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醒來的時候, 身旁已經是空空如也。徐時萋靜靜地躺著發著呆, 就越發的懶於起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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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文珈羅是什麼時候走的,走的時候又想了什麼。她那時還在夢鄉中,什麼都不知道, 就像她對於女孩到底有多喜歡她也同樣不知道。對於喜歡,有人說不要太多, 只要一點點就可以了。可是真的可以嗎?一點點就夠了嗎?徐時萋的心裡茫然著,體會著竄上心頭的失落, 似乎只為失去了枕邊的溫度。
溫暖的被窩, 還有一點溫暖的回憶,徐時萋任自己放空著,直到門被敲響。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 門就已經被推開了, 文寶華先走了進來,跟在後面的是文珈羅。
“十七, 你怎麼還沒起來?”文寶華走到床邊取笑她。
而那個不知什麼時候離開這個房間的女孩則是自己坐到長沙發裡, 然後開始低頭翻手邊的雜誌。
徐時萋從床上坐起來,披了件外衣。剛起床時她的聲音有些糯糯的,比平時要更婉轉些:“昨晚做了一個夢。有一隻不請自來的狐狸賴在身邊不走,”她有些惱怒地,“怎麼趕都趕不走呢, 所以就鬥爭了半夜。”
在翻雜誌的文珈羅立起書遮住了臉,也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幹什麼。不過這些文寶華都看不到,她睜大了眼睛:“狐狸?你是看多了《聊齋》嗎?難道奶奶讓你講鬼故事了?”
“那倒沒有, ”徐時萋笑了起來,“你知道我是喜歡睡懶覺的,起不來自然要找理由了。”
文珈羅這時站了起來:“今天又降溫了,記得多加件衣服。”說完她就出去了,好像只是為了說這句話才進來的一樣。
徐時萋十分應景地打了兩個噴嚏,然後開始穿衣服。文寶華剛想說話,剛出去的人就又探進腦袋來,她見徐時萋伸著腰正罩著毛衣,如此簡單的動作怎麼也做出了曲線:“姐,出來。”
“幹嘛?”文寶華奇怪,轉身出去。一邊還不忘回頭跟穿衣服的人說話,“十七,今天我們要去置些年貨,你去不去?”
徐時萋把頭從毛衣裡伸出來:“不用了,我已經答應了我媽跟她去的。”
“那回去的時候正好,你不是說你媽喜歡吃那個吊瓜子嗎,家裡有人送了許多,你帶些回去給阿姨。”文寶華說著,就已經被堂妹拉了出去,只來得及聽到門裡說了一個“好”字,門就被堂妹合上了。
“什麼事?”
“……吊瓜子在哪,我先搬到車上去,”文珈羅說,“等會兒我送她去店裡。”
“好像堆在哪個地方,我忘了。”文寶華上下打量她,“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我同學的事,怎麼最近你好像對她特別好似的?”
文珈羅一愣,笑著攬住她的肩:“姐,難道你在吃醋嗎?”
文寶華也有些愣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堂妹用這麼輕鬆的口吻說話了……好像,曾經那個丟失了魂魄的女孩又回來了。
再次看到是文珈羅送她,徐時萋已經沒什麼想法了。
一上車後就聽到女孩說話:“瓜子在後座上。”
徐時萋回頭,再轉頭時,看到女孩有些深思的模樣:“怎麼了?”
“我第一次請你吃飯那回,就是你跟蹤我那次,好像我就是在買吊瓜子吧?”
往事重提,徐時萋也有些不好意思。平生沒跟蹤過人,一跟蹤就被發現了:“你還記得呢?”
“難道你那時就――”文珈羅緊盯著她。
徐時萋忙打斷她:“沒有!”
兩個人都同時閉嘴了。
有些東西其實都還沒有說得清清楚楚,就像有條界線一樣,始終是逾越前的最後關口。徐時萋眼觀鼻鼻觀心地坐著,再不敢看女孩,直到聽到車子發動的聲音,才略微松了口氣。
等車開出去後徐時萋才又發現,這車的去向又已經掌握在了女孩的手裡。知道她開車是很專心的,徐時萋索性什麼也沒問,任她帶著去某個目的地。這樣想著時難免有著放任自流的賭氣,可平穩的車速,輕輕流淌在車裡的音樂聲,還是讓她平靜了下來。
這迴文珈羅真的把她帶去了一個咖啡廳。人家才剛剛開門,還才呵著寒氣擦著玻璃牆,就被她闖入了。
好在這地方她很熟似的,直接找老闆要了一個包間,進去後就關上了門。
這種封閉的環境還有女孩的氣勢洶洶都讓徐時萋微微緊張起來。她才想著不必去提昨晚女孩會想睡到她房裡是怎麼回事,想要保持著那十七釐米的距離。可是女孩顯然不是這麼想的。
這裡四面都是牆,看起來比那個沿江公園要安全許多,可是正因為牆外是什麼都不知道,反而會有種警惕感。
文珈羅看她如臨大敵,低嘆了口氣:“這裡的隔音好得很,無論我們談什麼都不會被人聽了去。”
“我們……談什麼?”徐時萋只好坐端正了,然後試探著問。
“談什麼?”文珈羅翹了翹唇角,“你別說對我沒有一點疑惑。我知道你有。如果你不問出來的話,恐怕一直會卡在我們中間。”她靜了靜,“有什麼想問的,你問吧。這回……我會都說真話。”
總以為自己應該還做得不錯,可是不想表達的,藏匿起來的,結果其實都被看在了女孩眼裡。徐時萋沉默良久,直到有人敲了門,真的送進來兩杯醇香的咖啡,她才終於問出了第一個問題:“你什麼時候知道自己喜歡女人的?”
文珈羅揚了揚眉:“還記得我那個暗戀的故事嗎?”
徐時萋瞭然:“果然嗎?不是什麼師哥,而是師姐?”她努力控制著,不讓某種酸泛的氣息瀰漫在空氣中。她覺得自己很不爭氣,過去式的東西並不值得留戀,何況自己也不是無由就發現喜歡的是同性。
“那其實一點也不重要。”文珈羅彷彿並沒有感覺到徐時萋的語氣,只是微微搖頭,有點兒出神似的想著。
“最好的謊話就是真假摻半的。我的那個謊話裡,除了極小一部分是真的,其餘的倒都是假的了,不過真的那部分是最重要的。”她見徐時萋眨眼一副詢問模樣,就接著說,“讓我發現自己喜歡的是同性的那個女孩和我不是同一個學校的。我是在大二的一次兩校的聯誼活動中看到她的。怎麼說呢,很微妙的感覺。”她想了一下,“我之前也沒有喜歡過誰,所以大概就是那種初戀的心動。我和她見過幾次面,那個女孩看上去是真正的完美,不過現在想來,只是個代表著女性的符號似的。”似乎也覺得自己形容的可笑,文珈羅頓了頓,又說,“可是說到底她也只是給了我這樣的感覺,讓我認識到自己原來對男生不感興趣的原因在於性向問題。這個意義似乎比她讓我心動還要更重要些。所謂初戀,對於我來說不過如此。”
“可你的那些暗戀情節都太真實了。”徐時萋忍不住說。
文珈羅倒是笑了:“那有什麼難的,多看幾本言情小說,無非就是這樣的情節。”她的話裡似乎有些炫耀,“我當時可是把自己催眠到連真正的催眠都無法套出真話了的。怎麼樣,我的演技是不是可以去上奧斯卡了?”
徐時萋怔了怔,卻沒有多少開玩笑的興趣。她看著女孩消瘦的模樣,再想到那房間裡有如四月陽光的舊人:“既然這麼有把握,幹嘛把自己弄得那麼慘兮兮的?演戲最重要的是心戲,而不是形於外在吧。”
“所以我就覺得很奇怪了――”文珈羅突然湊近了徐時萋,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的。
“你幹什麼?”徐時萋背脊微僵,瞪著她。
“你一直在因為我苦惱,對嗎?”文珈羅低聲說,一點兒也不咄咄逼人的,“你因為我而痛苦,對嗎?”
徐時萋直愣著脖子,手心微涼,她伸手捧著咖啡杯,用力地吸著縈繞著的香氣。看吧,就這樣被望著,似乎是沉浸在深情裡,就沒有勇氣躲開了。何止是苦惱和痛苦,簡直就已經變得不是自己。
文珈羅的目光卻還是梭巡著她,彷彿在尋找什麼痕跡,可是最終無果地退開些身去:“你看起來是那麼膽小,遇到我就總是猶豫不決;哪怕眼睛裡有讓我無法忽視的渴望,也不敢邁出一步。這樣的你,在當初知道自己喜歡的是同性的時候難道就沒有受過苦嗎?”
徐時萋微舒了一口氣,倒是能笑出來:“你還真說對了。無知者無畏,我根本就是一開始就決定了不去喜歡什麼人,所以就斬斷了一切的想法堅持著。其實一路刻意避開,是可以讓自己安享平靜的。”只是最終也還是沒有逃脫情網,就陷在你這裡。徐時萋低頭喝了口咖啡,沒有說出這話來。不過,這已經算是基本承認了自己的心思。她的臉微熱著,因為女孩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乎熾熱了些。
“我和你剛好相反。”文珈羅輕聲說,“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很苦悶的。當你發現你和大多數人都想得不一樣的時候,自然就會有懷疑。開始是真的有點厭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所以就不怎麼吃東西,等發現的時候已經控制不住自己來不及了。”
“因為這個問題,我讓自己吃了很大的苦頭,事後也後悔過,覺得當時太年輕不懂得珍惜自己。不過後來謊話說得太多,連自己都快要相信了。”她攤了攤手,“這也是最好的藉口,我就一直用來做盾牌了。”
說這話的文珈羅有些老成的滄桑,沒有參與進那段過去的徐時萋沒有開口,不敢詢問那種煎熬。有人可以輕描淡寫的肯定自己,就一定有人會去鑽牛角尖的無法正視。這世間的人千百種,自己和她不也正是相對的嗎?
“所以呢,後來我就想――”文珈羅的語氣突然變了,“吃了那麼多苦後,如果沒有人值得讓我付出,那我就真的像編造的故事一樣,一個人生活好了;如果一但真的有命運的存在讓我遇到了那個女人,我就絕不會放過錯過。”她看著徐時萋,“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都不原諒,我也要這麼做。”
徐時萋屏息,被女孩看得無法動作。剎那她覺得自己像是一隻已經失去了力氣的獵物,只能任由著被撕成碎片。
很奇怪的,這微略暴力的思想讓徐時萋卻越發阻止不住狂跳的心。她沒想到一個如此瘦細的女孩也能有這樣侵略性的目光,還有著勢在必得的強大的信心。
也許,自己是什麼心思,就連自己都看不透的時候,就已經被女孩看得一清二楚了吧。徐時萋心裡有些淡淡的悲哀,她知道這種感情一但交付出去,那就再沒有退路了。而女孩最後那句話裡不顧一切的決心,反而是讓她躊躇不前的原因。
自己一直沒再說話,女孩似乎也在等著她表態。會被憎恨這份怯懦和膽小吧,誰會知道看上去永遠風清雲淡的自己其實就有個這麼差勁的性格呢。
室內的安靜最後被鈴響打破,文珈羅看著徐時萋,緩緩地接起了電話。
“喂……”
……
“我知道了,我馬上回去。”
“我爺爺回來了。”文珈羅站了起來,眼裡有著和她一樣的悲哀:“如果只有我一個人勇敢,那是沒有用的。不過我答應過你,不管你做什麼決定,”她定了定,徐時萋不敢抬頭,只隱約聽到那個聲音裡似有哽咽,“我都在這裡。”
女孩開門出去了,門沒有被關上。室內的溫暖流失著,徐時萋呆坐著。
咖啡會冷,人的心如果不捂的話,會不會也變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