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弟宴落英來了。
沒見著人時, 宴語涼想破頭也想起他四弟的模樣。見到人之後倒勾起了少回憶。
小點長了。
宴落英比宴語涼小八歲,鬱鳶貴妃的幼。雖然三皇才他同父同母的親兄長,怎奈三皇素來懶得理小點, 小點從小也只喜歡扒拉著宴語涼。
鬱鳶貴妃那時忙著與皇后鬥,也更視能與太爭高下的三皇。每天圍著三皇轉,小東西則由奶孃和宴語涼手帶。
宴落英小時候軟糯, 長後聰明伶俐。性穩失活潑,人人說像宴語涼。
宴語涼隨即又想起,半年前他北漠傷醒那次,其實京城也四弟宴落英在監國。
那之後數月,嵐王情差得要死。
抓了堆順眼的倒黴鬼扔去北疆, 荀長師律等沒倖免。
按說皇帝垂危, 當時又人人傳嵐王要反,絕對這個皇太弟的處境最為尷尬兇險。
結他這弟弟絕了。既沒和莊青瞿奪權、也沒莊青瞿整, 直接聲響放回封地去了。
程腥風血雨就沒輪到他, 見止失憶前的錦裕帝十分信任他,連嵐王也認為他個隱患!
宴落英進京五日, 宴語涼就搞明白了。
怪得當初在那種情況下他還能安放了回去。
宴落英聰明能幹,有多年治理封地的經驗, 處理政務批改文書井井有條。性溫和講原則,卻又天生犀利警覺誰也別想欺他騙他,自然形成種恩威並施的莊嚴,跟得各部官員的敬。
也善良。懷蒼生, 為百姓利益著想。
卻毫無權力慾望。
給人感覺就讓他兼濟天下他隨時以, 讓他閒雲野鶴他也能馬上收拾包袱回家。管當皇帝還當黎民百姓他能安然做好分內的事,有種超然的淡泊寧靜。
這種人簡直遇求。
當然這種人宴語涼身邊也止個。荀長、像奚行檢、像宇文化吉等等人,在他看來也天天的為名二為利卻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有時還要承受些為人知的誤解和非議, 卻無怨無悔。
能夏就因為有這些人在,才會天天的越變越好。
觀察了好天,宴語涼對他這個皇太弟以說有九分的滿意,差的分扣在王妃身上。
王妃好,而太好——和他家皇太弟的感情太過於好!
王妃宴落英當年自己選的,京城有名的貴女才女,跟那個嚶嚶嚶的福鏡郡主還表姐妹。小夫妻感情蜜裡調油替夏開枝散葉孩生了堆說,至今每天仍黏乎在起。
“英英,吃個梅。華的梅好好吃嗷。”
“嫣嫣,你也吃。”
“嫣嫣你今天穿這個桃花粉真好看。”
“才給你看啦~來,喝茶!”
宴語涼起初看他們這樣還覺得愛甜蜜。如今連著看了好些天,小夫妻倆顯擺得喪病狂,每天孤枕難眠的錦裕帝什麼情鴨?拳頭硬了!
氣鼓鼓收拾行李。
甜蜜又怎麼了!那會喂朕吃梅的人,對著朕比你倆還要甜百倍!朕這就開溜去找他!
……
師律這兩天悶死了,在家躺屍。
這天殺的莊青瞿拿他練兵練了個月,沒想到最後竟過河拆橋。之前仗的時候天天把他往北疆扔,真起仗來帶他去讓他“繼續在家反省”,個意思啊?
反省了四五個月還夠?
眾所周知,沒有師律小將軍帶輕騎兵千里追王帳的精彩戲碼那還算什麼北漠?
小話本要滯銷、說書先生要餓死了!
行,必須支稜起來。想點去北漠,如去求求皇帝哥哥!
結他還沒去皇帝自己先來了。
“朕要偷跑去邊關,你護送朕,去去?”
這要換成別人,只怕該磕頭痛哭求放過了。也就師律兩眼放光、摩拳擦掌:“去去去!”
“皇帝哥哥你放吧,有我在保你路平安。指路上咱們路上還能去偷敵方把,哈哈哈。要能偷到處月王就精彩了,咱倆這回就肯上史書了!”
宴語涼扶額。
難道護送皇帝千里走單騎去邊關就會上史書?信信這段後肯會有無數種改編版本。過他也真找對人了,這普天之下敢在嵐王淫威之下還頭鐵護送皇帝開溜的人也就只有這位膽包天的師律小將軍了吧!
真上了路,宴語涼才發現他把事情想的有點簡單。
師律帶了隊三十人輕騎,個個精銳。而他養尊處優的狗皇帝跟訓練有素的鐵騎怎麼比,人家天下來龍精虎猛,他天下來屁股疼腰疼。
明明他也習過武,概真的天天在宮裡養尊處優慣了,連史官像他天天瘸拐的!
住宿也辛酸。
因為趕路,人馬並能準時在天黑時去到城。住過的些荒涼村落實在,唉,宴語涼以為之前他在綠柳營跟嵐王擠的那塊硬床板就最簡陋的。結並!
宴語涼:夏建設然任而道遠。
師律:“皇……阿涼哥哥,其實已經錯了,你看此地地處荒涼客棧規模卻錯,好酒好菜有。“”
“而且,你適才沒聽店家老伯說麼?本來村窮的,好在前年修的官道通到他們村裡,如今每日能接待少客人,村民餘糧紡織釀酒也能賣給客商換銀,過上了好日。”
“十年前從這兒到旁邊的鹽海城至少兩天兩夜,如今也用個白天就能到了,買東西方便。”
“老伯在城裡做生意的兒還娶了個落雲的新娘,以前從沒聽說落雲的姑娘肯嫁到夏來吧?”
“阿涼哥哥放,有你在,有家,等咱們扛過眼前這場仗以後會更好!”
宴語涼:“嗯。”
十天的路程,越往邊關,城鎮相距越遠。
有個夜晚,行人甚至得在草地上露宿。
漫天星空,天幕無垠,遍地沙莎草的聲響。
這對宴語涼也算個新體驗了。六月底暖和,升了火堆更會寒冷,乾草扎人。
宴語涼裹成團,時時就想起楚微宮柔軟的絲質床,嵐王幽香的身緊緊貼在背後,輕柔地攬著他的腰。
下巴擱在他的頸窩,細微溫熱的呼吸蹭過脖的那種微癢。
他想他了。
想嵐嵐了,想他。
宴語涼雖直知道自己幸福,卻沒有哪天如這般切身地體會到,就有嵐王陪著睡在溫暖的床上,習慣成自然,那天天備受寵愛的慵懶時光到底有甜膩。
也知嵐嵐此刻在幹什麼。
戰事要要緊,身體好好,否也會在睡前想想他。
也知道他之前那麼多年南征北戰,無數次受傷、流血、風餐露宿,沒有人陪他,沒有人疼他抱他,又怎麼挺過來的。
等見了嵐嵐,他要好好纏纏他、好好暖暖他。
隔日,宴語涼去旁邊的小溪洗了手洗了臉。
師律也洗,直接幹淨狼吞虎嚥啃了包乾糧,身沾著茅草的輕甲精神抖擻翻身上馬:“走啦!”
宴語涼:“……”
師律:“咋、咋了?”
宴語涼:“沒。”同為將軍,和嵐王相比……這小活得真糙啊。
師律低頭,看看自己嫌棄的烏黑的兩隻抓:“???”
他滿地露出小虎牙:“阿涼哥哥你變了!如今越發能碗水端平了!,我從小混在兵營拘這些小節,他莊青瞿卻未必就神仙個纖塵染啊?”
宴語涼:“嵐王就神仙,就纖塵染。”
人家在宮裡每件衣服要燻、天換三遍,每絲頭髮要認真梳的男人!
那樣的男人如今卻在血汙堆裡,唉,疼。
他必須讓這個國家更強。
強盛到萬國景仰、再也無人敢挑釁。這樣才以好生將他的嵐嵐長留身邊,每日軟玉溫香共枕而眠。
嗯!
……
行人趕到賀蘭紅珠,距離嵐王所在的幽瀾城就只有兩三日的路了。
賀蘭紅珠太守宇文化吉卻力勸皇帝,讓他留在城等嵐王派人過來接應。
因為再往前就真的到了戰區,若路上出了任何岔,任誰擔待起。
師律還躍躍欲試的說沒事,他的輕騎所向披靡遇上任何敵人怕。
宴語涼還決乖點。
嵐嵐估計收到他跑來的訊息要氣炸了,他乖乖待在賀蘭紅珠還情有原。再犯險跑去幽瀾城,哪怕沒遇到北漠兵、處月兵,嵐王也得先掐死他。
於那日宴語涼帶謝律逛賀蘭紅珠,欣賞邊城繁榮,登上城樓看漠風景。
又暗戳戳去市場買了好多甜糕、好多糖。
晚上則在賀蘭紅珠太守府休息。
太守放信鴿傳信。過兩天訊息就該到了,再過三五天就能見到嵐王。越近了,越壓抑住思念。
人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宴語涼睡前看著燭火邊他買給嵐王的賀蘭糕和松糖,想朕今晚……要能夢見嵐嵐就好了。
清明夢總來得突然。
宴語涼幸沒有夢見嵐王,而莫名夢見了他的三弟晏殊寧。
當年兄弟裡,太雖人品成問題人倒生得眉目俊朗。三皇更從小遠近聞名芝蘭之態、玉樹之姿。
……從兄弟到伴讀,個個比宴語涼好看。
慶幸自己還有個鴛鴦眼。然真徹底平平無奇、乏善陳,給家拖後腿了。
年少時,宴語涼與三皇晏殊寧的關係算差。
三弟雖常把他當下人差遣,至少會像鬱鳶貴妃般磋磨他。
反倒對太的態度比對他毒得多。
常常挑釁作弄,明擺著看起。每每太幹了什麼蠢事,他更要人前事後的嘲諷,弄得人盡皆知誓罷休。
“阿涼你瞧瞧太哥哥啊,沒事做竟還虐弄貓狗、鞭奴僕。你說他這成天的像什麼話?他有半的北漠血統的,這夏江山若真落在他手要北漠吞了?”
縱三皇與太明爭暗鬥人盡皆知,這話叫人聽去了總好。
晏殊寧卻高興了,眼流光劃過,當即尖酸地數落起二皇。說他膽小怕事、仁懦無用。
宴語涼也爭辯,只垂首默默聽。
三皇雖聰明犀利、頗有才華,惜骨裡的自負乖張實在要得。
無論他怎麼勸,三皇肯改。宴語涼還記得曾有次他說了句“阿寧,我將來輔佐你”,就晏殊寧彎彎眼睛瞧。
在三弟他下僕。
下僕哪有資格“輔佐”他,只能聽憑差遣。
宴語涼也機敏,立刻改口,晏殊寧哄開了才慢悠悠道:“二哥放,有朝日我得了這天下,封侯拜相富貴榮華絕會沒有二哥的席之地。”
“到時候封你個富貴王爺,二哥喜歡哪塊封地?”
“……”
晏殊寧最終卻沒能得到天下。
反而窩囊地死在了十七歲寒冬太燃的把火裡。此事證據確鑿,太廢,皇后畏罪自戕。
二皇成了最的漁翁得利者,直以來也沒有傳言切他的算計。
宴語涼之前也沒暗自懷疑過自己。如今卻覺得,太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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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憶這麼久,他越來越瞭解自己。
他其實和老四有點像的,雖懷蒼生,並沒有什麼權力慾望。
他的本應該就想輔佐三弟晏殊寧……
“自然會阿涼!”
時間,夢三皇的影陡然遠去。他的眼前,道明紅色的少年身影。
“阿涼輔佐晏殊寧,從未想過取而代之!怪晏殊寧自作聰明屢屢挑釁太,沒想到太氣急敗壞真會放火燒他罷了。”
“如何又能怪阿涼?阿涼勸過三皇知多少次,他自己聽!”
說話之人,有著張極為生動、賞悅目的少年龐。
高挺的鼻樑,眉形上揚,細長的眼睛在眼角處微微下垂,眼角顆恰到好處的紅淚痣。讓整張臉有種雜糅著妖冶和天真的獨特感覺。
異常驚豔的長相。
宴語涼震到了,他見過荀長、見過奚行檢,見過京官眾美人,家好看,卻從未有誰這種直擊靈的驚豔。
夢裡,宴語細細觀察那人完美無瑕的臉龐——他絕承認天下有人比嵐嵐還好。此人楚楚風華,他挑了半天的刺也著實挑出他哪裡比嵐王差。
這人誰?
時間又許多片段,宴語涼的頭有點疼。
這個人喊他“阿涼”,這個人經常在他身邊,這個人的馬術絕佳,文辭也太傅誇獎,這個人活潑開朗會跟他起溜出皇宮,起偷偷在樹下埋酒……
塊鬼具,細細小雨之。
“阿涼,花燈節禮物。”
月下燒紙那天陪在他身邊人終於有了臉。
爬樹、狩獵、買小話本、賽馬、太傅罰……他的少年時,竟每樁每件有這道紅色的身影在。
瞬,時光又倒回了更小的時候。
宴語涼在宮牆邊聽見哭聲,撥開層層花草走向牆根,蹲下身柔聲問個紅衣的小小男孩:“你誰?哭什麼呢?”
孩見陌生人,扁著嘴抹掉眼淚站起來。
依舊那張驚豔的小臉,硃紅色顆小淚痣明晃晃的。
那時候夏天,百花盛開。身後卻冰冷的小手推了下。
宴語涼回頭看,他身後站著的卻小團莊青瞿。
小團冷著臉,兇巴巴的:“二皇還快走?太傅說辰時刻必須趕去演馬場,遲了要受罰的。”
宴語涼:“這孩好像迷路了,我先問問他。”
下刻,他的手臂竟小團把扯住了:“宮迷路死了。何況他迷迷路,也關你事!”
宴語涼記得小團從喜歡別人碰他,此刻卻主動捏他,捏得還這樣緊。
張小臉上又急又氣,宴語涼解,只笑:“當初小莊次迷路時,也……”
他這句徹底惹毛了莊青瞿。
彼時十三歲的宴語涼尚明白。如今身經百戰的宴語涼卻個莊青瞿學家。
知道在彆彆扭扭的小莊那裡,二皇救過迷路的他、抱過他就絕對準再去對別人好。
小莊那麼孤傲,只接受獨無二的待遇,然要氣死。
十三歲宴語涼懂這些,應該最後沒管莊青瞿,而把那個紅衣小男孩抱了起來送回他家僕從那裡。
夢裡樣。
夢裡宴語涼反倒抱起莊青瞿跑了。
根本沒管那驚豔的小淚痣。
他只有顆,如今只想好好寶貝他的小團。夢裡也例外。
宴語涼醒了。
天光亮,外院高的櫟樹下,師律正在呼哧呼哧吃早點。
“阿涼哥哥,你昨晚聽見城外漠裡的狐狸叫沒?”
宴語涼搖搖頭:“你知知道以前有個人,我宮伴讀,眼角有顆紅色的痣?”
師律臉色瞬間變:“呃,我……我認識。”
他這麼說,卻個慌亂勺直接掉進碗裡。
宴語涼:“見知道,還知道少。”
於馬上開始威逼利誘、軟磨硬泡。錦裕帝的話術高超的,尤其對師律這種有機的男孩。
師律快他問得汗顏,坐立難安。
“我知道!、如今阿涼哥哥那麼寵嵐王,未必真的願意想起這些……”
“那人多半澹臺泓。”
“我雖曾見過他,常聽兄長和荀長說起他。”
澹臺泓。
宴語涼聽過這個名字,直沒有特別上。
他知此人當年太身邊的伴讀,惜後來澹臺家謀反,嫡系個沒少部抄斬,按照史錄的記載此人應該也斬了。
後來依著荀長隻言片語的意思,此人其實沒死。而他念著起讀書的舊情偷換下來送去北漠了。
宴語涼向能待人寬厚,這像他能做出來的事。
他以為他就順手留了箇舊相識,卻曾想過,他當年和這個澹臺泓的關係,能遠比想象親密的多。
記憶片段雖零碎,澹臺泓無處在。
在他身邊言笑晏晏,似乎他當年待這個澹臺如摯友般比荀長更親近信任。
師律:“何止信任,阿涼哥哥當年喜歡澹臺。若他‘死’了,也輪到莊青瞿。”
“花燈節那日荀長還感慨呢,澹臺泓阿涼哥哥你口的硃砂痣,當年莊青瞿好容易才熬死他。若讓他知道你瞞著他放了澹臺,怕得瘋!”
宴語涼:“?!?!”啥???
這回輪到他勺掉碗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