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 嵐王下朝回來了。
鸚鵡:“呱!嵐王千歲,嵐王和合如意!”
宮門一側錦裕帝嚴陣以待,準備時間雖短, 但他相信自己的能力——努力、真誠,宴昭你可以。
好,上吧!
“青卿你回來啦?”
雖已開春, 這幾天倒春寒依舊厲害得。
嵐王進宮,宴語涼便迎上去替他解下玄黑大氅,暖榻紅毯子包裹的暖手香爐早已準備好,桌精緻的熱茶糕點也整整齊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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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卿,冷不冷啊?累了吧?來, 先喝口龍眼甜茶, 補氣養胃。”
“好喝麼?朕泡的,喜歡就好, 不枉朕還特意加了青卿喜歡的月桂末。”
“偷偷說, 今天早膳有小驚喜,青卿猜是什麼?”
“對了快快告訴朕, 今日早朝有什麼好事?”
頓早飯,和和睦睦、鳥語花香。
快吃完時, 嵐王清淺眸子抬起,看著宴語涼。
“阿昭,說吧。”
“嗯?”
嵐王垂眸:“看阿昭樣子,似是有什麼話想要跟我說。”
宴語涼:“…………”
好, 這嵐王, 對朕瞭如指掌。
錦裕帝於是便也不再繼續鋪墊了,臉真誠,握住了嵐王雙手。
嵐王手指修長好看, 右手五指並沒有任何裝飾。左手卻在拇指與中指各戴了枚戒指。中指是一枚黃澄澄的琉璃,拇指上則是一枚油綠潤澤的碧玉扳指,都是最上好的料子。
其實食指上,之前還有枚紅戒指。
只不過後來這戒指套在宴語涼手上了。
皇帝就那樣戴著嵐王紅戒,去玩他剩下的兩枚戒指。戳了兩下碧玉扳指,嵐王匆匆移開手指。可繼續去把玩那流光溢彩的琉璃戒時,嵐王卻又不再躲開。
宴語涼就這麼低頭小玩了會兒:“青卿,朕知道你在想什麼。”
“……”
“但青卿也要聽朕說啊,朕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
“朕是真心誠意想要待青卿好的。”
“是真的。”
“不是什麼‘討好’,朕真正想說的是——在見不著青卿的那幾日,朕認真想過,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朕雖失憶了,但朕知道,朕失憶後這段日子能每日過無憂無懼、開開心心,全是青卿日日陪伴在側、照拂縱容的功勞。”
“朕如今,喜歡青卿在朕身邊,也已習慣了青卿在朕身邊。”
“以後的每日,也都想天天能夠見到青卿。”
“切事情,只要青卿說的朕就信,不再有絲懷疑。”
“青卿,朕是認真的。”
“真心實意,天子言九鼎。”
“可儘管朕這麼說了,依舊不免擔心青卿會否懷疑朕是在曲意逢迎。朕實在愚鈍,不知如何證明。青卿若能想到什麼法子,告訴朕,朕證明給青卿看。”
他說完了。
垂眸等著嵐王反應。
片刻後,他未能看清嵐王的臉,只有陣香風,接著便被圈入了緊實的懷抱。
窗外臘梅花苞沉甸甸,嵐王聲音微啞:“阿昭,不是。”
“不是的,你誤會了。”
“我又怎會……曲解你的心意?”
“那日拂袖而去,其實我回去後,便已懊惱萬分。是我直將阿昭拘於宮中才讓你那般不安,不怪你,都是我不好。”
“後來幾日,著實太忙。”
“始終未及解釋,更絕非故意不理你……是我的錯。以後不會,再也不會。”
“……”
宴語涼:“原來是這樣。”
“原來都是一場誤會啊?那朕就放心了。青卿,咱們把誤會解開就好。”
“嗯。”
“那青卿可不可以再答應朕件事?”
“阿昭你說。”
“那青卿答應朕,以後朕再哪裡說錯了話、做不好,定要跟朕說教朕改。再不準隨便就生朕的氣,尤其不要大半夜氣就跑了,好不好?”
“……好。”
“那一言為定,不準反悔?”
“言為定。”
“……”
冬日晴早。小麻雀啾啾啾,鸚鵡呱呱呱,文鳥嘰嘰嘰。
場誤會在和諧友好的氛圍中解釋清楚。嵐王今日又沒再是一身玄黑,反是換了身淺淡的素色,少了些肅殺,多了些俊美溫雅。
宴語涼亦如釋重負,看著他笑。歲月靜好。
……能如釋重負才有鬼了。
都說了山下有谷,谷裡有坑,坑中還有老鼠洞。古人誠不欺朕!!!
這個人!
他此刻心裡想的和他說出來的,絕、對、不、、樣。
居然跟朕玩“態度良好但拒不承認”,這人簡直,絕了。
宴語涼微笑看著嵐王,這輩子遇上這麼個人也是他的服氣,棋逢對手勢均力敵,嵐王狗皇帝剋星名不虛傳。
有趣極了。
新的天,今日奏摺也是大堆。
拂陵碼好摺子,躬身退下時,狗皇帝火速交換了個眼神。
拂陵:“……”
宴語涼:是吧是吧!果然吧?
侍奉多年的貼身太監可比朕瞭解嵐王,他也同意你就是心口不!
……
那之後一整天,皇帝同攝政王起批奏章、討論國家大事、傍晚去小院賞了雪。拂陵還特意取了嵐王的“繞樑”來。
那是一把稀世古琴,蕉頭鳳尾梧桐身。
嵐王垂眸,襲素雅配名琴,臘梅雪枝下輕彈了曲。
餘音繞樑。枝頭雪顫顫落下些許晶瑩在嵐王髮梢肩頭,他抬眼,眸色清澈,真可謂顧傾人國。
是夜,既已“誤會冰釋”,自然是甜甜蜜蜜相擁而眠。
睡到半夜,宴語涼睜開眼睛。
月光清透明亮。
他用目光緩緩描摹嵐王薄唇,那病後依舊些微略顯消瘦的臉頰,與微微疲倦凹陷的眼眶。
自他見著嵐王以來,這人就沒有天不憔悴疲倦。
即便如此,依舊風華絕代。
宴語涼的性子從不懼困難,反而越是困難,他越是摩拳擦掌要想點子。事實上整個下午晚上,在幹活、賞雪、插科打諢和嵐王甜甜蜜蜜之餘,他頭腦裡的計算就沒少過。
眼下困境,嵐王多半認定朕驢他。
只是不知道嵐王知不知道朕知道他在驢朕,而萬嵐王知道朕知道他在驢朕並且正在想點子讓他放棄驢朕,不知道會不會更加不好收拾。
宴語涼想了會兒。
指尖略微發麻。他的手指今夜也被嵐王握在掌心,紅色戒指與碧玉扳指、琉璃戒在月光下相映成輝,依舊是和第一次一樣,捏得他有點痛。
“……”
似是突然間,又豁然開朗了。
想多了。
管他誰驢誰,其實不重要。
如他先前還屢屢與嵐王上躥下跳鬥智鬥勇,而如今卻已變了心境,更多是願意信嵐王、想要寵著他。
可見日子是個好東西,潤物細無聲。假以時日,真的假的好的壞的自在人心。
而他,才剛剛對嵐王好了天。
天而已,他自然不相信,可又不是以後都不會信。
他宴語涼好歹也是跟著太|祖、高祖、文帝和武帝學過些甜乎人的本事在身的,嵐王又從一開始就拿他沒轍,他就天天待他好,嵐王又能撐幾天?
撐不了幾天的。
哪有什麼事他宴昭搞不了。
……
皇帝心意已決,也敞亮了,便繼續抱著攝政王呼呼睡。
楚微宮中,即便算不春光燦爛,也至少祥和平靜、溫暖安寧。
宮外卻不樣。
同夜,京城西市大衚衕深處個不起眼的小院。
此處乃是京城六品官舊事館修撰張太史老爺子的家。老爺子生來安貧樂道,小房子有點兒破,但少有人知道的是裡面別有洞天。
夜深人靜,奚檢從自己宅子後門出來。
不乘轎,趁著下無人,轉進九曲十八彎的衚衕。
到了張太史家用暗語敲門進去,這樣一個小破不起眼的宅子地下竟有密室,且此刻密室裡已經擠了有五十人,吏部驗封司司長徐子真等人也在。
自打皇帝於數月前於邊關重傷、自此生死未卜,群臣一直憂心忡忡。
直到前幾日,奚檢說在宮中見到了陛下,眾人才總算吃了顆定心丸。
雖定了心,仍舊意見不同。
“奚大人確定沒有聽錯,確實是陛下親口說了‘嵐王並無謀反之意’,且志清醒,不曾被嵐王以‘千機蠱’脅迫?”
“陛下若真這麼說了,咱們是得稍安勿躁、靜觀其變……”
“什麼靜觀其變?當年莊薪火擁兵自重飛揚跋扈,如今其子莊青瞿又謀逆之心路人皆知。靜觀其變下去只能坐以待斃,莊家遲早把這江山變成他的天下!前幾日嵐王重病,咱們優柔寡斷已錯失下手先機,如今再不背水一戰,只怕往後要任由宰割了!”
“這,但你可曾想過謂嵐王重病,萬只是裝病釣你我咬鉤?到時候非但成不了事,反而像荀長師律般落下切實把柄,被貶出京城也就罷了,要是莊青瞿真起了殺心……”
“那便項上人頭給他!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座各位大人要想好了,如今舍不身家性命與頭上這烏紗帽,有朝日嵐王竊國、天下大亂,別說烏紗帽,你我全部要人頭落地!”
忽然一陣風聲叩門,若有似無。
“是誰?!”
“不好,有人偷聽!”
“糟了,烏衣白帶……是嵐王的烏衣衛!咱們適才的話全被他聽去了!”
“完了完了,這可如何是好?”
大事不妙。
密談被撞破,勢必不消半個時辰,嵐王就會知道。
烏衣衛的動向來比誰都快,般都是連夜抓人。奚檢、徐子真身居要職,自是跑不掉。
同屋內的其他高官,也同樣一個都跑不掉。但至少翰林院的官員還能飛奔回去通知一眾沒有官職在身的帝黨翰林院學士們連夜捲鋪蓋逃。
學士們都尚年輕,留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事不宜遲,各自動作。翰林院大半夜的偷點燈火,老師們一邊拉著驢車馬車催學生們快走,邊執手相哭,感慨泱泱大夏實在是國運飄搖。歷年的戰火、積貧積弱,這好不容易遇著聖明君主大家終於有了過上幾年的好日子盼頭,卻如今又徒勝變故前路未明。
奚檢為官十年,沒少因為他那又毒又直的性子罪過人,因而風風雨雨起起落落都習慣了。
不懼怕,卻是暗自懊惱。
深覺對不住聖上,亦對不住諸多同僚。
只怪他前些日子從宮中回來,將皇帝那句“嵐王不會謀逆”不加修飾便如實傳達。
就因他這關鍵一句,京畿唯一能與嵐王制衡的夏侯老將軍最終決定按兵不動。
如今夏侯烈的兵馬全在城外,星夜再趕來已不能及時。而嵐王的烏衣衛、御林軍與綠柳營卻都在城中,隨時可以動作。
奚檢到家已是丑時。
想來也無事可做,乾脆拿了鏟子把罈子埋在院裡桂花樹下的宣賜酒給挖了出來。
跟徐子真、裴翳溫酒開喝,等著嵐王的人來抄家。
他上次買了棺材,後來裴翳說放家裡不吉利,又給賣了。
誰料到一轉頭又要買,早知道……
徐子真杯接杯的喝,哇哇哭說自家八十歲老母定能明白他忠孝無法兩全。裴翳則沉默不語,縷縷從奚卿頭上拿下窗外飄進來的臘梅。
夜飲醉。
卯時,該上朝了。
奚檢:“…………”
這也太奇怪了,為什麼他沒被連夜抄家?
這不像烏衣衛的向作風。
再看眼徐卿,徐卿已經醉不像話,正在咕嚕咕嚕吐泡泡了,今天肯定上不了朝,替他告病吧。
上朝路上,奚檢遇到了翰林院官員的車馬,路遇昨夜各路同僚。
相互掀起簾子,都看到彼此迷惑的眼神。
都沒被抓。
講道理,不該早就被一網打盡了麼?
……
同個早晨,宴語涼已習慣了醒來時嵐王幹活去了而傻鳥在叫。
“嵐王千歲,嵐王千歲——”
“阿昭。”
“呱,喜歡阿昭。”
宴語涼:“????”
他都養這鸚鵡好幾天了,還是第次鳥嘴裡吐出了象牙來。
他起身,又發現嵐王的白色褻衣竟還在床上,正被他仰八叉壓在身下面。
縷縷幽蘭香。想來多半來是他睡得沉壓住了嵐王的衣角,而嵐王早朝不捨吵醒他乾脆把衣服給脫了吧。
但是,這……
宴語涼想起似乎看過類似的小話本,是說有個皇帝怕吵了男寵睡覺因而拿刀割斷了自己袖子,謂“斷袖之誼”?
那嵐王直接脫了,是不是也該有個詞兒?
宴語涼抱著帶著餘溫的白衣倒回床上,思考會兒嵐王下朝他要怎麼甜乎他,逐漸從睏倦中醒過來,憶起昨天晚上好像生了點事。
半夜裡,是不是有烏衣衛在外頭鬧?
好像不是夢。但他睡得迷迷糊糊,記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