賞燈遊樂, 不知不覺已近午夜。
女孩子忙著放掉河燈許好心願早早回家,一時河畔聚集不少人。其他遊人則往茶館、糕點鋪、酒肆一坐開始宵夜。湖面上的遊船來來往往,姑娘輕曼的歌琴悠揚傳來。
宴語涼卻反其道而行之, 牽著嵐王往往人少的地方去:“朕帶去一個景觀特別好的地方。”
午夜的鐘樓上沒有人。
高處風景獨好。從樓上能清楚看到半個京城條條街道、的點點燈光,遠處秦湖上的河燈畫舫倒映著璀璨星河。一道道縱橫交錯的燦爛。
“好看吧?”
“嗯。”
夜風微涼。嵐王從背後抱住皇帝,用胸膛幫他暖著。宴語涼則靠在他溫暖的懷中, 靜靜看著這熱鬧街市。
這平和而美好,屬他的京城萬家燈火。
他以前一個人時,是不是也常來這裡。
一個人看著這些繁華時,是不是其很寂寞……
宴語涼搖搖頭。難以想象他這種鬧騰的人居然也會寂寞感傷,太不適合他。
趕緊掏掏袋子:“嵐嵐, 餓不餓, 吃點宵夜?”
他一路買很糕點和糖,宴語涼貪奇, 每個總要嘗兩口。
“嗯, 這個好吃!嵐嵐嚐嚐。”
“這個咱一人一半。來,啊~”
“嗚!好甜, 這個松子糖也未免太齁甜些……”
莊青瞿眸色微深:“是嗎,我也嚐嚐。”
近在咫尺, 宴語涼那一刻的想法就有啊,嵐嵐閉上眼睛時睫毛好長。唇齒間,濃郁的甜膩變成淺淺甜的在兩人口中流轉,宴語涼終嚐到松子的清香。
腰背摟緊。嵐王這人成天喜歡擺出一副一本正經又清心寡慾的模樣, 可每次親人時, 卻又像極餓壞的狼。
沉溺親暱,不親夠絕對不放開。
而好容易親滿,往往依舊不放人, 就愛從背後抱著皇帝安安靜靜的抱著他不話。
夜色中。有他這麼抱著,宴語涼徹底不寂寞。
何其有幸,遇到一個願陪著他寵著他的人。不用孤零零地看過這萬家燈火,高處不勝寒。
這是少帝王萬人之上卻求不來的福氣。
宴語涼繼續看風景,吃中的吃糕,吃各種點心,間或喂嵐王一口。
吃,不免有點乾渴。
可這鐘樓一百級臺階爬上來一趟還挺累,他又懶得下去買。
莊青瞿:“我下去幫阿昭買,我不累,想喝什麼?”
宴語涼在桂花米酒和烏梅湯之間猶豫。
莊青瞿就笑:“都給買。”
話音未落,一陣大風。宴語涼:“啊——”
他的面具被吹起來,飛出好幾米,飄落在不遠處翰林院高塔的屋瓦上。皇帝還沒來得及惋惜,就聽男人咬著他的耳朵道:“我去給撿。”
嵐王輕快地翻過朱漆欄杆。
“嵐嵐!!!”
那麼高的鐘樓!宴語涼都傻,嵐王那邊卻已穩穩落在隔壁翰林院的屋頂。
宴語涼看得心臟砰砰跳,一邊驚豔一邊又萬分擔心:“嵐嵐,別撿,當心摔著!”
香風撲面,嵐王一躍而返。隔著朱欄,鼻尖幾乎蹭到宴語涼的鼻尖:“不會。”
“阿昭放心。”
他微微笑,背後是一彎新月大大的秦湖,他把自己的嚶如面具摘下輕輕戴在宴語涼頭上,就這麼在星夜中溫柔地看著他。
嵐王溫柔起來,是真溫柔。
如果他此刻能不是這麼驚險,整個人都懸空地掛在鐘樓外的話!
宴語涼發誓他以後都再也不敢嫌棄嵐王一本正經,這人還是一本正經時好些!瞧瞧這瘋起來成什麼樣子?
“阿昭別擔心,我馬上就回來。”
宴語涼恨自己沒一把抓住他。嵐王轉身又跳鬼隔壁屋頂去。而那面具已經被一陣風又吹到更隔壁下面的屋頂。
嵐王追著去。
面具是撿到,卻繼續往下躍。青竹仙君居然就這麼直接跳回到街上給他買酒釀去!!
宴語涼:“………………”
這也太厲害,神仙才能這樣下去吧?這功夫真不愧是驃騎大將軍,看得他少男心炸裂。
太危險卻也是真的!
錦裕帝今日開發一個新的情緒叫做“又激動又氣”。
莊青瞿落地,這麼巧眼前就有一個酒釀攤子。
剛稱一斤桂花米酒,卻聽到街道一頭傳來一陣騷動。人紛紛避讓,一個黑衣人正在發足狂奔過來,身後一個烏衣衛少正在追他,倒是看著有點眼熟。
烏衣衛卓子昂:“站住!別跑!抓奸細啊,大家快點幫忙抓住他!”
黑衣人上握著銀色利器:“擋路者死!”
莊青瞿:“……”
眾人尖叫,隨即驚歎。
見一位俊美如謫仙的公子輕鬆三兩下就制服那拿刀的黑衣人。上的米酒還一點都沒灑!
太帥太帥,樓頂宴語涼也看著這一幕。
當然,他站得高望的遠,底下逃跑的細作不止這人一個,還有好幾個正在四下逃散。
……活該他倒黴命不好。
奚行檢和徐子真佈局半個月又跟蹤此行人大半個晚上,早就等候時。
往東跑的兩個人直接被他截住,一通遊刃有餘的瘋狂收拾,宴語涼都看呆,大夏文官也那麼能打的嗎?
他帶的那位瘸子公子更是不遑讓……輪椅裡還深藏暗器,這種操作宴語涼在話本裡見過,真人還是第一次見!
另一個向西跑之人就更是慘。
迎面撞到狐狸荀長。宴語涼眼睜睜看著荀長身邊的高挑美男把他捉,荀長就開始問話,不老回答就拿著木頭狐狸面具對著那人腦袋敲啊敲,一直敲到暈。
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
剩下兩人往北跑,跑的太急直接撞倒烤玉黍的外國大鬍子攤上。其中一個趔趄著爬起來繼續被蘇栩追,一個則被吃考玉黍和大鬍子聊天的錦衣輕人一招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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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栩:“謝師律將軍!”
師律:“思。”
最後一個人是那夥細作的頭目,功夫更高跑的也快,一路被蘇栩追到鐘樓底下。
蘇栩:“無路可逃!”
誰想到那細作窮兇極惡,竟從人群中挾持住一個弱女子!簡直卑鄙無恥。
“別過來,再過來我捅死這賤人!”
福鏡郡主中還拿著個鐵籤子穿的啃一半的烤雞翅:“嚶嚶嚶?”
蘇栩:“夫、夫人?有話好商量,、莫要別亂來啊!”
福鏡:“嚶嚶嚶……”反一記爆插。
她這下在太快太狠,猝不及防,在場誰也沒反應過來聽砰的一那細作一哀嚎就倒下。
福鏡嚶嚶嚶地撲丈夫懷裡,圍觀群眾還紛紛慶幸女子獲救,直到詳細分析一番細作悲慘的哀嚎和扭曲的動作。
這……驚!那女子竟是直接一簽讓人雞飛蛋打斷子絕孫,這麼兇殘的嗎?
福鏡:“嚶嚶嚶。”
蘇栩也是看傻。一邊哄老婆慶幸老婆沒事,一邊莫地想起成親時不知誰缺德送的一本《御夫秘術》,上面種種嚇人內容,這,該不會是熟讀並背誦?
福鏡:“嚶嚶嚶,嚶嚶嚶!”
侍女:“姐的思是……”
蘇栩:“好好明白、明白雞翅還沒吃完,沒事啊不可惜,一會兒再給買。”
福鏡:“嚶!”
“二十串就二十串!少串都給買!”
宴語涼:絕!
……
奚行儉一晚潛伏成功收網,烏衣衛等人也幫忙立大功。
行雲流水的操作,宴語涼在樓上看得心旌起伏。大夏官員兢兢業業節日都不休息,有生之又何愁等不來煊赫盛世?
莊青瞿回來以後,皇帝一邊咕咕咕喝酒釀一邊繪繪色跟他適才的見聞。
他就看著他那眉飛色舞的樣子,認真聽。
後半夜,街上的人才漸漸散去。
莊青瞿:“阿昭困沒?咱回去好不好?”
“朕今夜太過興奮都有點不想睡,”宴語涼嘆道,“不過明日還要早起上朝,還是早些回去吧。”
他著就起身,嵐王卻握住他的,一把將他帶回懷中抱住:“阿昭似是有心事。”
“是什麼?跟我。”
“……”
晚風陣陣,夜色柔媚。
宴語涼早該想到嵐王的心思本就比他細膩一百倍,又怎麼會看不出他的情緒浮動。
無奈宴語涼自己也是好笑又覺荒謬。明明今晚特別好,真的特別好。他吃糕點、喝酒釀,逛花燈、看到大夏繁華,又一次見識忠臣良將的厲害,還有心儀之人陪伴身邊。
還有什麼不夠滿足的?
為何胸腔始終瀰漫著一種淵源已久的酸楚?
他不知道為什麼,莊青瞿卻好像知道。
一路回程的馬車,他被嵐王心翼翼地抱在懷中安慰著親無數次,纏綿又溫柔。
車子終宮中,卻不是停在楚微宮而是停在太廟。
廟中燭火通明。嵐王牽著宴語涼的去,用香燭點起一蓮花燈。
蓮花燈被供奉在一個妃子的排位前。
宣明惜妃唐氏惜雪,逝宣明二十七五月六日。
宴語涼至此才終想起來。
凌晨已過,已是五月六日。五月五是花燈節,而五月六則是他生母惜妃娘娘的忌日。
二十前,她一人在大半夜裡沉塘池中,從此所有人對此事諱莫如深。
她走以後,宴語涼便被過繼給鬱鳶貴妃。可貴妃不曾厚待他,父皇也幾乎不來看他,後來他一個人常會想念著去世的母親。
“父皇一直不疼她,到她死都不曾給她一個分。宮中更沒有人在乎她。”
“而我如今,竟也是連她的容貌都記不起……”
宴語涼撫摸著那冰冷的木牌,心中空蕩蕩的,他是真的想不起她,忌日也完全忘記。
“阿昭!”嵐王抱住他,“阿昭別這麼,阿昭是失憶,又不是阿昭的錯。”
“阿昭以前一直很孝順。”
“才當上太子,就求著先皇給孃親追封妃位。在還是二皇子時也時常念著她。宮中雖規定不準燒紙,可是阿昭每祭日都會偷偷給惜妃娘娘燒許紙錢。”
嵐王到這兒,音澀啞,“是我那時候……並不知道。”
那是宣明三十三的花燈節。
宴語涼十五歲,莊青瞿十二歲,入宮伴讀兩。
五月本該很暖,那日卻很是陰冷。
莊青瞿跟他父親去看花燈,隨後他父親宮找皇帝有什麼事。依稀記得燈火通明,他爹在宮裡大訓斥皇帝,他一個人待得在無聊便趁下人不注溜去御花園。
轉悠著就走遠,去到幽靜偏僻處二皇子那荒草萋萋宮殿。
那處平日裡就很少有人靠近,花燈節宮人都去看燈熱鬧,更沒冷清。
二皇子一個人在院子偏僻處燒紙。
火光照映著他那張平靜的臉龐,的太尉獨子走過去提醒他:“宮規嚴禁燒紙錢。若被人看見,是要狠狠挨罰的!”
宴語涼:“我燒完這些便不燒,莊不會告訴旁人的對不對?”
莊青瞿懶得告密,更懶得理這人,轉身要走。
“莊。”
“莊,可不可……以陪我一會兒。”
“今夜是花燈節,別處都那麼的熱鬧。”他雙環著膝,微笑中有些寂寥,“陪陪我,讓我也熱鬧點好不好?”
莊青瞿那時覺得他矯情。
“若想身邊有朝一日也能熱鬧些,就平日念點、少些少玩物喪志!成日知嘻嘻哈哈不為將來打算,燒再的紙也不會有鬼神保佑!”
莊青瞿丟下這句話便轉身走。
走出幾步,背後沒有任何音。
他回頭看一眼,見火盆裡的火快要熄滅,二皇子靜靜埋頭在膝間,他看不見他的臉。
該不是哭……
莊青瞿心裡一空,前所未有的空蕩蕩感覺。
他咬咬牙,可他適才的又沒有錯!一個沒人撐腰的皇子不知自強,哭又能解決什麼問題?
的莊青瞿走出好遠,陰冷的夜空開始下起雨。
少越走越慢越走越焦躁,最終停下腳步。
宴語涼:“青卿後來,是回去找朕,是不是?”
莊青瞿垂眸。
“沒有。我……沒回去,阿昭,能不能原諒我?”
他得艱澀,可他這一句卻明明是在謊。
莊回來找他的。宴語涼循著嵐王的故事,已漸回想起那天的一切。
他沒有哭,是覺得有點累有點難受,才會埋頭在雙膝間。
等再抬起頭時,身邊卻已一個人。
宴語涼想不太起那人是誰,很熟悉的感覺,卻不是荀長。
他對荀長的印象是一抹金橘澀,對那人的印象卻是一抹耀眼熱情的紅。
那人逛完花燈節剛回來,特給他帶一鬼面具做禮物。
宴語涼戴上面具,那人拍拍他:“我陪!來,這裡還有我買的青梅酒,咱偷偷的喝,可千萬不能讓旁人瞧見啊!”
“至那個莊青瞿,阿涼不用理他就是,他啊~就是個討厭鬼,看誰稀罕搭理他?”
他又拿糕點給宴語涼吃。
雨漸漸大起來,宴語涼收拾燒完的火盆。
那人給他撐著傘:“哈哈哈阿涼瞧我是不是很有先見之明?那討厭鬼肯定想不到帶傘,活該他被淋。”
宴語涼收好火盆,頭一抬,卻直直瞧見那去而復返的討厭鬼。
東西躲在矮牆邊,沒有發他看見他。
雨越來越大,東西就那麼站著。
之前走的趾高氣揚,此刻卻彷彿一被拋下的流浪貓一樣,淋著雨,無措又落寞。
煙雨漸濃,他依舊不肯走。
夜霧深重。宴語涼在廊簷下最後一次回頭,他還在那裡呆呆站著。
後來,過去那麼,發生那麼事。
少已經長成嵐王、變震四海的大將軍,卻還在為件前的事而難過。
那一晚之後他徹底“失寵”。旁人都能隨親近的人他再也求而不得。
他徹底討厭他。
“……”
宴語涼輕輕的環住莊青瞿。
“青卿是不是傻。那時候我才都幾歲?那時候過的話根本不算數的!”
想來他那時是慘,不受重視沒人護還要被瞧不起。
可天之驕子的莊,卻也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錦裕三都快死才敢訴一點點心,而直到如今也沒能告訴他,他那時其回來找過他。
真的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心疼。
宴語涼親莊青瞿,從唇角到額頭輕輕的啄。
“朕沒生氣。莊時候也不是故的。”
“笑一笑好不好?朕喜歡看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