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皓還沒有動手，孫丘國已經主動把他的斗笠摘下。
陸仁盯著古皓看了一會，並且上前摸了幾下。
古皓默不吭聲，沒有掙扎，他知道對方這是在確認他的面骨，估計心裡還在考慮要如何動刀。
孫丘國問道：“陸先生，怎麼樣？”
“沒問題。”
陸然放下手掌，真不知這葉府是從哪找來的人。
有這底子，他根本不需要大修，只需要做一些五官上的細微調整便可。
沒看到人前，陸仁最多只有六七分把握，現在見到古皓，他有了十成把握！
陸仁心裡暗道：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兩個沒有關係的人居然可以長的如此相像。
“孫管家，容貌上我可以保證做到天衣無縫，沒有人能從外貌說他不是葉州主。”
“但是真想讓他假裝成葉州主，只靠容貌是做不到的。”
陸仁搖了搖頭，想要模彷一個人，像只是第一步，更重要是要模彷其習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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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先生不必操心，這點我們會想辦法替他掩飾過去。”
孫丘國拍了一下菸斗，解釋道：“我家大爺的性子習慣，日後我們會慢慢教他。”
葉雲天貴為州主，平日裡舉手投足間的神態氣勢自然異於常人。
這些一時半刻急不來，先從最簡單的容貌開始著手。
孫丘國催促道：“陸先生，事不宜遲，快動手吧。”
醫廬外埋伏了許多心懷不軌的人，並不適合待太久。
陸然拿出一個白色瓷瓶，倒出一顆藥丸，放到古皓面前，吩咐道：“吃下去。”
古皓坐在床上，接過藥丸，聞了一下，判斷出是迷魂丹，沒有奇怪氣味，大概沒毒。
等下要在身上動刀子，古皓老老實實吞服丹藥，睡就睡吧。
他可不是關二爺，沒那本事醒著做手術。
手術成功，皆大歡喜，手術若有個萬一，權當是無痛迴歸。
迷魂丹進肚，效果顯著，短短幾個呼吸之後，古皓便迷迷湖湖睡了下去。
陸仁執刀開始了工作……
古皓臉上要動刀子的地方不多，光滑無疤的身體反而是工程最大的地方。
葉雲天喜歡與朋友喝酒，每次喝得興起之時，便會當眾脫掉外衣，赤裸上身。
隨後指著身上的每一道傷疤，告訴酒桌眾人每一道傷疤是何時、何地、何人所留……
無名之輩，沒資格在葉雲天身上留下疤痕，每一道疤痕都是一場龍爭虎鬥。
不只是孫丘國與江念秋知道，熟悉他的人都會知道。
葉雲天身上的所有傷疤，能讓說書人在茶館說上三天三夜不止。
孫丘國在旁，手指不停地在古皓身上比劃，同時向陸仁細說傷疤詳情……
“陸先生，我家大爺左肩這道劍傷，乃十年前武國第一劍客武亦千所留……”
“當年武亦千以一手玄鐵重劍聞江湖，我家大爺與其約戰與美竹林，大戰一天一夜……”
“最後生死一瞬，武亦千竟扔掉玄鐵重劍，從懷裡拔出一把竹劍……”
“天下皆被武亦千所騙，玄鐵重劍不過只是他迷惑外人的表象，他真正精通的乃是輕柔快劍之術……”
“武亦千一手竹劍，盡得細，短，快三字精髓，我家葉爺避過致命要害，卻也被其偷襲到左肩。”
“因是細劍所傷，加上躲避及時，故傷口不大，只有一點，形似牙籤所刺……”
孫丘國的說明詳細無比，每一道傷疤在什麼地方……
刀傷還是劍傷，是什麼形狀，長幾分幾寸，年份又是多久等等。
如有說漏，一旁的江念秋也會補充幾句。
陸仁下刀並不深，藥膏抹過，傷口迅速結痂。
用量多少決定疤痕深淺色澤，與葉府二人形容絲的傷疤毫不差。
在兩人的指引下，古皓身上多了無數道傷疤。
陸仁手中的刀不像是刀，更像是一根神奇的畫筆，在古皓身上精修細琢。
手術進行的很順利，一切都做的差不多。
“陸先生，慢著……”
就在陸仁準備收刀時，卻被孫丘國攔著。
陸仁：“還有哪需要添傷疤？”
聞言，江念秋重新數了一遍古皓身上的傷疤，確認無誤，一道不少，疑惑道：
“孫管家，這傷疤數量沒錯啊？”
“不……”
孫丘國老神自在的說道：“還少了一道。”
說著，孫丘國伸手就要把古皓僅剩的褻褲脫下。
“啊……”
江念秋頓時捂著眼睛，紅著臉轉過身子，不敢看接下去的畫面。
孫丘國譏笑道：“念秋啊，不就那玩意，是個男的都有，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這丫頭，一看就知道還沒有開過葷，也就自家大爺不吃窩邊草。
多好的美人兒，還是個雛，可惜了。
江念秋又羞又怒：“孫管家，你這是做什麼？”
“不是說了，還少了一道傷疤……”
孫丘國脫下褻褲，撇了一眼大腿內側，說：“陸先生，最後一道傷痕位置就是這裡。”
“這傷口不是什麼有名有姓的高手留下的，所以大爺沒怎麼向外人提起過。”
“大爺一次去風流快活，沒想到那花魁竟然是刺客，嘖嘖……”
江念秋反對道：“不可以，曹公子醒來後會和我們拼命的。”
“放心，不會有事的，大爺縮得快沒傷到，就是破了點皮，陸先生你輕手點就行。”
孫丘國露出個男人都懂的笑容：“不是什麼大傷疤，就是個澹澹的牙齒印。”
大爺身上這道牙印，知道的人不多，但還是有一些的。
比如他，又比如是與大爺臭味相投的那幾個狐朋狗友。
既然全身上下的傷疤都做了，以防萬一，也不差這最後一道了。
手術繼續……
隨著古皓他們進入醫廬，待的時間越來越長，往日名聲所帶來的威壓效果正在慢慢消散。
埋伏在樹林外的武林人士，內心再次開始躁動起來……
“你們說葉雲天都進去那麼久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傷得很重，怪醫陸仁正在替他療傷？”
質疑的人不少，問題一旦猜錯，代價可是他們的命。
“你確定？”
“如果葉雲天沒有受傷，怎麼會來找陸仁，大夥想想葉雲天平日裡的性格……”
有人分析道：“他若不是真的身受重傷，下車後第一時間恐怕就是拿我們立威，怎麼可能放任我們不管？”
這些人一聽，好像也是這麼一回事。
來都來了，要是什麼都不做他們豈能甘心？
終於有人安耐不住，走到醫廬門口。
“晚輩楊路向來敬仰葉州主威名，今日聽聞葉州主在陸先生府上做客，特意前來拜訪。”
楊路一襲青衫，腰間掛了把佩劍，唇紅齒白，看著倒是個翩翩公子，他躬身抱拳道：
“還請陸先生不要嫌棄，讓晚輩入內，一睹葉州主風采。”
楊路很惜命，一番話說得那一個客氣，不管是姿態還是語氣，極其卑微。
如果葉雲天真出現，他也可以當場跪舔上去。
有人帶頭，不少江湖人士有樣學樣，紛紛躬身抱拳求見，說什麼的都有。
“晚輩樸耀連，一直以來都是葉州主的仰慕者，今日聽聞有歹徒想要加害葉州主，故前來保駕護航。”
其他人一聽，好你個不要臉，真沒起錯名字，還保駕護航，我呸！
駝背老人再次出現，向眾人說道：“主人說了，葉州主今日不會接見任何人，各位請回吧！”
說完，駝背老人就躬身身子，回到醫廬裡，將大門徹底關上。
門外的江湖人士，你看看我，我瞧瞧你，眼裡都是濃濃的懷疑，還有一絲興奮。
越是不見，越能說明葉雲天身體的確如傳聞所言，十分虛弱。
葉雲天貴為雲州州主，是何等人物，若是還有一戰之力，豈會藏頭露尾？
“葉州主，為何不願出來一見，是看不起我等嗎？”
“葉州主，好大的威風，您貴為雲州州主，這麼多同道求見，卻視若無睹！”
“葉州主……”
葉雲天就不現身，醫廬外的人膽子也越來越大，更加確定心中猜測。
他們說話沒了之前的那般客氣，字裡行間充滿著挑釁的味道。
性子急的人，已經衝到大門前，又踢又踹。
有些人，心裡一旦沒了畏懼，便只剩貪婪……
“陸仁，交出葉雲天，不然今日血洗你陸氏醫廬！”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青門懸賞：
十萬雪花白銀，還有地級武學《霸圖刀法》……
無一不刺激著眾人的內心。
有個虯髯大漢建議道：“喊什麼喊，我看倒不如大夥合力把這門給砸了。”
“砸！”
“砸！”
“砸！”
不少人紛紛附和起來。
就在眾人準備砸門之時，大門勐地開啟，陸仁站在門後，冷漠地望著那一張張醜陋嘴臉。
“陸仁，交出葉雲天，饒你一命……”
“對，交出葉雲天……”
“陸仁，你是個聰明人，葉雲天你保不了的，交出來吧……”
……
面對這些威脅，陸仁冷冷一笑，道：“一群烏合之眾！”
不過就是一些六九之流，只能人數壯膽的挑梁小丑罷了。
有人當即怒道：“你說什麼？”
陸然澹澹地道：“說你們叫囂的樣子真像條狗。”
他們都知道陸仁雖然醫術高明，但並不懂武學。
“你找死！”
有人忍不住舉刀就要砍向陸仁，卻被身邊的人攔了下來：
“陸仁，葉雲天不是你可以獨吞的，把他交出來！”
“葉州主療傷完畢，早已離開，根本不在醫廬裡。”
“什麼？”
“不可能！”
“什麼時候的事情？”
陸仁冷笑道：“半個時辰之前。”
“你休想騙我們，滾開！”
虯髯大漢一聽，怒不可及，上前一把就想推開陸仁，進入醫廬。
“我陸氏醫廬，豈是你們這些跳樑小醜說進就進！”
陸仁衣袖一揮，灑出大把粉末，虯髯大漢沒能躲開，吸個正著，臉色瞬間漆黑。
“噗通”一聲，倒在門檻前，死不瞑目。
眾人一驚，紛紛屏住呼吸，向後退去，臉上驚疑不定。
江湖都說怪醫陸仁只懂醫術，不會武功，只是醫師殺人，何需動刀？
醫毒不分家，醫術高超之人，毒術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陸仁：“誰不怕死的，儘管進來。”
留下冷冷一句話，重新關上大門。
一時間竟無人敢靠近，生怕步了虯髯大漢的後塵。
……
深夜，一輛馬車在官道上狂奔。
孫丘國這回當起了車伕，江念秋在車廂內照顧昏迷的古皓。
馬車早已備好在醫廬後院，手術完成，陸仁第一時間安排三人離開，而他則留守醫廬，替三人拖延時間。
一夜過去，人可以不休息，但馬兒不行。
清晨，馬車停在路邊修整。
古皓醒來，後頸倒是不痛了，不過全身上下纏滿了紗布。
皮膚雖然不痛，但有些酥酥麻麻，還好在忍受範圍之類，不算太難受。
臉上感覺還不明顯，基本沒啥感覺，身上則截然不同，估計沒少挨刀子。
畢竟古皓親眼目睹過葉雲天的身體，渾身上下全是傷疤。
江念秋見古皓醒來，關心道：“曹公子，感覺怎麼樣？”
“還行，這紗布什麼時候能拆？”
江念秋回道：“陸先生交代過，最快也要兩天後才能拆除。”
兩天嗎？
這倒是比古皓預想快了許多，他本來還以為要七天左右才能拆開。
古皓翻開窗簾，望了一眼外面的景色：“我們這又是要去哪裡？”
江念秋：“回雲城。”
只有回到雲城葉府，他們的處境才算安全。
雲州現在可有不少人惦記著他們，青門給出的懸賞實在太誘人了。
古皓問道：“陸先生呢？”
這時，孫丘國從車外進來，說：“留在醫廬替我們拖延時間。”
“那豈不是很危險？”
古皓皺了皺眉，醫廬外全是一群亡命之徒，就算是烏合之眾，但也人多勢眾。
“人家願意，你管得著。”
孫丘國並不在意，陸仁欠了他家大爺幾次救命之恩。
陸仁那邊也不是他們安排的，這些都是葉雲天臨死前的吩咐，他們只是照做而已。
江念秋輕嘆了一聲：“為什麼就不能讓陸先生隱秘進行手術……”
古皓冷漠道：“因為葉雲天要讓所有人知道他還活著，所以才會安排我們高調現身醫廬。”
他是越來越討厭葉雲天這個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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