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意思是說，說明書不在您手裡？”沃琳擰眉，您沒東西還瞎著急個什麼勁呀，真懷疑您是跟裴科長串通好，專門來坑我的。
“是呀，人家工程師安裝機器的時候我就在旁邊看，想跟著人家學，結果人家老大的不待見我，”孫老闆苦臉，“誰讓咱看不懂洋碼子呢，問的問題都是外行話，這不還得你照應著嗎。”
“是嗎？”聽孫老闆這麼一說，沃琳心裡有些打鼓。
如果安裝工程師真這麼不好打交道，那自己以後豈不是有得麻煩了，繼這臺彩超後，醫院還要陸陸續續安裝好幾臺進口儀器呢，自己這可是第一次和安裝工程師打交道呀。
正想著這事呢，她的傳呼機響，是張萍打來的。
沃琳扭頭就走，剛好她也要找張萍呢，一堆的特產，她得趕緊給分了。
孫老闆急得在身後直叫喚：“唉，小沃，你到底怎麼打算的，給個準話呀！”
沃琳頭也沒回，衝身後揮揮手：“我先回個傳呼，咱們等下再說。”
孫老闆更急了：“你要回傳呼，咱們有現成的電話，你往外面跑什麼呀？”
“是女孩子之間的私密話，我這不是怕您不方便嗎。”沃琳回頭，隨口瞎扯。
呃，她成功看到了孫老闆被自己噎得一臉便秘的表情。
心裡偷偷樂著，沃琳沒再管孫老闆，直接跑去產科找張萍，因為傳呼用的電話是產科的電話號碼。
“哇，你真的回來了！”一看到沃琳，張萍就誇張地大呼小叫，“我算著時間你該回來了，只是試著傳呼你一下，沒想到你就真出現了，哈哈！”
要不是她剛忙活過，還沒來得及洗手，她真會給沃琳一個大大的擁抱，沃琳回來的真是太及時了，解決了她的燃眉之急呀。
感覺到張萍的不懷好意，沃琳也誇張地往後退：“我昨天回來的，宿舍裡還有給你留的特產呢，你有空過去拿，得儘快啊，都是些吃的，擱時間越長越不新鮮。”
“嘿嘿，有好吃的我沒空也得有空呀，不過目前你得先幫我個忙。”張萍指了指原來的b超機室，“你幫我陪工程師好不好，今天有兩臺手術是海院長親自做，我想跟著去看，很難得的學習機會。”
看沃琳一臉疑惑的神情，張萍解釋：“陪工程師這活兒很簡單的，他需要什麼東西，你拿給他就是，就是打個下手，到了吃飯時間，你陪著他一起去吃，只管簽單，不用掏錢，工作餐，醫院買單。”
“可是，我聽孫老闆說，這個工程師很難打交道？”這才是沃琳真正疑惑的地方。
“人家工程師哪裡不好打交道了，是孫老闆自己不會做人，”張萍鄙夷，“一來就問東問西，跟查戶口似的，恨不得把儀器上的每一個部件都打上標籤，人家工程師忙著呢，哪裡顧得上理他那麼多。”
“是嗎？”經張萍這麼一說，沃琳心裡沒那麼忐忑了。
她提條件：“讓我陪工程師也行，不過吃飯的時候你得和我一起去，跟陌生人一起吃飯，沒話找話，多尷尬呀。”
“行行行，那我去手術室了啊，下班沒看見我也不用找我，肯定還在手術呢，醫院給我批的規格是最多四個人，四菜一湯的標準。”張萍爽快答應，快速閃身進了手術室。
嘁，一聽就是在敷衍我，沃琳撇撇嘴，去了b超室。
安裝工程師是個看起來比沃琳大不了幾歲的小夥子，聽見有人進門，小夥子也沒看是誰，張口就要求：“張醫生，麻煩你把鐘錶起子遞給我。”
沃琳問他：“要什麼型號的，一字，十字，還是梅花，哪種規格？”
邊問，沃琳的視線邊滿屋子逡巡，尋找放工具的地方。
小夥子抬頭：“你是誰？”
每次他要張萍給他遞工具，都要先解釋工具長什麼樣子，這回他還沒來得及解釋，對方已經先說了個大概，看來是個行家呀。
心裡立即警戒起來，這兩天他已經被所謂的行家弄怕煩了，什麼都問，不會又來了一個吧，還是個女孩子，這是要換戰術？
沃琳自我介紹：“你好，我叫沃琳，張萍有事去了，我替她給你打會兒下手。”
她沒敢說是裴科長安排她來參與安裝除錯的，這話自己聽起來都託大，更何況小夥子眼裡的戒備那麼明顯。
“哦，那麻煩你拿個十字ph1給我。”小夥子繼續幹活。
沃琳此時已經找到了放工具的地方，靠近窗戶的地板上放著一個開啟的四四方方的大工具箱，工具箱分好幾層，每層工具都擺放的很整齊，一眼就可以看到要使用的工具。
不像她在維修組時用的工具包，所有的工具都混在一起，用工具的時候要翻半天。
沃琳拿了十字ph1給小夥子，小夥子只說了聲謝謝，然後只管低頭幹活，沒有多話。
之後都是小夥子說出工具的型號和規格，沃琳按要求給遞過去，有時候碰到自己沒聽說過的工具，沃琳會問清楚，然後兩人再沒有多餘的交流。
沃琳只是安靜地看著小夥子安裝儀器，心裡記著安裝程序和安裝部件，不認識或不懂的也不開口問，避免像孫老闆那樣被小夥子不待見。
直到秀才打來傳呼，問沃琳在哪裡，沃琳才意識到已經到了吃飯時間。
“你好，請問你怎麼稱呼？”沃琳問小夥子。
“我姓周。”小夥子拿出自己的工作牌給沃琳看。
周達中，這是工作牌上小夥子的名字。
“周工，到下班時間了，你也辛苦了一上午，咱們去吃飯吧。”沃琳說著，心裡埋怨張萍，去哪裡吃工作餐也不跟她說清楚，她豈不是還要反過來問人家周工。
周達中看看手錶：“哎喲，時間過得這麼快，你不說我還沒覺得餓呢，你這一說，我感覺已經幾餐沒吃飯了。”
一改工作時的嚴肅，開口就是玩笑話。
沃琳心裡放鬆下來，看來這個周工不是不好打交道，只是人家幹活認真而已。
“不好意思，周工，還得您領我去吃工作餐的店子，張萍她太忙，忘了給我交代這個最重要的事。”沃琳也帶了玩笑的意思，“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得把你招待好了。”
“好啊，和我不用這麼客氣的。”周達中樂呵呵地洗了手，和沃琳一起下樓。
路過醫技樓的時候，沃琳讓周達中等她一下，她衝到樓上去喊秀才：“不要擺弄這些冷盤了，和我去吃工作餐。”
秀才不為所動，繼續一個個開啟打包盒：“你去吃吧。”
他不喜歡出去吃飯，店子裡太鬧騰，他不喜歡。
之前跟著秀才和沃琳出去吃過幾次，因為都是自己熟悉的人，他還能忍不，現在是跟陌生人吃工作餐，他不想去。
剛參加工作的時候，他陪著別人吃過工作餐，雖然是在包廂裡吃，沒有在大廳裡的那種鬧哄哄，可他還是不喜歡，吃的人和陪吃的人互相客氣吹捧，都好假，陪一餐飯比干一天活還累。
沃琳拜託秀才：“你就去吧，你們都是男的，好找話說，我和他不熟，不知道要說什麼。裴科說以後有進口儀器安裝，我都要參與，我這也是第一次陪吃工作餐，沒有經驗，你給我做個伴。”
“好。”秀才把打包盒又一個個蓋上。
沃琳難得開口讓他幫忙，心裡再不樂意他也要去。
看到沃琳身後跟著下樓的秀才，周達中沒有說什麼，他不是第一次給別人安裝儀器了，也不是第一次吃人家安排的工作餐，不相干的人跟著免費蹭吃蹭喝，他已經習慣了。
只是這個男生的神情讓他很不喜，蹭吃蹭喝還擺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好像誰欠了他的一樣。
“這是我朋友，秀才。”沃琳向周達中介紹秀才。
“秀才，這名字起的很有詩意呀，本人也肯定很有才氣。”周達中朝秀才伸出手。
不喜歸不喜，面子事還是要做的。
“你好！”秀才只是碰了一下周達中的手指尖，就快速撤回自己的手，並後退幾步，算是和對方打過招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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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有意思，周達中心裡想著，沒露聲色。
沃琳心裡突然覺得有種負罪感，她這是在委屈秀才。
秀才不喜歡和別人有身體上的觸碰，可為了陪她，秀才不得不應付和別人握手這種艱難的事。
“咱們走吧。”她挪動腳步，隔在秀才和周達中之間，向周達中作出請的姿勢。
“哈哈，走。”周達中說笑著走在前面。
出了醫院，周達中領著二人進了附近一個巷子，七彎八拐，最後在一家店子前停下。
沃琳打量著這家店還有周圍的環境，唏噓：“我來醫院一年了，從來不知還有這麼個吃飯的地方。”
整條巷子都是小飯店，而且離醫院這麼近，可她從來沒有進來過，似乎也沒注意過。
“周工來了，快進來呀，我菜都給你們準備好了，就等著開炒了。”從店裡出來一個精瘦的漢子，很是熱情地迎接周達中。
漢子說完話，又轉而對著秀才樂呵：“哎喲，秀才終於捨得走出你的閨房了，哈哈哈，趕緊進去吧。”
最後，漢子才對沃琳做出個請的姿勢，明顯的，漢子和前面兩位很是熟稔，而對於沃琳就是標準的客氣了。
進了店子，漢子去準備飯菜，周達中熟門熟路地領著沃琳和秀才進了一個包廂。
店子不大，包廂也很小。
桌子上有一次性杯子，茶壺還是燙的，可見老闆是算著時間準備好的東西。
沃琳給三人倒茶，周達中邊打電話邊用手指叩了幾下桌子，沃琳回以微笑。
沃琳聽奶奶講過，客人不方便用言語表達謝意的時候，就用肢體語言表示，這是禮節，在外吃飯時一定要懂得。
周達中一個接一個打電話，嗓門越來越大，後來乾脆出了店子去打。
沃琳問秀才：“剛才那個人你認識？”
人家無比熱情，得到的卻是秀才的面無表情，人家竟然沒生氣，也毫無尷尬的意思，沃琳覺得這事很稀奇。
“肝膽科馬醫生。”秀才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
說完後一口接一口抿茶，一臉漠然，顯然不想再說這個話題。
說曹操，曹操到，沃琳剛剛知道身份的肝膽科馬醫生端著大托盤進來上菜。
見沃琳蠻有意味地看他，馬醫生哈哈樂：“小丫頭，是不是被叔叔帥到了？”
“噗，”沃琳忍不住噴笑，“您可真自戀。”
“我這不叫自戀，我這叫臉皮厚，”馬醫生擺好菜，乾脆坐下，“你是沃琳吧？”
“你認識我？”沃琳驚訝，她可從來沒見過眼前這位。
馬醫生樂呵：“這麼說我沒認錯人咯，你現在可是咱們醫院的名人呀！”
呃？什麼意思。
沃琳一臉茫然的神情讓馬醫生覺得有趣，不禁哈哈大笑：“都說把秀才從閨房裡請出來的小姑娘有些迷糊，還真是名不虛傳呀，哈哈哈！”
小迷糊制服大迷糊，這事咋就這麼玄幻呢，哈哈，有趣，太有趣了，聞名不如見面呀，真人看著更有意思。
他這話說得沃琳不知該怎麼接，沃琳乾脆也就不接了，笑了笑，端起杯子喝茶。
“哈哈哈哈，你們坐，我去端菜。”馬醫生更是樂不可支。
怪不得裴老怪物喜歡逗小丫頭，還真的是很有意思呢。
馬醫生出了包間，沃琳心裡松了口氣，而後反應過來，四菜一湯已經在桌子上了，馬醫生怎麼還要去端菜，這多出來的菜誰買單。
她下意識看向秀才，這才發現秀才黑著一張臉。
“怎麼了？”沃琳問秀才。
“對不起！”秀才低聲道。
沃琳一頭霧水：“好好地怎麼給我道起歉來了？”
“因為我，你被人拿來當談資。”剛才沃琳被馬醫生戲弄後的無措，秀才看得真切。
“哦，你說這事呀，”沃琳安慰秀才，“這有什麼，馬醫生剛才是誇我來著，誇我有本事讓你遠離酒精，又不是啥壞事，只是我這人臉皮薄，不知怎麼回應人家誇我的話。”
“可是，他明明不是在誇你。”秀才犯了一根筋。
沃琳嘆氣：“他沒正面誇我，可也有這個意思，倒是我該向你道歉，不該讓你出來和別人吃飯，難為你了。”
她囑咐秀才：“下次不想和人握手就不握，表示禮貌的方式多得很，就像我一樣，不知怎麼回應就不回應，沒什麼大不了的，日子照樣過。”
“沒，關係，我，能，克服的。”秀才態度堅決。
可是這一個字一個字往出蹦的說話方式，很明顯暴露了他的猶豫，還有心裡的抗拒。
沃琳給秀才續上茶，又把話題拉了回去：“剛才馬醫生只是跟我逗樂子而已，我有時候不是也拿簡賦開涮嗎，你覺得我對簡賦有惡意嗎？”
秀才搖頭：“沒有。”
“這不就對了？”沃琳開解秀才，“馬醫生也是沒有惡意的，再說，馬醫生是長輩，和小輩開個玩笑，逗個樂子，也是正常，你說是不是？”
她真怕秀才因愧疚而想不開又嗜酒。
包廂門外，馬醫生一把拉住要進門的周達中，示意周達中稍等一下，直到聽不到裡面有說話聲，馬醫生才端起旁邊的托盤大呼小叫地進去：“來了，菜來了，爆椒牛排唆螺，家傳配方秘製，別處可是吃不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