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寧靜。
整個房間內，陷入了詭異一般的死寂當中。
夜晚的微風還在吹，但此刻的房間裡，氣氛卻彷彿凝結到了極點。
李北風也平生第一次感覺到了……瀕臨死亡邊緣的氣息。
此刻，他腦子在人生第一次出現了卡殼。
一片混亂。
混亂到他此刻不知道該如何思考。
只覺得……腦袋空白！
整個人……心驚肉跳。
哪怕是先前幾次遭遇生命危機，好幾次差點丟了性命，李北風都不曾有過如此這般的情況。
然而，此時在面對李素衣的時候，李北風卻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心虛。
……應該算是心虛吧？
李北風不確定。
但此時望著李素衣那冰冷的眼神，他已經不寒而慄。
氣勢被完全壓制。
原本醞釀好的藉口，話到了嘴邊，也說不出口了。
該說點什麼好？
解釋？
解釋豈不是就意味著在掩飾什麼？
如果真的沒什麼，還需要解釋嗎？
可……
不解釋的話。
又該怎麼辦？
李北風陷入了為難當中。
顯然，他這是人生第一次經歷這樣的場面，多少有點沒經驗。
此刻，他與李素衣眼神對視。
兩人眼神交匯。
李北風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冷意。
那是李北風所沒見過，前所未有的冷意。
自從兩人相視之後，這是李素衣第一次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眼神中，帶著幾分質問，冷漠，甚至還有……失望。
不知為何，李北風突然心中有點慌。
“我……可以解釋的！”
最終，李北風還是冷靜了下來。
既然他行得正坐得端，自然就不用慌張。
跟上次相同的經歷，他不會重蹈覆轍。
“就在剛才，她突然主動找上門來……她想從我這裡，打探到你的訊息。估計，是想從我這裡對你下手……還有剛才，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那樣……跟我親近，就是想要讓你誤會，她試圖破壞我倆之間的感情……”
李北風早意識到，剛才那位長公主突然靠近，用如此曖昧的態度和語氣跟自己說話，顯然是知道李素衣來了。
她故意這麼做，想要制造矛盾。
太幼稚低階的把戲了。
沒想到堂堂的公主，居然也玩這一出。
以李素衣的機智聰明，她肯定不會上當的。
李北風滿懷信心的看向李素衣，卻發現李素衣臉色依舊冰冷。
她盯著李北風，聽完李北風的解釋，但眼神中的冷意卻並沒有減少。
沉默。
一言不發。
她不開口，周圍的氣氛彷彿徹底凝固住。
壓迫的李北風喘不過氣來。
終於，她突然轉身，離開。
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有說。
她走的很快，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當中。
唯獨剩下李北風一人，愣在原地。
這……算是什麼反應？
生氣了？
不像啊！
若是她真的生氣了，不應該直接動手？
可……要是沒有生氣，她的臉色為何如此冰冷？
明顯心情很不好。
李素衣那麼聰明，她肯定一眼就能看出剛才那位長公主完全是故意的。
可……她為什麼還會是這樣的反應？
李北風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這個時候顯然也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李北風回過神來，立刻追出了房間。
不管這女人到底怎麼了，李北風都要去找她，問個明白。
上一次因為沈青檸的存在，導致李素衣差點不告而別。
這一次，李北風堅決不能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
只不過，李北風還是高估了自己的能力。
從房間出來之後，就已經沒了李素衣的身影。
李北風在莊園內找了兩圈，依舊沒有見到李素衣的蹤影。
於是，李北風只能順著記憶，來到了如意樓的所在的院落之外。
“你們有見到盟主嗎？”
李北風看向了院落之外如意樓的幾個女弟子。
這幾個女弟子，正是之前在大會堂內楊瑜身邊的那幾個女弟子。
幾個女弟子自然知道李北風是自己人，因此並沒有太多的戒備。
她們搖搖頭：“沒有，我們沒有見到盟主。”
正當李北風打算轉身離開的時候，不遠處一處房間的門開了。
一道身影從房間內走出。
正是楊瑜。
“楊樓主？”
瞧見楊瑜，李北風有些詫異。
他看出了楊瑜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看。
楊瑜抬頭，才注意到門口的李北風。
此時，楊瑜的臉色的確有些不好看，情緒似乎有些低落。
見到李北風，她才緩緩回過神來。
“你這是怎麼了？”
走近，李北風奇怪的問道。
“我沒事！”
楊瑜搖搖頭，看向李北風：“李公子……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
李北風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我來找你們盟主，你知道盟主在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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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
楊瑜愣了一下：“盟主，我不知道……盟主不見了嗎？”
“對啊，我找不到她！”
從楊瑜的臉上，李北風確定了她也不知道。
那……那女人跑到哪裡去了？
李北風內心略微有些擔心。
那女人不會又想不開，再給他整一出不告而別的戲碼吧？
正打算去別處再找找時，楊瑜突然叫住了李北風。
“等等……”
“嗯？楊樓主還有什麼事？”
李北風回頭，問道。
“你……”
楊瑜望著李北風，不知為何，眼神有些複雜之色：“你跟盟主……認識？”
這個問題，楊瑜之前就問過盟主。
但當時盟主並不承認。
此時瞧見李北風在尋找盟主，楊瑜這才想起來。
她始終覺得，眼前的李公子似乎跟盟主認識……尤其看到現在這一幕，更加堅定了她這個想法。
楊瑜身為李素衣的屬下，李北風倒是沒有隱瞞，點點頭：“沒錯，我跟你們盟主認識。”
果然如此！
得到這個答案，楊瑜原本心中應該舒一口氣的。
但不知為何，她的眼神愈發複雜了。
望著李北風，神色中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你跟盟主……怎麼認識的？”
“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李北風搖搖頭，他現在急著去找李素衣，沒有時間跟她解釋那麼多。
“你要是想知道，下次有空我跟你好好講講。我先有事，就先走了……”
“等等！”
李北風正欲離開，又再次被楊瑜叫住了。
楊瑜望著李北風，臉上黯淡之色一閃而過，很快恢復平靜。
她望著李北風，突然開口道：“我或許……知道盟主在哪。”
……
黑暗中。
一道身影快速的從莊園內某個房間鑽了出來。
這道身影翻過院落，身影快速的隱匿進了黑暗當中。
黑暗中，這道黑影身手矯健，快速的朝著莊園外而去。
今日各大門派損失慘重，各大門派自顧不暇，根本就沒有人會注意到這道身影。
不知不覺，這道身影便已經靠近了莊園圍牆之外。
正當這道身影打算翻牆離開時，另一道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不遠處。
目光清冷的注視著這道身影。
“誰？！”
這道身影猛然轉身，便看到不遠處的月光下，出現了一襲身影。
一襲青衣。
她的眼神瞳孔猛然一縮，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
她臉上的神色，也瞬間變的無比難看：“你怎麼在這裡？！”
夜色中，月光將李素衣的身影拉的很長
照耀在她身上，一張清冷的面孔，眼神不帶任何感情。
她的語氣平靜而清冷。
“我知道，楊瑜不會殺你的！”
眼前這道身影，赫然就是楊琪。
此刻，她的神色在短暫慌亂之後，也平靜了下來。
她苦笑一聲：“果然，還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一切都在你的算計當中。”
“既然如此，你殺了我吧，我甘願受死！”
楊琪站在原地，閉上了眼睛。
既然被發現，那麼逃不過死路一條了。
身為昔日李素衣身邊的親信，她很清楚，眼前這位盟主有多理智。
也有多……冷血！
她太過於冷血了，冷血到幾乎不近人情。
她手上沾染的人命和鮮血，數不盡數。
她要做的事情……也註定了她會沾染無數亡魂。
她有原則，任何背叛她的人，都只有一個下場……
然而，楊琪閉上眼睛等了許久，卻沒有任何動靜。
她睜開眼睛。
發現李素衣依舊站在不遠處，目光清冷，不帶任何感情的望著她。
“為什麼不殺我？”
楊琪不解。
這不像是她印象中的那位盟主。
她……變了？
“為什麼要背叛我！”
李素衣開口了。
語氣平靜，冰冷。
像是在詢問，更像是在質問。
“原因，很重要嗎？”
楊琪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苦笑，一絲冷笑。
“你沒死，我失敗了，我該死，殺了我吧。”
“為什麼要背叛我？”
李素衣重複了一遍。
這一次，語氣重了些許。
同時，語氣中似乎也多了幾分情緒。
楊琪沉默了。
她凝視著地面，許久之後，冷笑一聲：“我不是你的人，也談不上什麼背叛。要怪，只能怪你遇人不淑了。”
“……”
李素衣的目光愈發冰冷，語氣中的情緒也愈發強烈。
她突然厲聲道：“那你為何不敢看我？”
楊琪沉默了。
她的目光依舊望著地面，許久都沒有抬頭。
沒有去看李素衣。
或許是愧疚，又或許是別的什麼緣故。
“你知道，我最不喜歡別人背叛我的。”
李素衣望著她，緩緩開口。
“我原本以為，你跟楊瑜一樣，是我最信任的人……可是，你讓我很失望。我沒想到，我最信任的人，竟然在最關鍵的時刻，對我下手！”
李素衣的眼神突然變的憤怒起來。
情緒也無端激動起來。
楊琪還是沉默。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抬起頭看過李素衣一眼。
周圍，再次陷入了沉默當中。
李素衣眼神冰冷。
渾身上下，殺氣在不斷的醞釀。
夜晚的空氣，在這一刻消失殆盡。
那原本吹拂過來的微風，也彷彿被這片天地的殺氣衝蕩消失。
終於，不知道過了多久。
李素衣的臉色恢復了平靜。
眼神也再次恢復了淡然。
彷彿從來就沒有過多的情緒過。
“背叛過我的人，都是什麼下場，你應該很清楚吧？”
李素衣清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楊琪心中一沉。
她當然清楚。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李素衣討厭背叛的人。
原因其實也很簡單。
因為她沒有父母。
從出生開始，她就沒有父母。
從小，她的身邊就只有老樓主。
她極度缺少親情。
別看她如今成為了江湖武林至尊的盟主。
然而，她內心其實是一個非常缺乏安全感的人。
楊琪是最瞭解她的人。
因此，所有背叛她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早就預料到了如此，楊琪深呼吸一口氣。
她早就做好了準備。
“咻！”
夜空中，彷彿有什麼氣流刺破空氣。
楊琪渾身緊繃。
下一秒，她感覺彷彿是被什麼重擊了一般。
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
腦子在這一刻，一片空白。
要死了嗎？
死了……那也就死了吧。
楊琪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愧疚之心。
“砰！”
她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噗！”
猛然吐出了幾口鮮血。
回過神來之際，楊琪整個人都愣住了。
她沒死？
她怎麼會沒死？
渾身疼的厲害，彷彿是傷及到了筋骨。
但……她還活著？！
她怎麼可能扛得住李素衣一掌？
她不敢置信，抬頭。
不遠處，對視上了李素衣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神。
這一刻，不知為何，楊琪一顆心……彷彿是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你的功夫，算是我教的。今日我廢了你的功夫，自此以後，你我……再無相欠！”
說罷，李素衣轉身，離開。
楊琪愣在原地，神色沉默了許久。
她掙扎著，一點一點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噗！”
身子搖搖欲墜，再次吐出了一口鮮血。
她抬頭，目光再次看向李素衣消失的方向。
臉上的神色說不出是什麼意思。
似喜似悲。
這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楊琪想起了自己年幼時，被她從人販子手上買下來。那時候的自己，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而後，楊琪跟隨在她身邊，一起春寒夏秋一起練武……那或許，是她人生最快樂的時光。
那一年，她們都還年輕。
她明明比自己還小，卻每次都像個姐姐一般照顧著自己。
每次自己犯錯，她總是替自己背鍋承擔。
楊琪又想起幾年前，她們曾立誓要一統江湖，復興北齊……
然後一眨眼，卻已經物是人非。
那些記憶，已經隨風飄逝，漸行漸遠。
後知後覺，楊琪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對不起……”
許久之後，楊琪彷彿是喃喃自語一般。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
她緩緩轉身，離開。
從此以後，這天下，再沒有她楊琪這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