋道:“實在是同僚所贈,推脫不掉,這才帶回來的,不過是個妾侍而,夫人寬宏大量,何必同計較!”
周靖臉上閃過抹譏誚,執起案上的團扇,有下沒下的扇著:“原來侯爺也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同僚之間吃酒也就罷了,我不說什麼,好歹您也到周家盡了禮,受用個妾侍我也不多說什麼,偏叫穿的這樣花枝招展的回來,到底是侯爺急著想讓取我代之了,還是這婢痴心妄想,剛進門就想著打我這個當家主母的臉?”
威寧候得怔,這才注到甘氏身上穿戴大為不妥,時短幾分,心訕訕。
昨晚他同那些個同僚吃酒,方有拉攏,方有逢迎,酒過三巡,二皇的舅父穆康說起他府中空虛,要送個美妾給他,其餘人起鬨要鬧洞房,他不想掃興,沒有拒絕,穆康便吩咐婆準備,也沒當真,群人玩鬧盡興也就是了,倒沒注甘氏身上衣著配飾犯了忌諱。
他雖有倒向二皇,東宮未廢,岳父也尚且只是下落不明,自然不敢做的有多過火,妻直接將嚴重性上升到自己想讓妾侍取而代之了,立時便搖頭道:“怎麼?”
他順著周靖的話,將鍋甩到了甘氏頭上:“我無此心,大抵是甘氏剛剛進府,不懂規矩……”
到底是新得的美人,威寧候還新鮮著,便口替求情:“只是我想著應當也不是有的,夫人便寬恕回吧!”又給甘氏使了個眼色過。
甘氏趕忙謝道:“夫人寬宏大量,奴婢給您磕頭了!”
周靖哼笑,卻不戴這高帽,只傳了掌事嬤嬤過來,順勢往椅背上靠,吩咐道:“這婢以妾犯妻,目無尊長,拉下打三十板,以儆效尤!”
真打個三十板下,人都得被打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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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氏得嬌軀顫,立時便叩頭請罪,涕淚連連:“夫人饒命,奴婢當真不是有的!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寬恕奴婢這回吧!”
周靖道:“你是什麼出身,在穆家被教導多久了,沒人告訴你妾侍可以用什麼顏色,不可以用什麼顏色?你不知道昨天是什麼日嗎?”
威寧候眉頭皺的緊:“夫人,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周靖淡淡抬眼:“侯爺要是實在閒著沒事,就書房把和離書寫了吧,我您這架勢,今天大概能用的上。”
威寧候:“……”
威寧候憋了肚,到底不敢再說什麼了。
周靖這才抽抽搭搭的甘氏:“話我只問遍,能回就回,不能回就出挨板,我忙著呢,可沒時間跟你虛耗。”
甘氏被那平靜的音刺的抖,不敢推辭,只顫道:“奴婢,奴婢是穆家豢養的舞姬,常年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又性愚鈍,許多規矩都不明白,今日冒犯夫人,望請夫人大人有大量,饒恕奴婢……”
周靖笑了,轉頭吩咐嬤嬤:“找幾個侍從來,把架起來送到穆家,替我問穆夫人——帝都長安,天腳下,他們家出來的舞姬連妾侍、婢不可用正紅都不曉得?還是說穆家內宅綱紀混亂,嫡庶不分?到底是這婢蠢笨,還是他們穆家肆妄為,壓根就不把這些個規矩放在心上?”
眼底寒光凜冽,刀刀見血:“穆家是二皇的外家、穆賢妃的母家,內宅女婢卻如此不識尊卑,我實在懷疑他們家的教養,教壞了幾個蠢婢還是小事,若是這股不正之風由來久,遺毒到賢妃娘娘身上,再牽連了二皇,叫人誤賢妃娘娘有覬覦後位之心、二皇有同儲君相爭之,內亂後宮、外禍國朝,穆家九族都不夠賠的!”
威寧候哪想得到妻張嘴就把事情從芝麻扯成了哥斯拉,霎時間冷汗涔涔,真要是帶著人把甘氏扭送回穆家,再說上這麼席話,那穆家丟人可就丟大了,個不好,宮裡賢妃和宮外二皇都得吃排頭,再有御史言官聞風上奏……
他都不敢繼續往下想!
威寧候都嚇個半死,更別說甘氏了。
臨行前管事向傳達老爺的命令,好好討威寧候喜歡,爭取依仗他掌控侯府內宅,穆家同東宮是有著直接利害系的,親附東宮的勢力弱分,二皇的威脅便少分。
甘氏得出威寧候對妻又驚又怕,卻沒有愛,便想著從他們夫妻系下手,離間二人,哪成想剛進門就被逼到了死角,進退兩難。
要真是這麼被送回,害的穆家大失顏面,甚至牽連到穆賢妃和二皇,用腳後跟想都知道自己死的多難!
甘氏桃花面上慘白片,額頭重重磕在地上,咚咚作響:“夫人恕罪!這些個規矩府上都是教過的,只是奴婢蠢笨,記得不甚清楚……”
周靖眉頭緊皺,面露嫌惡:“穆家的舞姬應該不少吧,怎麼偏偏送了蠢的來,這是有打侯爺的臉嗎?還是說他們不起我們侯爺,覺得我們侯爺就只配納個蠢妾?這不是明擺著欺負我們威寧候府嗎?這口侯爺或許咽的下,我可不成!”
甘氏:“……”
威寧候:“……”
垃圾,個能打的都沒有。
周靖隨手撫了撫髮髻上的海棠花釵,不易察覺的翻個白眼:“帶下賞二十板,完事後扭送回穆家,讓換個別的來。要漂亮的,還得聰明,我們侯爺就不配納個好妾嗎?穆家好歹是賢妃娘娘的母家,做事要大些,別讓人覺得雖說靠出了皇妃翻身,根上還帶著小家,侯爺,是不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