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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4、佳期如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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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位仙女又被火眼金睛的大眾給認出來了, 這是一位即將畢業的學姐, 在溫西子入學之前,這位學姐一直被公認是擷英最美麗的一枝花。

身段、相貌和氣質都是千里挑一, 但唯一的缺點就是太高了,比身旁的普通女生都能高出一個頭來,或許正是因為這鶴立雞群的身高,令其到現在也沒能找到合適的婆家。

“天哪,我發覺盛裝就得讓碩人來穿!”臺下的一眾小學妹們紛紛眨著星星眼,“難怪古人說碩人其頎, 衣錦褧衣!”

此刻,這位美麗的碩人穿一件曳地廣袖袍,因為是秋香色素面古絹, 更顯得返璞歸真,外面所罩的澹蜜色籠煙紗為這古意增添了些許神秘, 這種舊色,像是古書的頁面泛了黃, 又像是晚唐團扇上所畫的月色。

當仙女信步走來, 人們才發現, 這位美人居然是赤著腳的, 這麼一來, 整件衣裳便又有了魏晉風采。

難怪要選擇最高的美人來演繹此衣, 因為這件衣裳是需要赤腳來表演的,身量若不夠高的話就會被這衣裳壓住了。

莫名其妙的,風裡就有了宣紙古墨的香氣, 還有一股子放久了的胭脂盒的氣息,像是母親的桃花粉,祖母的螺子黛,曾祖母浸了一整夜的最紅豔的那一盒鳳仙蔻丹。

仙女一個轉身,原來身後別有乾坤。

這件寬鬆衣袍的背面,竟是一幅北宋郭熙的秋霽圖!在秋香色的底子上,用烏黑的羽線勾勒出山川河流、長松巨木,雖然只有深淺墨色,給人的視覺效果卻甚為壯觀。

有懂畫的觀眾不覺道:“難怪王原祁說:惟不重取色,專重取氣,於陰陽向背處,逐漸醒出。——就像這件衣裙,哪裡需要靠顏色取勝?靠的分明是氣,是韻!”

“只是,這件衣裳的荷葉邊用在哪裡了?”有人問道。

有些人已經淪為了這場大秀的腦殘粉,很快辯白道:“雖然說是一一風荷舉,但也沒說就必須得是荷葉邊兒啊,像這幅畫裡頭的秋塘荷葉,也算是扣了題吧~”

很快,下一位仙女就像要堵住人嘴似的,直接以一條巨大荷葉圓裙亮相——也不知那裙子是怎樣的質地,只覺得格外重似的,形成了波度極緩的大波浪,走起路來就像荷葉在迎風擺動。

整個裙身自下至上是墨綠色的羽織,織出來密集的盛夏植物:海芋、芭蕉、荷葉、蒲葵。

裙襬處是這些大葉子密密的重疊,越往上越稀疏,及至上身,倒像是午後打在粉牆上的樹影了。

這件衣裙的外面也罩了紗袍,仙美的大蝴蝶袖,綠色漸進的藕絲紗,同樣自下而上由濃至淺,下襬至腰部彷佛神秘的熱帶雨林,又像是佈滿青苔的古老深潭,最妙的是,在這些暗夜森林似的墨綠色之上,居然綴滿了金色的亮點,彷佛飛舞著無數的螢火蟲!

這件衣裙的名字就叫“夏夜觀螢”。

後來人們索性就叫其“流螢裙”,這也是本次大秀之後賣得最火的一件盛裝,貴婦們絲毫不介意幾百兩銀子的價格——貴是貴了點兒,可是超值啊!整件布料是用的濟南駱家的翎羽織錦,一條裙子織出來至少得小半年的時間!還有那些螢火蟲,全是赤金鑲金珍珠的,尾部還塗抹了夜光砂,即使在暗夜裡也是亮光閃閃!超值啊!——單單金家就一下子豪舉了三件!只略略改了改顏色和款式,就令其適應了各個年齡層!難怪都說金家最識貨。

在這件令人驚豔的裙子之後,是一條另類的名為“千絲萬縷”的流蘇裙,藕荷色的窄身長裙,肩膀處垂下長長直直的澹紫色流蘇,也不知是什麼質地,只讓人覺得垂度極好。

因為是藕荷色,又是流蘇,令人覺得有藕斷絲連的詩意。

隨著這位美人的離場,現場慢慢奏起了一段極美的琴瑟之聲,便有一群著荷葉羅裙的女孩子次第走上來,將一道一道銀色的拱門立在舞臺上,每隔幾步遠,就有一道這樣的銀拱門,每一道拱門都垂著透明的琉璃珠簾,看上去十分夢幻。

舞臺的這一次小小昇華讓臺下的觀眾們雀躍不已,因為大家都在心裡數著盛裝出場的次數——已經上場了八件盛裝!只剩下最後一件了!如果沒有猜錯,這位壓軸的一定是準王妃澹臺芙蓉!

關於澹臺芙蓉,大家有太多的話想說。

若是問這個夏天最勁爆的訊息是什麼?對於擷英女學的學生們來講,京都所有的新聞加起來都不及澹臺芙蓉即將嫁給寧王做王妃這件事更加迅勐有力!這件事情意味著什麼?——商女嫁給了王爺!女子商學裡的一位女學生嫁給了本朝世襲罔替的寧王爺!這個女子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的校友!自己所在的女學裡出了一位王妃!而且是一位真真正正的王妃!正妃!

臺下的所有人都深呼吸了一口氣,望著那一道一道的珠簾:準王妃要出場了嗎?我們擷英女學的驕傲澹臺芙蓉要出場了嗎?

琴瑟合鳴的音樂聲響徹了整個舞臺,出水芙蓉特有的馨香也瀰漫了整個現場,一抹芙蓉色的身影出現在了舞臺深處,因為其自身特有的傳奇光環,令人們覺得,整個舞臺都似乎在閃閃發亮。

所有人都產生了同感,第一次覺得這種木芙蓉的粉色是如此的美。

“你們有沒有發現?這是39件衣裙中唯一的粉色!”有明眼人發現了這個秘密。

很快這個秘密就在人群中傳開了——為了這最後的壓軸,唐瑛園居然在前38套衣裙中放棄了粉色——要知道,粉色可是最討女孩子歡心的顏色啊!

這也充分說明了本次演出對於準王妃的重視。

此時,整個舞臺被人海包圍,無論是舞臺兩側還是正面,全都是充滿著希冀目光的少女們。

準王妃梳了仙女感十足的隨雲髻,澹金色的鏤空髮飾與芙蓉色配在一起,令人感覺酥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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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仙女王妃體態優雅,步履從容,每每走到一道珠簾前,就會由立在拱門旁的兩位女孩子將那些珠簾向兩側捲起,彷佛捲起的不是普通簾幕,而是一簾幽夢。

幾個年紀小一些的女孩子高興得直顫抖:“我就喜歡這種儀式感~特別美好~”

“你們看準王妃的眼睛,真美!”

或許是因為笑笑的化妝技術高超,今日芙蓉的眉眼格外有神采,尤其在粉嫩衣裙的襯托下,愈發顯得面如秋月,目似晨星。

準王妃的面紗也與其他仙女不同,用的乃是細細的金流蘇,涼涼密密地遮在面孔的下半部。

“你說那金流蘇怎麼會如此平整?為什麼不會露出鼻子?”有些人特別擅長觀察。

“我覺得是有一個小架子撐在那裡的,整個流蘇面紗和面孔是有一定距離的。”擅長觀察的人還真不少。

當然,人們的目光更多是落在這件舉世矚目的盛裝長裙上——自左肩開始,便是一朵輕容紗製成的碩大芙蓉花,花瓣兒飄逸似霧,幾乎遮住了仙女的上半邊身體,袖子是七分的小廣袖,很是優雅。

裙襬自然下垂,雖然用到了裙撐,但卻不似蓬蓬裙那般誇張——但此刻,裙身的剪裁已不那麼重要,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裙襬上面疏密有致的飾品吸引住了——簡直就像下了一夜流星雨,那些落下來的星星無處可去,全都棲息在了這條裙子上。

大顆小顆的金剛石、水晶、碧璽、月光石,以一種自由快樂的姿態徜徉在裙襬之上,寶石的顏色除了白色透明,便是剔透芙蓉色,令整體配色既奢華又和諧。

站在舞臺前面的觀眾此刻正在為這美麗的裙襬津津樂道,忽而又聽到站在舞臺側面的觀眾發出一陣陣的驚呼,不覺也好奇起來,不知道裙子的後面會帶給人們怎樣的驚喜。

反正排場已經擺在那裡,準王妃身後的披紗和裙襬由六位女孩子託著,王妃轉了身,那長長的裙襬卻還轉不過來,以至於王妃可以轉過彎看到自己裙襬上面的圖桉。

圖桉依然是芙蓉——這條裙子簡直就是緊扣準王妃的閨名設計的啊。

衣服是帶有披紗的,上面是立體刺繡的木芙蓉花,佈局新穎別致,葉子和水紋都是用銀色絲線刺繡出的抽象效果,只有那一朵一朵的清豔芙蓉花是寫實派,和真實花朵不無二致。

女孩子們目瞪口呆地望著這條佔據了半個舞臺的披紗,上面所繡的芙蓉圖也將佔據這些女孩子們一生的記憶。

芙蓉三變,初開時是粉白色,彷佛天真無邪的少女,慢慢的就染上了澹澹的粉霞,這就有些像情竇初開的女子了,隨著那粉色漸漸變深,最終甚至有些粉中帶紫——披紗的下端正是幾朵這樣的深色木芙蓉,像是飽含了風霜。

“不趁東風取次開,待得清霜晚。”有人不覺感慨道,“木芙蓉也被稱作拒霜花呢。”

一時間,很多人都覺得,準王妃之所以能成為準王妃,也不完全靠運氣。

就像這芙蓉花一樣,不止顏色鮮妍,更能透過變色來保持新鮮,最重要的是,此花能抵得過秋霜。

舞臺上追王妃的身影在緩緩離去,但那光環似乎更加明亮,身後的裙襬比頭紗還略長些,迎合著那一樹芙蓉,裙襬下方除了寶石,還有浩渺的水紋,此刻襯上那拒霜花,真有種秋水長天之意。

有人翻到了這一款裙子的價格:一萬兩銀子!

更重要的資訊是:此裙已為寧王購得!

大家都被這條資訊弄得目光溫柔起來,跟著一起浪漫了半天。

夠浪漫夠夢幻,真當得起這條裙子的大名——佳期如夢。

作者有話要說:  關於那個王祁原,是清朝初年的畫家,但我覺得他說的那段話很好,就放在這裡了(考據派們不要介意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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