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韓霆問沃琳：“想吃什麼？”
“想睡覺，”沃琳實話實說，“隨便吃點什麼吧。”
只要不是辣的，估計以她現在的狀態，疲憊到味覺遲鈍，再難吃的東西都可以吞下去。
看著沃琳眼睛累得眯縫著眼睛，韓霆心疼：“我知道你很累，但也得吃了飯再睡，坐那麼長時間火車，肯定沒有好好吃飯，你的胃本來就不好。”
“哦，知道了，謝謝！”沃琳此時沒有了開玩笑的心情，只剩下客氣了。
“我帶你去吃麵吧，是正宗的北方手擀麵。”韓霆直接替沃琳做了主。
沃琳已經成這樣了，再耽擱時間探討吃什麼，沃琳怕是會說她要回去睡覺，等睡醒了再考慮吃什麼。
怕沃琳隨著車子的搖晃睡著，韓霆邊開車邊給沃琳說起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你休假的這一個月，醫院發生了不少變化，老干休病區撤銷了，神經外科搬去了原來的老干休病區。
“婦產科也已正式分科，婦科在內科樓，產科在外科樓，對於孕婦來說，懷孕六個月以下的去婦科，懷孕七個月以上的孕婦去產科，所以兩個科特意選在同一個樓層，孕婦可以透過連線樓轉科，不用上下樓梯。”
沃琳問韓霆：“那你知不知道張萍分到哪個科，是婦科還是產科？”
韓霆道：“按醫院的規定，副高以上職稱的醫生才能正式定科，張萍現在連初級都不是，她只能在婦科和產科之間輪科，現在暫時定的輪科時間是每個科兩個月。”
而且，新來的醫生本應全院大輪科的，因婦產科缺人手，張萍到現在還沒有出過婦產科。
“那李磊呢？”沃琳記得李磊選的是神經內科，“李磊不是也要輪科，那他不是白選了？”
韓霆道：“這個要看大科室的實際情況，海主任想手下的醫生在婦科和產科都上得了手，所以規定副高以下醫生必須輪科，就是進了副高的醫生，也要視情況在兩個科之間靈活值班。
“我們主任希望手下醫生更精於所選專業，所以允許新進醫生就定科，不過如果新進醫生自己有在神經內科和神經外科之間輪換意願的話，主任可以視情況來安排。”
“那老干休病區取消，原來的醫生和護士都去了哪裡？”沃琳想起了陶麗瓊，如果陶麗瓊不走得話，現在就會有新的科室安排給她。
韓霆回答：“護士留在原樓層，也就是現在成了神經外科的護士，醫生分流到內科各個科室，跟著學習一段時間，然後再定科。”
“啊？他們還要重新學習，重新定科呀？”這一點沃琳倒沒有想到，“老干休病區的醫生都是中年以上的人了，難道要從頭開始？”
“當然要重新學習了，術業有專攻，這個是不分年齡的。”韓霆撇嘴，“老干休病區說白了就是養老的地方，患者有個什麼病症，都請其他科室醫生會診處理，老干休病區的醫生越來越不思進取，所以年輕醫生才不願意去老干休病區，導致老干休病區的醫生老齡化嚴重。”
“原來是這樣啊？”沃琳想到了維修組的重組，“醫院這是要大面積打破大鍋飯了。”
“打破大鍋飯是肯定的，”韓霆分析，“我覺得吧，老干休病區醫生的分流是試探，有鑽研精神的，到了哪裡都是精英，只想混日子等退休的，自然會有他們養老的去處。”
沃琳為自己的錢包發愁：“像我這種的，豈不是只有喝西北風了？”
她還沒定科呀，現在連大鍋飯都沒得吃了，難道要另謀生路。
“這倒不至於，”韓霆安慰沃琳，“你是儲備人才，醫院對你們有特殊政策。”
“什麼特殊政策？”沃琳急於知道。
這個韓霆還真不太清楚：“問伍天明，那家夥對這方面最熟。”
“嗯。”沃琳完全認同韓霆的提議，在她的意識裡，伍天明是十萬個為什麼的答案庫。
韓霆心裡有點小小的酸，一提起伍天明那家夥，沃琳的眼神裡全是信任，自己費了這麼多心，怎麼就沒感覺到沃琳對自己的信心呢。
酸勁不好受，韓霆找新的話題：“人事變動也很大，秦院長和後勤副院長同時宣佈退休，李院長升任院長，田院長改任業務副院長，裝置物資科的陳科長升任後勤副院長，我們姚主任和海主任同時升任副院長，兼職原大科室的主任。”
“田院長？”沃琳一時想不起來這個人物來。
“就是一直堅持在臨床第一線的那位副院長，骨科的原主任，”韓霆給沃琳解釋，“聽說他現在雖已是業務副院長，還是很難在辦公區見得到他，不是外出開會，就是在做手術。”
“那豈不是有點亂？”沃琳記得在辦公區幫忙的時候，李院長這個業務副院長管很多事，現在這個田院長做了業務副院長，還是跟以前一樣不露面，她想象著辦公區的忙亂。
韓霆呵呵笑：“每次人事變動都會有一陣亂，不過人這種生物的適應力，是所有物種中最強的，很快會形成新的秩序，一切該怎麼運轉還怎麼運轉，這一點根本不用擔心。”
沃琳被韓霆的語氣逗樂：“我擔心得著嗎，現在連個給我批字領白大褂的人都沒有呢。”
現在可以說是哪個領導都管得著她，又哪個領導都不管她，她擔心也是白擔心，她又改變不了任何現狀，只有等著現狀來改變她。
“還有一個爭議性很大的人事小變動，你想不想聽，哈哈哈。”韓霆故意用神秘語氣，還加上了唯恐天下不亂的笑聲。
“爭議性很大，還小變動？”韓霆的話成功引起了沃琳的興趣，“到底是大，還是小，你這說法聽起來好怪哦。”
韓霆問沃琳：“你聽說過檢驗科的卓迪沒有，就是那個黃金單身。”
沃琳更加好奇：“認識呀，怎麼了？”
她在人事科幫忙的時候，去過幾次檢驗科，認得了卓迪，後來又跟著張主任去檢驗科修過幾次儀器，和卓迪也算是熟識了，韓霆說卓迪是黃金單身，是指卓迪四十多歲了還沒結婚。
“那你知道李院長升任院長之後，幹的其中一件事是什麼嗎？”韓霆反問。
沃琳隨口道：“你提卓迪，又問李院長幹的其中一件事，該不會李院長封卓迪當官了吧？”
“還真就是這麼回事！”要不是手裡握著方向盤，韓霆都要給沃琳鼓掌了，猜得可真準。
沃琳懵了：“不會吧，卓迪可是發誓不在職稱上浪費時間的？”
醫院有明文規定，想要當官，必須是副高以上職稱，特殊情況下，至少也得是中級職稱，而卓迪自從進了初級，再沒有申請過職稱晉升。
“所以才說是爭議性很大呀，”韓霆哈哈樂，“李院長在院務會上宣佈，任命卓迪為檢驗科技師長，對於整個醫院來說，一個技師長的任命，不過是一件很小的事，問題是，卓迪是初級職稱，而檢驗科的技術員中級有好幾個，副高也有兩個，偏偏任命他做技師長。”
不是主任的任命，也不是副主任得任命，只是一個小小技師長的任命，而且是個初級職稱的人做技師長，還要拿到院務會上去宣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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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來說，輔助科室的技師長，都是科裡自己選出來，或是主任口頭任命的，並不算正式職務，不會在人事科備案，除了替主任管理技術員，技師長和其他技術員幹的活一樣，只是拿的獎金比其他技術員多一點，算是給技師長的辛苦費。
而卓迪這個技師長的任命，弄得這麼大張旗鼓，不引起爭議才怪。
沃琳搖頭：“領導思考的角度，還真不是我這種小人物能達到的境界。”
看到了預想中沃琳的懵樣，韓霆心情大好：“不用達到那種境界，李院長已經答疑解惑，說了，只費勁鑽營職稱，不把心思用在鑽研業務上，職稱再高，也是個繡花枕頭。”
聊天中的時間過得很快，沃琳也暫時沒有了意。
到了韓霆所說的那家正宗北方手擀麵館，看到放在眼前的色香味俱全的雞絲面，沃琳心中抱有了小小的期待，如果這家面好吃，哪怕離得再遠，她也會定期來吃。
韓霆給沃琳點的是清淡的雞絲面，給他自己點的是爆辣牛肉麵，還點了幾個小菜。
等面吃到嘴裡，沃琳的期待完全沒有了。
“怎麼了，不正宗嗎？”韓霆覺得沃琳不是在吃麵條，而是在數麵條，每吃一根麵條，都要用筷子挑起老高仔細看。
沃琳點頭：“正宗啊，正宗的機壓面！”
說實話，麵條口感還不錯，筷子粗的麵條，咬起來挺有勁道，就是外型有點名不符實。
不知哪個師傅的手有這麼巧，麵條擀得這麼勻稱，這麼四四方方，這個精準程度，完全媲美於計算機程序控制下出來的產品。
“機壓面？”韓霆擰眉，“不可能啊，我去過他們的後廚，看見有師傅在用手擀麵條。”
沃琳問韓霆：“那你看到師傅擀出的麵條，和這個一樣嗎？有幾個師傅在擀麵條？”
“這個我不懂，”韓霆仔細想，“只有一個師傅在擀，好像他擀的麵條比這個要扁。”
沃琳又問韓霆：“我看到門口有宣傳語，說是現擀現煮，新鮮正宗的北方手擀麵，如果真的是現擀現煮，只有一個師傅擀麵條，你覺得，供應得上這麼多人吃麵嗎。”
“你是說，那個後廚手擀麵條的人，只是表演給我們看的？”雖然不懂，但經沃琳這麼一說，韓霆馬上明白了過來。
這是一家新開沒多久的店，宣傳力度不小，韓霆停好車領著沃琳往這家店走的路上那一段距離，就接到了有人發的這家店的宣傳單，他還看見好幾個從店前路過的人，被店門口迎賓人員的口若懸河所誘導，進店裡點了面。
而且此時正是飯點，面的味道和口感確實不錯，大廳裡幾乎已經坐滿了，服務人員來往穿梭，一派忙碌景象，如果真的只有一個師傅做手擀麵的話，這位師傅哪怕長了三頭六臂，一個人擀的麵條，也不可能同時供應這麼多人吃。
韓霆起身：“我再去後廚看看。”
他就是因沃琳剛從北方的家鄉回來，且沃琳一直不習慣這邊的飲食，才特意帶沃琳來這家店吃面，沒想到竟然被騙了，還是沃琳看出來的，他心裡很是不得勁。
沃琳一把拉住韓霆：“算了，人家已經做得很到位了，口感和味道都沒得挑，不看外型的話，我也吃不出是手擀麵還是機壓面，沒必要較這個真。”
這也是她的實際想法，只要味道和口感好，機壓面又有什麼要緊。
她這次回去，聽說村裡很多人家買了家用壓面機，農活忙的時候，用壓面機一次壓夠兩三天吃的麵條，曬乾或是放在冰箱，回到家直接就可以煮著吃，既節省時間，又比掛麵好吃。
何況她吃著這面很新鮮，說明是現壓現煮的，跟現擀現煮的面新鮮度沒區別。
“你呀，就是太好說話了，怪不得那些傢伙都想欺負欺負你。”韓霆坐下。
沃琳繼續吃麵：“要是我自己出來吃飯，估計這會兒都已經吃完睡著了，真的很了。”
“唉，那就趕緊吃吧。”韓霆心裡再是意難平，也架不住看著沃琳的勁心疼。
老闆娘端著兩盤小菜過來，放在沃琳他們桌子上，笑眯眯地道：“老鄉，你們是今天的幸運顧客，這是贈送二位的下飯菜，小蔥拌豆腐，拍黃瓜，正宗北方涼拌菜。”
韓霆的臉色不好看，有心跟中年婦女掰扯被騙的事，怕影響到沃琳吃飯，他硬是忍下了。
沃琳衝中年婦女點頭：“謝謝！”
老闆娘順勢坐下，聲音壓得很低：“這位大妹子剛才說的話我聽到了，我們的面確實是機壓面，可顧客就認手擀這兩個字，下次二位再來吃麵，我親自手擀。”
“嗯。”沃琳再次點頭，她不想多說話，只想趕緊吃了走人。
“祝二位用餐愉快！”老闆娘說完，識趣地起身回到了櫃檯後面。
韓霆原來準備了一堆在吃飯的時候說給沃琳的話，此情此景，他覺得說出來後的效果會大打折扣，不如換個時間再說，或者是等沃琳睡飽後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