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下旬。
北風蕭瑟，冬季寒冷。
神都城裡的禦寒物資，源源不斷的送到西關。
大戰一起，每天的糧餉開支，就成倍增加。
自正光六年起，天災人禍接連而起，乾元動盪，百姓生活居無定所，國力不斷受損。
西征平亂將軍、左將軍、都鄉侯封餘禪坐鎮將軍府。
府內，幾位幕僚與封餘禪暗自商議。
“涼州昨日急報，已在金城發現敵蹤。”
金城是涼州西北部重鎮，本身邊軍十二鎮之一，也有一鎮設立在了金城，所以金城雖有急報，卻並無求援之意。
“金城關切入涼通道，決不可失。”
“大將軍命我拒敵於涼外，若是讓這幫羌人鑽進了涼州，本將可不好交代。”
封餘禪在攤開的地圖上，指著金城畫了一個圈。
金城方圓數十裡內，是戈壁荒漠。
此城原本建造就十分不易，乃是真正的軍事重鎮，若是被敵軍拿了金城，那以金城為點，進可攻，退可守，當真不好解決。
金城再往西北，便是安州與荒漠。
其中安州已經亂套了，封餘禪的目的也不是為了解救安州黎民，而是為了擊潰這支來犯的羌人部隊。
他把目光轉移到了東北方向，其中有幾個大城，邊軍十二鎮在那設點。
只是這些邊軍設立的點，沒有金城重鎮來的重要，通常也就三五千人守著，兵力不足。
“這裡是馬家的跑馬場，馬家善養馬，涼州東北部的大片草原，都是他們馬家的跑馬場。”
“穿過隔壁荒漠，羌人也可以抵達此地，只是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而且可能會在路途上遇到一些阻礙和困難。”
這世上的荒漠，不是想穿就能穿的。
傳說在大荒漠裡，存在著一些妖魔鬼怪，這些妖魔鬼怪，不會放走到了嘴邊的肉。
“大股部隊穿插可能會引起妖魔注意，但小股部隊迅速穿插過去的話，不用兩天時間就能抵達馬家的跑馬場。”
“草原戰馬不可丟，我軍抵達涼州後，戰馬、馱馬消耗巨大，必須要得到足夠的補充。”
封餘禪想了想，自我感覺不太可能短期內和羌人交戰就落下結果。
但羌人的抗壓性實際上並不強，只要小贏幾陣，等明年開春後，氣候溫暖，經濟繁榮起來，羌人就會自行離開。
當然，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須要將羌人鐵騎阻擋在涼州之外。
如果羌人進入到相對更加富饒一些的涼州，乃至進入雍州地界，那再想要趕走他們，難度就更高了。
“諸羌作亂，其後必有原因。”
“我現在所擔心者，可不光是這羌人的十萬鐵騎。”
封餘禪搖頭嘆息，隨著羌人鐵騎南下，浮動的何止是三州安危，更是三州的人心。
幕僚指著涼州東北部的馬家道：“將軍擔心馬家？”
封餘禪目光一凝：“我已派遣曹肅前往馬家。”
“此人乃是寒門出身，身上沒有士族影子，馬家若亂，曹肅必然不會允許此事發生，加之我已和他說明戰馬之重要，他若是誠心助我，定然會掌控馬家，為我所用。”
封餘禪澹澹的說著。
幕僚道：“那若是馬家真的.......”
“那就看曹肅是怎麼想的了，我聽聞，此人曾經斬殺過登城城主施譚，讀書人的腦袋他也說砍就砍了，小小涼州士族，想必也不再話下。”
說白了，曹肅還是秦虎一系的人，此事曹肅隨便怎麼處理，到時候得罪士人的，也是秦虎一系，與他封餘禪無關。
他若是處理的好，那麼天子那邊，他封餘禪也是首功一件。
甚至如果因為戰馬沒有及時送到金城作為補充，那麼曹肅可能會成為最終背鍋的那一位，分攤掉他身上的一些責任。
.......
.......
北風吹雁，曹軍進入涼州。
路途便更加難行，一路上風餐露宿，條件比在南方差多了。
好在曹肅麾下大軍中，氣血武者眾多，就算沒有突破到氣血的，也是體格強壯，披星戴月的趕著路。
臨近戰亂之地，路有凍死之骨。
比起神都繁華，涼州的荒涼形成鮮明對比。
因為氣候惡劣，眾將士埋頭趕路，也極少有人說話。
等到了十二月初時，曹肅大軍抵達涼州北部。
此地的氣候，稍微好了一些，也見到了一些荒漠之中的綠洲。
綠色葦叢、鷺鳥翩翩大澤與漠漠黃沙相伴共生，可謂塞上江南。
“大人，再往北就是涼州草原了。”
地貌的變化，讓曹肅大軍放緩了心態。
三千精兵緩行軍，進入到綠洲之地，跨過大澤後，再向北走。
曹肅派遣的探馬一直不停來報，告之曹肅周遭的情況。
張恪身為探馬頭子，親自帶領一支探馬，出去探查。
“馬家的馬場，距離此地應當還有數十裡。”
“同時，也能夠達到北涼城。”
“北涼城和涼州府一般大小，是涼州最大的城池。”
“北涼城也是涼王的封地。”
張恪歸來之後，向曹肅介紹北上行軍路線，幾個區域都說的明明白白。
曹肅是聽說過涼王的，當今天子一共就三四個兄弟，全都分封了諸侯王，劃定在不同的地方。
只是諸侯王之間差距不小。
像涼王屬於諸侯王中實力不錯的，北涼城被他經營的蒸蒸日上，據說也算是威震漠北。
因此涼王世子聞天嘯也是神都城裡最囂張的世子，十分活躍，一點也不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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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涼王世子暴虐和紈絝的事蹟，也是出了名的，既然惹不起，大家平時對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了。
“按照帝制，涼王麾下只有八千兵馬，用來拱衛北涼城的安危，因此不作為此次西征平亂的兵力來源。”
吳明對於這些本朝基本制度，還是掌握的十分通透的。
曹肅問道：“那馬家呢？”
“馬家與涼王世代交好，是北涼有名的士族，經營著涼州最大的馬場，每年將戰馬賣到神都，再由神都控制戰馬的分配和售賣。”
曹肅聽完介紹，眉頭微微一皺，買賣戰馬的？
又是一個飛馬莊嗎？
他知道這世上能夠買賣馬匹的家族，或多或少都掌握了培育戰馬的核心秘法，很多戰馬在他們手中養的超出了普通戰馬的範疇。
所以才能擁有更強的負重力和耐力。
像曹肅胯下的這匹黑風戰馬，屬於飛馬莊的一流戰馬，縱然負重幾百斤，也能輕輕鬆鬆，毫不費力。
人是超人，馬也是超馬。
很多戰馬的氣血湧動翻騰，不在武者之下。
“馬家若是與涼王走得近，那馬家在北涼城也算是高枕無憂，這封餘禪派我過來，只是為了從馬家獲得穩定的戰馬源？”
曹肅覺得此事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大人，我們直接進入北涼城？”
“不，北涼是涼王的封地，我們貿然前去北涼城不合適，傳令下去，繞開北涼城，直奔馬場。”
曹肅決心還是小心行事。
眼下這種局面，那涼王也不好過多接觸。
雖然他和他的兒子有點關係，但涼王什麼脾性曹肅一概不知，沒必要在此耗費時間。
李離聽到曹肅下令後，立即調轉馬頭，向全軍傳達將軍命令。
隨後，曹軍從綠洲出來後，繞開了近在眼前的北涼城，從西邊直接北上。
北涼城上眼尖的軍士，發現了這一支陡然出現的部隊。
曹肅等人並沒有隱藏蹤跡，一個個小點在荒漠上十分清晰。
而眼力更好的力境高手，更是看見了大軍之中迎風招展的大旗，上書著一個“曹”字。
“速速前去稟報涼王，城西出現大量軍隊。”
城門將領立即十分警惕的向涼王府稟報。
也就在此時，那支軍隊裡分出數騎，直接衝到了北涼城的城池之下。
為首的那名騎兵朗聲大喊。
“北涼諸將安好，吾乃神都禁軍典曹都尉李離，奉昭武將軍曹肅之命北上平亂！”
李離的官職是典曹都尉、千夫長，按照禁軍設定，一營之中可有都尉負責各項事宜，像李離這種負責後勤糧草事宜的，就可以叫做典曹都尉。
北涼城城樓上的將士甚至都不明白典曹都尉和昭武將軍是什麼級別。
但他們聽出來了，對方是前來平亂的禁軍。
這讓他們很納悶，不都說禁軍去金城一帶平亂了嗎？
北涼雖然最近形勢比較嚴峻，氣氛也比較凝重，但沒看到什麼戰亂呀，他們是平的什麼亂？
很多將士面面相覷。
最後那城門令尷尬的笑了兩聲，問詢道：“這位將軍，涼王馬上就到，還請在此稍作等候！”
“哎！”
李離正色拒絕：“軍情緊急，來不及耽擱了，還望涼王恕罪、將軍恕罪！”
說完，不等城上的人反應，就率領數騎一熘煙的跑了。
根本不給對方多搭理寒暄幾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