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足水飽,人在極餓的情況下,吃什麼都覺得是美味。
“九郎,你說說,這也倒是奇怪,我們明明是從仙茗一帶的龜山進去的,沒想到一番波折,居然從冬藏山下來了。”穆連榕摸著自己鼓脹的肚皮感慨道。
“或許。”藍君逸微微停頓,雖然身著粗布麻衣,但是舉手投足間都彰顯著非凡的氣質,手執一杯白水,倒像是品味著上好的茶葉一般,他將杯中白水一飲而盡,這才道:“一方之地分四方四地,這龜山亦顯四季之態,仙茗進冬藏出,或許,龜山本就連通四方。”
“有理有理。”穆連榕讚歎一番,又讓店家打包了幾個白面饅頭。她從懷中掏出僅剩的五個銅帛,轉而道:“沒錢真的寸步難行。”
二人走出飯館,迎面走來一個垂頭喪氣的阿奴,牽著一匹馬暗自垂淚,不小心便撞上了穆連榕。那阿奴跌在地上,竟然放肆大哭起來。
穆連榕嚇地不輕,是他自己撞上來的,怎麼著,大街上還有碰瓷的不成?
穆連榕連忙將其扶起,道:“小哥,這位小哥,你沒事吧。”
小哥卻賴在地上不起來,只是哎呦哎呦的叫喚著:“可憐啊,可憐啊!”
“你到底怎麼了?沒有受傷吧?”穆連榕一時間竟有些手足無措,問道:“小哥你有沒有事,可憐什麼啊?”
那阿奴哭了一番,這才起身,道:“姑娘莫怪,我並非說自己可憐,是替我這馬兒可憐。”
“哦?”
“這馬兒是我從小養到大的,今日卻不知怎麼的,摔了我家主子,主子氣急,讓我把它送去屠宰,說它性子暴烈,再也不想在冬藏山看到這匹畜牲。這馬兒從小便跟著我,叫我如何忍心殺了它,正不知如何處置呢。”
穆連榕聽聞,眼珠一轉,這天下還有掉餡餅兒的好事?於是道:“小哥莫急,既然你家主子不想再看到它,你又不忍心將其殺害,不如折個價賣予我可好?我也是愛馬之人,定會好好對它。”
“這,這。。。。。。”阿奴看起來似乎有些猶豫。
穆連榕又道:“我今日便離開冬藏山,正好缺個代步,不如予我個方便,日後你家主子是萬萬再看不見這馬兒的。”
“那,那好吧。”阿奴看起來似乎也下定了決心,轉而問道:“不知姑娘打算出價多少來買我這馬兒?”
穆連榕笑地諂媚:“小哥,我這只有五個銅帛了。”
“什麼?”小哥一聽這價,便是滿臉的不可思議,就五個銅帛還想買一個健碩的馬匹?阿奴看馬兒,又看看穆連榕,終於道:“折價賣了總比死了要好,我看姑娘也是個心善的,以後定要好好對它,這馬兒頗通人性,會知恩圖報的。”
“多謝小哥。”穆連榕趕忙從懷中掏出五個銅帛遞給小哥,然後接過馬的韁繩,牽著走了。
回頭看見小哥正依依不捨地站在原地,大聲道:“你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它的!”
那阿奴含淚點頭,揮手送別。
穆連榕十分興奮:“哇,沒想到,今天運氣真好,五個銅帛便買了一匹好馬。”
藍君逸卻神色凝重,走到馬兒旁,摸摸它的鬃發,又看看它的馬蹄馬鞍,將它的全身都檢查了個
遍,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穆連榕推推他,問道:“你怎麼了。”
藍君逸搖頭道:“無事,走吧。”
“嗯。”
兩人跨坐上馬,揚鞭遠走。
夕陽下兩人策馬奔騰的剪影後,三人從暗處走出,方長卿對那作阿奴裝扮的人道:“去領賞吧。”
“謝山主。”阿奴拘禮退下。
那滿面白鬍的老者抬起頭,一看竟是方回春的模樣,不過語氣卻比放回春要暗啞陰沉許多,道:“山主為何不親自出面。”
方長卿道:“她已經對我有所懷疑了。”他似乎是不願再過多的解釋,轉身而去,握緊拳頭,語氣竟有一絲決絕:“這一次,絕對不能再失敗。”
既然答應了小哥要好好照顧馬兒,他們現在身無分文,冬藏一帶草料稀缺,所以他們決定先回草木繁盛的仙茗一方。一則仙茗與冬藏本就相臨,路途近些,快馬加鞭,不過一兩日;二則多日未歸,回去看看小殼如何;三則準備一些食物乾糧再出發。
回到熟悉的茅草屋,前前後後已經被翻整過了,門口的老牛正打著哈欠興致蔫蔫,小殼正蹲在屋前播白菜的種子,瞧見他們二人回來了,趕忙卸下手中的活兒,站起身來迎接。
穆連榕看見屋內屋外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條,止不住的感嘆:“小殼,你可真有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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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殼摸著後腦勺,被誇的有些不好意思:“姐姐可餓了,我去燒火。”
“你這麼說,還真有些餓了,你吃了嗎?”
“我吃過了,姐姐,你和公子回來了,我便再去新做幾個菜。”
“天色也不早了,剩菜剩飯熱一熱便好,我去幫你。”
小殼連連擺手:“不用了姐姐,路途奔波,你去歇著便好。”
穆連榕知道自己廚藝如何,還是不勉強了,便走到灶臺旁幫著添柴火。
藍君逸牽著馬匹走到牛棚處,將馬兒與牛拴在一處,又倒了些草料進去,那馬兒一路奔波,吃得很是歡快。藍君逸看著它半晌,許是多心了吧。
小殼手上不停的切菜翻炒,嘴上也不停,一個人住,平常也沒人和他說話,穆連榕回來了,便開啟話匣子將近段時間的見聞說與她聽。
“有了牛車,出行也方便了許多,我又去城中買了些穀物蔬菜的種子,和一些雞鴨鵝的小崽子,養大了給姐姐煲湯喝。”
“真是辛苦你了小殼,不像姐姐,從小到大都不能養什麼活物,養一個死一個,都活不過七天,明明都好吃好喝的供著了。”
小殼被逗得哈哈大笑:“姐姐莫不是太過關心,將活物都給撐死了,這家畜都不能喂太飽的。”
“受教了受教了。”
小殼又道:“對了,姐姐,那日你們上山之後,仙茗閣的少主方紫釧來過了。”
穆連榕神色一凝,“她來幹什麼?”
“她給姐姐送來了很多金帛,我沒敢亂動,都給姐姐收在床底下了。”
“哦?這仙茗閣少主倒是言而有信。”穆連榕連連點頭,送錢過來,不要白不要,又對小殼道:“辛苦你了,若是家裡以
後缺什麼,需要用什麼,你便去拿點金帛置辦置辦,不用和我多交代。”
小殼感念穆連榕對他的信任,道:“謝謝姐姐,不過姐姐還是自己收好吧,如今有吃有住,用不著什麼大錢。但我覺得姐姐是要做大事的人,還是把這些錢用在刀刃上吧。”
兩人一來一回的搭著話,說著這段時間的趣事,很快,一頓晚飯便做好了,三菜一湯,一葷兩素,這兩日在路途中都是靠饅頭度日,看見這些飯菜,穆連榕連吞幾口唾沫。將飯菜端上餐桌,穆連榕便去門外叫藍君逸,他說去喂馬了,怎麼還沒進來?
穆連榕剛走出門,卻一下子愣在原地,隨後才反應過來,“九郎!你怎麼了?!”
藍君逸倒在血泊之中,老牛耕了許多地,馬兒奔波了兩日,好像都十分疲憊,匍匐在地上睡著了。聽見穆連榕的驚呼聲,也只翻了翻眼皮,並沒有其他的動作。
小殼聽到聲響也奔跑出來,看著六神無主抱著藍君逸痛哭的穆連榕,不知如何安慰。“我們先將公子抬到床上去吧。”
穆連榕摸著藍君逸蒼白的面龐,突然記起方長卿之前和她說過,九郎的壽命不足一年,頓時心驚不已,這才幾個月而已,怎麼回事?到底發生了什麼?
前端時日,她跟著方回春學習了不少醫理知識,而後又看了許多醫書,基礎的望聞問切診脈調理還是知道一些。將藍君逸安置在床上,搭上他的腕脈,雖然脈搏虛弱,中氣不足,但是還有一口氣。
小殼去廚房燒了許多熱水,又勾兌了些涼水,讓水溫適宜。
穆連榕心中焦急,探不清到底是什麼病症,“中毒?不是。走火入魔?不是。。。。。。”找不到相應的病症,瞧見小殼進來,他也是方回春大夫的藥童,知道一點藥理,便讓小殼過來看看。
小殼將盆端給穆連榕,讓穆連榕幫他擦拭一下,自己則去探藍君逸的腕脈。看了許久,卻還是搖頭:“小殼學藝不精,只會治些簡單的傷寒外傷,實在瞧不出公子這是怎麼了。不過,既然公子流了這麼多血,我們不妨先檢視一下傷口在何處。”
“對對對。”穆連榕一遇到藍君逸的事情便會腦子短路,忽略了關鍵問題。“九郎外衣完整,並沒有被刺破的痕跡,應該不是遇刺。”
三下五除二地剝了藍君逸的上衣,將他滿身的血汙清洗乾淨,露出如玉的肌膚,卻也沒有找到傷口。小殼又去廚房燒水,方才燒的水已經不夠用了。在小殼看來,公子與姐姐是夫妻,讓姐姐幫公子擦拭身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所以只在旁邊幹了些打雜的活兒。
穆連榕坐在床邊,看著藍君逸的下半身衣物,一雙手伸出去又縮回來。
藍君逸的臉上沒有絲毫血色,應該是失血過多所致,他的上身有著大大小小的傷疤,有些是龜山一行中造成的新傷,還有些是更久遠的疤痕,這段時間,你真的辛苦了。淚水落在藍君逸的臉上,啪嗒啪嗒,她不知道他怎麼了,但是這前前後後的一切肯定與她脫不了干係:“對不起。”
躺在床上的人似乎恢復了一點意識,雖然眼睛仍然是緊閉著的,但是右手卻微微握住她的手,表示安撫。
穆連榕猶豫再三,最後終於下定決心:“九郎莫怪,我不是有意的,我保證只檢查你的傷口。如果,如果出了什麼事情,我一定會對你負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