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沒看完。
助理挑的是一部恐怖片, 說是很適合情侶觀看。
兩人檢票進場的時候,戚斐雲的確發現來看這場電影的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小情侶,像他們這樣兩個男人一起來看的幾乎屈指可數。
兩個人的位置在後排一個偏僻的角落。
電影開場沒幾分鐘, 晏雙就站起了身, 身側冷淡地看著螢幕上驚慌失措的主角團的戚斐雲轉過臉, 目光追隨著黑暗中的身影一直悄然走出了影廳。
戚斐雲在座位上又坐了一會兒, 抬手藉著螢幕上的微光看清楚時間後也站起了身。
影廳裡雙手緊抓的情侶們壓根就沒有注意到兩個格格不入的大男人一前一後地離了場。
戚斐雲走出影廳,開啟手機沒看到晏雙的訊息, 他發了個“在哪”, 對面回得倒不磨蹭,“二樓奶茶店。”
電影院在商場裡,戚斐雲下了二樓,果然看到奶茶店隊伍裡有晏雙的身影。
晏雙捧了杯奶茶從人群裡出來,對戚斐雲笑了笑,“怎麼出來了?”
他先離的場卻是先發制人地反問了戚斐雲。
戚斐雲沉默不言,煙灰色的眼瞳靜靜地看著若無其事地喝奶茶的人。
“挺甜的, 你要不要也來一口?”
晏雙滿臉無辜,彷彿察覺不到戚斐雲此刻的壞心情。
他讓他陪他看電影, 他做到了, 陪了足足三分鐘, 有問題嗎?
晏雙猛吸了一大口奶茶,“電影看過了,該回去了吧。”
身側行人往來,戚斐雲看著晏雙,目光凝在那張臉上, 久久未曾做出任何反應。
晏雙也不催, 轉身趴在商場的欄杆上, 邊喝奶茶邊向下俯視著下頭,齒間咬住吸管,扭過臉,眼神有些戲謔,“戚老師,生氣的話就把我推下去好了,這麼點高度,我頂多摔斷兩條腿。”
戚斐雲仍是不動,等晏雙將奶茶喝完後,他才邁開了腳步,一言不發地從晏雙身邊擦過。
晏雙把垃圾扔了跟了過去,雙手自然地挽住了戚斐雲的手臂。
車輛疾馳在夜間,誰也沒有開口,任由沉默在車內蔓延。
晏雙無所謂地縮在車椅上與盛光明發短信聊天。
他聊得很開心,也很投入,時不時地勾一勾唇角,發出藏不住的笑聲,手指在手機按鍵上“吧嗒吧嗒”地沒有停過。
戚斐雲默默開了一路的車,晏雙也就與盛光明聊了一路的天。
等到車輛停穩,晏雙下車推門時,仍在低著頭回簡訊。
戚斐雲下了車,他隔著車道:“不必用別人當道具。”
晏雙背對著他,回完簡訊後才回過臉,對著戚斐雲一笑,“戚斐雲,這話我跟很多男人說過,現在也對你說一遍——別拿自己太當回事。”
兩人隔著車對望著,眼神焦灼之間,似乎還有些火藥味。
“既然想要他,”戚斐雲關上車門,“那還等什麼?”
晏雙收回眼神,繼續發短信,語氣輕蔑,“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這麼好上手嗎?”他邊說邊走,催促道:“快點,看什麼電影,浪費時間。”
通常來說,有一個問題在兩人之間是不可以提的,這個問題既沒有價值,答案也其實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一旦提出,提問的人就天然地落入了下風。
那個問題是——“你把我當什麼?”
當夜戚斐雲提出這個問題時,晏雙正躺在他的床上,雙眼迷離,聞言勾起紅潤的唇笑了笑,仰頭給了他一個吻,柔情蜜意地回答道:“傻瓜,我當然把你當我的寶貝了。”
“有印象是有印象……”助理很為難道,“但是戚醫生,我沒有把握一定能找到,我用關鍵字在購物網站找找看吧。”
戚斐雲點了點頭,“辛苦了。”
助理回到座位,他大概知道戚斐雲為什麼要讓他去找那樣東西。
當時晏雙送戚斐雲禮物時,戚斐雲完全不屑一顧,哪知道兩人現在會變成這種關係呢?
說起兩人的關係,即使是一直跟在戚斐雲身邊的助理都很難去下定義。
說是情侶,可晏雙已直接否認過了。
說不是情侶,戚醫生還讓他幫忙訂電影票呢。
現在戚醫生希望他能幫他把曾經丟失的這樣東西找出來,助理開啟網頁,心想戚醫生該不會是在單戀或者說追求晏雙吧?
在戚斐雲決絕拒絕晏雙時,助理還曾想過這世界上沒什麼人能讓這個男人喜歡上,沒想到兜兜轉轉,到頭來還是晏雙辦到了。
助理搖頭感嘆著造化弄人後,在搜尋框裡打上了“桂花、掛件”的字樣。
購物網站裡瞬間跳出了一大堆飾品,乍一看都差不多,不過總覺得好像不是晏雙拿來的那個。
助理查了好一會兒也沒找到,戚斐雲忽然從辦公室出來了,他手上拿了一張a4紙遞給助理。
助理一看到紙上的畫,瞬間叫出了聲,“就是這個!”
戚斐雲道:“照著找吧。”
助理雙手捧著畫,心想戚醫生怎麼知道晏雙送他的掛件長這樣?他不是連看都沒看一眼嗎?難道說他把盒子放在辦公桌上的時候,戚醫生偷偷拿過去看了?
助理坐下後,將紙上的畫拍照後才猛然想到了什麼,他連忙去敲了戚斐雲辦公室的門。
“戚醫生……”雖然難以啟齒,助理還是硬著頭皮說了,“這個掛件是晏雙手工做的,估計是買不到同款了。”
戚斐雲沉默了一會兒,道:“找找看吧。”
助理心中輕嘆了口氣,心想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其實晏雙真的比他想象中的對戚醫生還要冷淡,可惜戚醫生壓根就不想聽他說,或許是不喜歡聽到他說晏雙的不是……
“他不會手工為我做禮物,”戚斐雲淡淡道,“應該只是騙你的。”
助理臉上露出了驚愕的神情。
“找找看,”戚斐雲低下頭繼續翻看手裡的方案,“價格不會很昂貴。”
助理已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來戚醫生……一直都知道。
那雙煙灰色的眼睛挑起,“還有什麼疑問?”
助理驚醒般地搖了搖頭,他吞了下口水,道:“我會盡力的。”
“謝謝。”
助理關上了門,戚斐雲翻方案的手也頓住了。
或許有那麼一點的可能性。
兩次催眠的疊加效果產生了難以預料的副作用。
——“戚斐雲,我也想為你難過,可我做不到,你說這是為什麼?”
筆尖在紙上停頓。
他想試一試。
如果解除了催眠的效果,會是怎樣的結果。
戚斐雲洗完澡出來時,晏雙已經不在臥室裡,他抬眼看向陽臺,裹著長羽絨服的人正趴在陽臺上,臉轉向一邊,似乎是在傾聽著誰說話。
“你要賣房子?”
晏雙裝作很驚訝的模樣。
“是,”盛光明道,他神色輕鬆,顯然是經過了深思熟慮,“開店的這段時間已經證明了蛋糕店很有潛力,我有信心能把它作為我一生的事業,所以我決定賣了房子,買下一家店鋪。”
和原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走向,賣房,帶著小可憐跑路。
原書裡盛光明賣房買地的情節完全是出於事業上的考慮,帶晏雙主要是順手做好事,到這裡提前了這麼多,還是要多虧秦羽白這個劇情推動達人。
晏雙道:“這樣也挺好的。”
兩人隔著陽臺開始聊店鋪的裝修。
盛光明顯然是那種對未來充滿了明確的規劃和憧憬的人,一談起以後的店鋪,他整個人神采飛揚滔滔不絕,說了半天,一回頭就看到晏雙在衝他溫柔地笑,他話語一頓,道:“我說太多了,你冷了吧,進去吧,手機上聊。”
“不冷,”晏雙搖了搖頭,“我聽得熱血沸騰。”
盛光明笑了,隔著陽臺伸出了手。
晏雙把手遞給他。
“這麼冰。”盛光明皺了皺眉。
“天生的。”
“瞎說,你這叫體虛。”
晏雙“噗嗤”一笑,“體虛?”
他語氣調侃,盛光明一開始沒反應過來,等琢磨過意思時,立刻鬧了個大紅臉。
“是挺虛的,”晏雙促狹道,“晚上太操勞了。”
盛光明染回了黑髮,頭髮柔順地飄在兩頰,原本乾燥又溫暖的掌心,因晏雙的一句玩笑話,熱度更加上升,掌心逐漸開始出汗。
盛光明不想手汗弄髒晏雙的掌心,正要抽回手時,卻被晏雙反過來握住,“手冷。”
“手冷還不進屋?”盛光明柔聲道。
晏雙卻是不言,眼角眉梢流露出一點涼薄的厭煩,“進去看人臉色,不如在這兒聊天。”
盛光明怔住,他知道晏雙與戚斐雲這段關係遠談不上穩定,更不提有多認真,然而真正看到這段關係有了破碎的徵兆時,他仍是不免感到一種奇怪的傷感。
“你和戚醫生吵架了?”
“不是,”晏雙冷淡道,“就是煩。”
“一起玩就是一起玩,越界了就沒意思了。”
盛光明握著掌心那只冰涼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你不贊同?”晏雙眯了眯眼。
盛光明猶豫片刻,道:“我覺得戚大夫其實人挺好的。”
晏雙:“這才幾天,你就對我沒好感了?”
盛光明忙道:“當然不是!”在晏雙質疑的眼神中苦笑了一下,道:“我只是實話實說,總不能因為他是我的情敵,我就惡意貶低他吧。”
晏雙神色慢慢變得柔和,“他比你好啊?”
盛光明道:“比我長得好。”
“誰說的。”晏雙馬上道。
盛光明勾唇笑了笑,難得地開了個玩笑,“要不然你身體那麼虛?”
晏雙在黑夜中白皙的臉一點一點染成了嫣紅色,他用力收回手,頭也不回地進了陽臺。
盛光明站在陽臺上,回頭看著隔壁落地窗的窗簾落下,回想自己剛剛那句話,忍不住也笑了。
他好像學壞了一點。
手機鍵盤按鍵的聲音在黑暗中持續不斷地響起。
其實聲音不算很大……不,應該說幾乎沒有。
因為晏雙正蒙著被子發資訊。
戚斐雲平躺著,“很晚了,睡吧。”
被子裡傳來悶悶的回應,“吵到你了?”
晏雙從被子裡探出紅潤的臉,“我都說了我去客房睡,你又不肯。”
戚斐雲垂下臉。
原來分離是有進度條的,在感覺到對方想甩開自己的那一瞬開始,人的心裡自然地就會出現那個進度條,只要看一眼那張臉,就知道進度條走到了哪。
快了。
就快到了。
“在聊什麼?”戚斐雲道。
晏雙趴著,雙手拿著手機,“聊人生,聊理想唄。”
戚斐雲沒想到這個答案,他正在判斷晏雙是在胡亂敷衍他還是說實話時,晏雙竟主動地將手機螢幕伸到他眼皮子底下。
晏雙沒有說謊。
他和盛光明真的在聊關於“未來”的事。
盛光明問晏雙大學畢業後打算做什麼,晏雙回覆說想當個老師,晏雙問他以後是不是就只開蛋糕店,盛光明說是的,他以後想把“光”開成連鎖,晏雙就問他到時候他能不能加盟他的蛋糕店……
兩人聊的話題完全沒有一點曖昧或是挑逗的內容,雙方的文字都很正經,透露著難言的溫馨。
他們在肉-體上或許毫無聯絡,但在某些地方卻是貼得那麼緊密。
是與他……正相反的情況。
“看到了吧,”晏雙收回手機,吧嗒吧嗒地又開始回資訊,“疑神疑鬼的,聊聊天都不行?戚斐雲,我發現你是越來越喜歡管我了,”他重新鑽入被子,嘟囔道,“那咱們趁早散了,別之後鬧得不好收場。”
“你覺得我會鬧?”
被子裡的晏雙笑了一下。
“誰知道呢,我總以為體面人離開的時候也會體面點,不過至今為止,我好像從來沒遇到過誰是願意好聚好散的,鬧到後頭,反正都挺難看的。”
“撕心裂肺地說什麼愛我,好笑,他愛不愛我關我什麼事啊,好像他愛我,我就也會愛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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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嗎?”
語氣閒散又慵懶,沒有惡意,全是不在意。
“那紀遙呢?”
被子裡安靜了一瞬,連惱人的按鍵聲也停了。
過一會兒,晏雙掀開了被子,他神情極其的不悅,惡狠狠地瞪著他,道:“別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戚斐雲心想:怪不得秦羽白會想出催眠那樣的昏招。
他實在是走投無路,黔驢技窮了。
晏雙對那個人的在意,即使是忘記一切的情況下,依舊刻在了骨子裡。
如果將催眠解除,會發生什麼,幾乎不言而喻。
“好,”戚斐雲垂下眼眸,“那就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