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月十萬精銳雖然一戰折有九成, 小王子騰巴勒倒是沒死。
他雖一路衝在前,更掉下壕溝受傷。但許是命大只斷條腿,後又躲在別人的屍下扛漫天流箭, 就這麼活下來。
在那天黃昏交換戰俘時,小王子被阿摩耶領回大營。
養尊處優的王子此番受天大的打擊,整個人都魔怔。連天不是神叨叨的, 就是一個勁吵嚷著要回後方。
澹臺泓找醫者連天加夜照顧他、又成日有歌姬彈唱給他打發時間。並跟他解釋,交接戰俘之後傷患一堆、兵馬輜重皆缺,巫醫也說小王子腿傷嚴重需要靜養,不以舟車勞頓否則腿會殘掉。
種種辦法,總之穩住此人。
私底下卻不斷寫信給後方的烏邏祿王, 一封接一封, 誇大小王子如何如何情況不、如何如何受傷嚴重,懇請烏邏祿王趕緊送多珍貴的藥材來。
烏邏祿王本就一直偏寵這小兒子, 雖說折大軍也是心疼不已, 卻更是心疼兒子的傷。
關心則亂。
果然幾封信後,烏邏祿王再也撐不住, 決定帶著他後方留存的大部隊兵來找他的寶貝小兒子。
烏邏祿王這幾當上處月王以後廣納後宮,生活比較驕奢淫逸、也胖許多。但他輕時卻也曾是個經百戰的人物, 猶記十前“大夏戰神”師雲便是死在他手上。
他雖清楚知曉嵐王厲害,放到自己上,又總覺得他就是天命所歸。
“大夏戰神”的剋星。
如今這趟不僅去看兒子,也定要還嵐王以顏色替他小兒子一雪冤屈!
小王子這邊被阿摩耶成天伺候著, 倒是被哄得順毛。但犯大錯總有人要怨, 他近來全部心思便都用來記恨他大哥,天天罵著若不是大王子他也不至於跑來幽瀾城,就也不至落到如此地步!
澹臺泓則沒事就幫小王子一起罵。
小王子更加憎恨兄長。
這草原之上, 人性來比中原更加赤|裸得多。
是容易上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戲碼。只需中悄悄推波助瀾,就常常能有戲看。
廖曦私底下卻不忘提醒澹臺泓:“主還是要當心。”
小王子不怪他,卻不表烏邏祿王不會怪他。
十萬精銳陷落,嚴重撼動處月國本與此戰信心,小王子的聲譽更是一落千丈。小王子是以怨大王子,大王子也是烏邏祿王的親兒子。王若是想要替兒子們推卸責任,自然合適的就是把全部罪責丟在“勸阻不利”的阿摩耶頭上。
廖曦:“咱們畢竟是異族人。他們待咱們,一輩子也不會有真心。”
澹臺泓:“嗯,我知道。”
他:“但他畢竟還要用我,一時半會不能殺我。我也不會傻到等著被他殺的一天。”
月下,窗邊放著的是一對北漠不常見的白瓷小雅瓶,裡插著幾枝豔麗的沙漠乾花。
這花本來顏色暗淡,乾枯以後特意染成的紅色,染以後有點像皇宮裡冬天開的紅梅。
如此擺在窗邊月下,有種故鄉的味道。
澹臺泓給倒一杯薔薇露。
出一會兒神,忽道:“廖曦你,這次戰爭結束之後……回大夏吧。”
真的,回去吧。
澹臺泓當被宴語涼偷偷刑場換下,一路護送照顧澹臺泓離開大夏的,便是這侍衛廖曦。
盡職盡責,一護就去那麼多。
“你也總要為自己著想。”
澹臺泓自知是人人喊打的罪臣之子,故土這一生一世都再回不去。但廖曦卻不必一直跟著他漂泊。
廖曦家清白,又有才幹,回去有高官厚祿、富貴榮華等著他。
“何況你也到成家的紀。你看……連那個硬得石頭一樣的蘇栩都成家,還馬上就要做爹。你再看看你,還是孤家寡人。”
“你離開那麼多音信全無,你弟弟拂陵一定擔心也掛念你,想要早日兄弟團圓。”
廖曦卻搖搖頭。
他撫撫黑色戒指:“……屬下漂泊慣,照顧主也習慣。”
澹臺泓不信,他怎會不想家。
廖曦,只抬眼看窗外的半輪明月。
是啊。月是故鄉圓,怎會不想家。這世上有家不能回之人又何止澹臺一個。
……
處月王要帶守備軍來前線一事,大夏密探快探知。
莊青瞿一點不急。
就他對處月的解,守備軍與那種隨時上戰場的正規鐵騎完全不同,那群人半軍半牧,想要整裝集結起碼要大半月才能成行,加之走還會影響下一的畜牧糧草……
帶上前線根本就是得不償失。
敵方發瘋是事。
古人雲,戰友不如添亂對手。多時候外部禦敵打不散,都是敵方自己裡慢慢瓦解。古往今來皆是如此,還會有層出不窮的離間計。
只惜處月王還沒有昏聵到極點。
他怕小兒子和澹臺泓這邊人,在幽瀾城外遭到大軍圍剿,心急火燎地就先讓他大兒子率十萬精銳把這邊的餘部接去凌雲城。
那天營地空,這邊師律急得不行:“哎呀,我早就說你們讓我帶人直接把阿摩耶剿!你們偏不讓我去!這下吧,人都走。”
莊青瞿慢悠悠喝茶:“你以為阿摩耶就那麼傻,就想不到你擅長偷襲,就不會有所防備?”
師律:“防備又怎樣,我還怕打不他?”
“他只帶兩三萬老弱殘兵,那麼打你都不讓我去,如今,他跑去和大王子匯合!以後手多大王子的十萬精銳,豈不是更不對付?”
宴語涼:“行小,嵐王也是為你。”
“阿摩耶狡詐詭譎,你一根筋又算計不人家,當心回頭陷在他那。”
“不必擔心他以後不對付,處月大王子和小王子鬧不合,不能給阿摩耶掌兵的機會。”
師律看看莊青瞿,又看看宴語涼:“皇帝哥哥你偏心,你又只向著他一個!”
宴語涼咳咳:“沒有。”
“你就是有!”
宴語涼:“啦,乖,你就先聽嵐嵐的,之後的戰場,朕保證不會沒有你大放異彩的機會。”
啊啊啊,誰乖,你才乖!
師律氣鼓鼓,偷偷瞪莊青瞿一眼。他是看在皇帝哥哥的子上才勉強不回嘴!莊青瞿你又暗戳戳的得意個什麼勁兒?
氣啊,民間還天天吹大夏戰神征討四方氣度恢弘,有人曾見他高雅外表下私底的真實樣子?
小氣巴拉,氣死個人都!
……
莊青瞿近是得意。
那日泉水回來,兩人都累得,雙雙在床上賴兩天。
但畢竟都是輕男子。快便恢復力,再度開始井然有序的日常邊防、巡查、情報、內外勤等等。
唯一不同的就是晚上,嵐王經那一次以後便食髓知味,一改之前的克己復禮、溫良恭儉,每晚纏著皇帝要。
且如今就連要糖,都學會花式的要法。
有的時候是純潔地要抱抱,抱著抱著就忍不住到處咬一咬,後滾到一起。有的時候是二話不說直接抱起來扔床上,餓虎撲食。
卻也有的時候,是用指尖一點點順著宴語涼的指尖往上爬。
親暱地、調皮地、一雙淺色的眼睛溫柔無害。真正弄起來又是狂風暴雨、無限粗暴。想要揉碎人一般,甚至漸漸學會一些跟他那清高的樣貌不相稱、亂七八糟不像樣的姿勢。
宴語涼被折騰得每天腰酸背痛。
他如今真對嵐王又有新的認識——嵐王總說他是個無趣的人。事實上,呵呵,呵呵!
他在床上真是一點也不會無趣!
宴語涼又想起嵐王喜歡的唐鶴子,小甜糕,點絳宮裡那竹墨書香的陳設。
這個人只怕……根本就不是無趣,而是口是心非裝正經加壓抑久!
一旦掙脫束縛他就物極必反。
沒有人比他更像是一頭餓十的綠眼睛的狼!
又一夜,宴語涼被折騰得一灘爛泥不像個人。昏昏沉沉之際,嵐王替他揉著後腰,他一邊眯著眼享受一邊尋思著一個小小的疑問。
“嵐嵐你是真的……一輩子……沒吃肉嗎?”
若是沒開葷,不解釋他如何無師自通那麼多玩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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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開葷,他何又至於餓成這樣?
莊青瞿一僵,無奈,俯下親親他的後耳,宴語涼半夢半醒哼哼幾聲。
“都說不是一次。”
“一次的時候,會痛的……”
又怎麼能如那天泉水邊那樣,他反反覆覆折騰他那麼多回,後他也一點都沒有流血受傷,恢復兩天以後便沒事人一樣。
“阿昭,”他垂眸,小聲道,“以前我……不會。又輕,還惡,不溫柔。弄得你不舒服,對不起。”
宴語涼醒困,他十奇能有多不舒服。
雖然他近確實被折騰慘,但也是真的爽到不行,簡直是痛並快樂著的飄飄欲仙。
怪不得自古多昏君,實在是絕色美人如春|藥,何況這美人還活兒特。
宴語涼只十惜他至今想不起,當青澀的絕色美人一次時,又該是個什麼樣心動的光景?
會不會是傳說中的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那等絕世美景他給忘還行?虧大啊!快點想起來!
不他轉念又想,莊青瞿那麼倔那麼高傲,一次有能實……是不懂也要努力裝懂?
然後又沒經驗做不,指不定半柱香就不行,然後還要一邊手忙腳亂一邊冰冷著一張臉裝撐底氣。
哈哈哈。
真是想想就,哈哈哈哈哈。
莊青瞿本還有些澀然,結果下人卻自顧自在那得不行:“你什麼!”
“沒,沒什麼,”宴語涼得都擦眼淚,“哎,嵐嵐,咱們一次是在哪?”
他本來還以為他們的一次就是那泉水邊草地上,還想著說一次真就在野外朕也是絕。大石頭大草地,朕能吹一輩子。
結果居然不是,老老實實在床上?又不像他狗皇帝的風格。
嵐王憋一會兒:“……錦裕四,在湯泉宮。”
“啊?”宴語涼想鼓掌,“,沒想到沒想到,厲害厲害厲害,竟是在溫泉裡,果然還是朕會玩!”
絕,溫泉水滑摸凝脂~
莊青瞿欲言又止。
“阿昭,那時……”
宴語涼:“嘿嘿嘿,怪不得之前嵐嵐急著抱朕去湯泉宮。你實話實說,是不是那個時候就又饞朕?”
“……”
宴語涼:“那下次……”
他忍著腰痠起,在嵐王的耳朵邊偷偷說些什麼。嵐王狹長的眼睛都睜大。
宴語涼挑眉:“不想?”
他是作妖,作妖,被嵐王咬牙一把抱住。
夜那麼長,莊青瞿呼吸粗重。他不需要溫泉,也不管是不是才折騰,此刻就急著對他做那種事。
宴語涼:又酸又爽,朕真是自作孽不活。
……
處月大軍雖在凌雲城集結,但之前兩位王子雙倍精銳四次都沒有攻下的城池,如今一半的人更是難攻。
處月軍營裡紛紛私下說,或許只有阿摩耶有辦法攻城。
但如今卻無法。因為大王子總覺得阿摩耶是小王子的人。越是有人勸說讓他參與決策,大王子越偏是不肯聽。
小王子那邊,又搬出父王來想要兵權,大王子嘲他在幽瀾城栽的大跟頭。兩個皇子成日雞飛狗跳。
上頭的人都這副德行,下的將領士兵便是再行也不行。
紛紛愁容滿搖頭嘆息,有多都去阿摩耶、廖曦處訴苦,替他們不受重用、替忠臣良將出不頭而抱不平。
但抱不平又有什麼用呢?王上始終對外族人用而不信,又對皇族之外的將士一直打壓。
聽聞大廈那邊就不會這樣。聽聞那邊只要有本事,英雄不問出。真羨慕。
唉,實歸根結底就是這場仗根本不該打。他們處月本來的又不缺衣糧,非要跟大夏開戰圖什麼呢?
這邊處月軍士氣低迷,而那邊宴語涼與莊青瞿則趁著戰後修整、幽瀾城周圍無敵軍的這個當口,一起回一趟賀蘭紅珠。
賀蘭紅珠收發訊息便捷。
皇帝雖在外打仗,偶爾也得趁空關心一下國計民生。
大夏得,秩序井然。
只是有個問題,國庫又快沒錢。
實在是打仗花錢如流水,比預算還要花得快得多。
宴落英發來的摺子裡寫一遍又一遍,照這麼花下去,國庫多撐到初冬。他已不得加一點點稅,百姓們也理解,長此以往肯定難以為繼。
宴語涼也是頭大:“實在不行……國內的一些工程項目,只得選些停一停?”
是停哪個?
他跟嵐王研究兩天整。水利不想停,修路不想停,造船不想停。正在打仗呢冶兵肯定停不,哪個都捨不得停!
但這樣下去真要沒錢。
不僅要沒錢,實徭役也不夠,真的是缺錢又缺力。
宴語涼不禁嘆道:“唉。這世上若能有大批徭役自願而來,又不用花一錢……”
但怎麼能有。錦裕帝想得真美!
史官小周:“呃。”
宴語涼:“怎麼?你又知道什麼,你快說?你的那個厲害的故國莫不是有點子弄到免費徭役?”
史官猶豫:“不是我的故國有,是讀到附近的一個國家有辦法。但那是在一個黑心的時,辦法也有點損……”
實是特別損。
據他看來錦裕帝和嵐王都是心向光明之人,他這個法子只怕行不通。
宴語涼聽完。
確實損。
但也像真的管用。
錦裕帝在管用和良心之間猶疑片刻,一握拳。“管他呢,我蠻夷也!”
非常時期非常手段,不會真的有人以為聖明君主就沒有各種各樣心黑手辣的時候吧?
嵐王被他逗得垂眸:“阿昭才不黑心,這是殫精竭慮一時權衡,為長治久安。”
“黑心的在那呢……某個小匪盜。”
他說這話時,一行人正在賀蘭紅珠的繁華街道感逛著。
嵐王口中銜著宴語涼推薦數次的精緻小糕點,而“盜匪”師律正在前頭開開心心買糖葫蘆。
小周也去。
師律是一氣,小周也長得輕。看兩個人在繁華處,宴語涼竟有一瞬間的恍惚。
都還沒反應來自己在恍惚什麼,便聽莊青瞿道:“阿昭。”
他回頭。莊青瞿眼中亦是那繁華燈火,俊美的龐上有些流離失神。
“阿昭你說,”他喃喃道,“世間平凡夫妻,或許是否也就該如此……?”
世間平凡夫妻,是否就是他們此刻這般光景。
帶著兩個熊孩子逛街,就這麼邊走邊閒聊。
只是平凡夫妻會討論農耕桑種、鄰里家長。而他們兩個的農耕桑種是國事,鄰里家長是鄰國。
莊青瞿垂眸,也知道自己近實在是僭越得多。
何止是眾口一詞的逆臣。他還對皇帝行大不敬之事。不僅日日大不敬,他還想跟皇帝做夫妻。
一直偷偷這麼想。這根本就是……都幾乎不記得“僭越”這個詞怎麼寫。
阿昭他……
胸口忽的一暖,宴語涼往他上一靠。
“那朕是不是……還是那個娘子?”他說得慵懶又隨便,不曾看到嵐王看著他,眼中一時如螢火般璀璨溫暖的流光。
“青卿知道,朕那日跟師律聊天,一個不小心說什麼。”他嘆道。
“朕跟他說,朕如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莊青瞿看著他,帶些溫柔。他一時竟也沒能反應來這句有哪裡不對。
宴語涼齜牙,踢他:“朕是天子!是萬人之上,沒有一人之下!!”
莊青瞿:“……”對哦。
宴語涼:“你看你看!師律那時也沒聽出問題來,還是朕後來自己反應來的。”
這還能行到底?!
堂堂皇帝混成一人之下,每晚都在一人之下!這人還!起來看也不準!
……
在賀蘭紅珠打打鬧鬧帶孩子逛街,又回幽瀾城。
嵐王繼續各種認真戰備,皇帝繼續思考各種國家大事。
莊青瞿打算給凌雲城夏侯將軍增援,近來又變得忙。縱然忙,每晚來不放皇帝,各種認真的情愛。
宴語涼喘著氣提醒他:“又快到月中,你……省一省力。”
莊青瞿卻不聽,像個容易吃著糖的小孩子一樣死命扒著不放。等到月中果然不行,此次病得比平常厲害得多。
宴語涼照顧他,又是幫忙熬藥又是在床邊心疼他:“你看看你,是不是縱慾度!”
幾天,他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