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曜日。
文藝部。
近藤司將昨天待在家裡寫了一天的稿子遞給了秋元紅葉。
這讓鈴原明日香有些生氣。
“近藤，寫那麼多，為什麼上課的時候不給我看？”
秋元紅葉翻頁的手頓了一下。
這個傢伙，總是在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動心思。
真討厭！
“啊，”近藤司撓了撓頭，然後想到了說辭，“你看，已經是高二了吧，馬上就要升學了。要努力學習才能考上好的大學啊。”
鈴原明日香白了他一眼，“我的夢想是當畫師，沒打算上大學......”
“這怎麼能行！”
“怎麼了？”
“你不是答應了要當我的畫師嗎！是我小說寫的不好嗎！不跟我一起讀大學，那你怎麼給我畫畫？我可是想要壓榨你到死為止的啊。”近藤司拍著桌子大喊。
“這是哪裡來的資本家啊。”秋元紅葉小聲嘟囔著。
“可是，我成績那麼差，也考不上你想要上的大學吧？既然如此，索性不考了！這樣，我白天起床看小說，中午看漫畫，晚上看動漫或者打遊戲。週末你放假找我畫插畫……”
鈴原明日香掰著手指說著自己要做的事情，把自己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
秋元紅葉越聽越覺得奇怪。
“那個，先等等……”
鈴原明日香疑惑地看著她，“怎麼了？”
“難道，你不給自己留出睡覺時間嗎？”
“咦？沒有嗎？”鈴原明日香有些驚訝。
近藤司肯定地點點頭，“是沒有。”
“這不重要啦。”鈴原明日香無所謂地擺了擺手。
“很重要啊。”
看著秋元紅葉認真的樣子，鈴原明日香轉向近藤司問道：“近藤，真的有那麼重要嗎？”
近藤司託著下巴仔細思考了一會，然後對著秋元紅葉解釋道：“如果真的是鈴原說的那種狀態的話，確實不重要。想想看，人體是具有自我保護機制的。秋元小姐明白吧？”
秋元紅葉皺了皺眉頭。
“儘管人體具有自我保護機制，但依舊會出現猝死現象，例如打遊戲。這說明這種機制並不完全可靠。所以，留出睡覺時間很重要。”
鈴原明日香撓了撓臉，“那個，總覺得我應該插話。可是，我不知道說些什麼啊。而且你們幹嘛對這種事情這麼認真啊......”
近藤司沒有機會鈴原明日香，而是對秋元紅葉認真辯解道：“確實存在打遊戲熬夜猝死的人。但這並不代表鈴原就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究其根本，在於動機。”
“動機？”
“對鈴原而言，看輕、漫畫、動漫、打遊戲都是放鬆自己享受生活的過程。也即是，只要快樂，做什麼都可以。
反觀那些猝死的人，當其連續多天拼命打遊戲的時候，他就已經與放鬆背道而馳了。
或許是為了遊戲裝備，或許是為了等級，或許是為了其他東西。總之，會有這樣一個目標在那裡，迫使他克服人體自我保護限制，而繼續拼命堅持下去。
這與那些熬夜工作猝死的人沒有區別。
人在放鬆狀態下，大腦會逐漸趨於放鬆。總有那麼一刻，鈴原得到的樂趣不足以克服睏意使她繼續下去。那時她便會睡著。
這就是臨界狀態下的自我保護限制。
所以，對鈴原而言，即便沒有留出睡覺時間也無所謂，因為，她是可以隨時隨地睡覺的。和你擔心的東西根本不一樣。”
鈴原明日香眨了眨迷茫的眼睛，指著自己困惑地問道：“我是，是這樣想的嗎？我真厲害啊......”
“是啊。困了睡，醒了吃，吃了玩，多麼令人羨慕啊……”近藤司搖頭感慨，並羨慕地看著她。
秋元紅葉白了眼近藤司，“你想活成那種墮落的樣子，也不是不可以吧？”
聞言，近藤司皺了皺眉。
“墮落？”
“難道不是嗎？”秋元紅葉看到了近藤司的表情，但依舊反問。
鈴原明日香好像察覺到了氣氛的緊張，於是連忙擺了擺手。
“那個，不用在意，我這種就是墮落啦，哈哈......”
“你認為，一個人做著讓自己開心的事，叫墮落嗎？鈴原的話，”近藤司指著鈴原明日香說道：“你也聽到了，她的夢想是宅和畫插畫。她用自己的工作換來讓自己享受生活的權利，並行使這種權利，你認為這是墮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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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元紅葉靜靜地看著近藤司，過了好半晌，才嘆了口氣。
“我明白了。你喜歡的話，就去做吧。”
近藤司搖了搖頭。
“你一點也不明白。人跟人的夢想、價值觀，追求都是不同的。但都趨向於一個點，自我滿足。
苦行僧受肌肉苦勞，嚮往的是超脫；正義的警察追擊壞人而死，達成的是心中的正義；壞人殺人也好，搶劫也好，滿足的是武力炫耀的成就；鈴原選擇安逸的生活，僅僅是這樣能讓她快樂。
如果鈴原不具備達成個體訴求的能力，卻偏偏選擇那樣的生活，那才叫墮落。
為什麼人一定要有高尚的追求才不算墮落呢？
又是誰，認為【建立一個遠大的目標，並為此付出努力拼搏】才算高尚呢？
在阿努比斯的天平上，國王的心臟往往比羽毛更重。”
講到這裡，近藤司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道：“秋元小姐，儘管我很喜歡你。但是，請不要小看我的朋友。”
秋元紅葉沉默的時間更久了。
氣氛越發緊張了。
鈴原明日香小聲開口道：“近藤，你個笨蛋在說什麼啊，快和秋元同學道歉......”
近藤司彷彿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依舊看著秋元紅葉。
“不。是我應該道歉。”
秋元紅葉站起身，對著鈴原明日香鞠了一躬。
“我不應該把我的價值觀強加到你的身上。剛剛我說了【墮落】二字，很抱歉。”
鈴原明日香慌忙站了起來。
“啊，不，那個......其實，我覺得你說的沒錯啦，我，我就是這樣......”
話沒說完，她突然看向了近藤司，思考了一會後，才對秋元紅葉說：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真是的......為什麼你們兩個爭吵，我卻有一種強烈的罪惡感啊......”
秋元紅葉並未坐下，她看著近藤司問道：“你嚮往鈴原同學的那種生活狀態對吧？”
近藤司點了點頭，“是的。”
“呼——”
秋元紅葉深吐了一口氣，表情變得淡漠了一些。
“那你就去那樣生活吧。”
“您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嗯？”
近藤司揉著腦袋無奈道：“我只是說嚮往那種生活，但我從來沒說過要選擇那種生活吧？您幹嘛露出一副【我現在才算看透你，果然我們不適合，我對你很失望的】表情來啊。”
忽略了近藤司刻意新增的修飾詞，秋元紅葉有些疑惑地問道：“那你剛剛......”
“我剛剛說了吧。人趨向於自我滿足。有個存在遠比對那種生活的嚮往更讓我滿足，因此。我不會，也不能那樣生活。秋元小姐，用您無上的智慧猜猜看，近藤司達成自我滿足，要做什麼事呢？”近藤司笑眯眯地看著已經明白了什麼的秋元紅葉問道。
秋元紅葉坐了回去，側過身體說道：“猜不到！”
“那我來告訴您吧。”
“我不想聽。”少女皺著眉頭好像很困擾的樣子。
近藤司沒理會她的【困擾】，自顧自地說著：“秋元小姐是我的最終訴求，如果不能迎娶秋元小姐，那麼我就永遠不會滿足。所以，我不會選擇那種會遠離秋元小姐的生活方式。相反的，我要為自己建立一個遠大的目標，並為此付出努力拼搏。在未能實現最終訴求前，我，都是苦行僧！”
聽完他的話，秋元紅葉低下頭，嘴唇死死地咬在一起。
少女雙拳緊握著，彷彿下一秒就要揍近藤司似的。
笨蛋！笨蛋！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
“出去！”
“哈？”
近藤司詫異地看著秋元紅葉，不明白她怎麼突然生氣起來了。
“出去！”少女的聲音更冷了。
“那我去哪啊？”
“就在門口站著，不讓你進來，不許進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近藤司心裡咯噔一下。
糟糕！
難道是用力過猛，讓秋元小姐生氣了嗎？
“啊，抱歉！我這就出去！”
說完，近藤司立刻走出文藝部，並帶上了門。
聽到關門聲，秋元紅葉“嗚嗚”兩聲，趴在了桌子上。
鈴原明日香瞥著她已經到脖子的紅暈，撇了撇嘴。
“我說，就答應他不行嗎？你們兩個在玩啥呢？”
秋元紅葉抬起通紅的臉看了鈴原明日香一眼說道：“才不要！”
說完，她又趴回了桌子上，“不許告訴他。”
“是，是。我不會說的。”鈴原明日香一邊翻著輕小說，一邊應和著。
“......才不會這麼輕易答應他......”
聽到秋元紅葉的聲音，鈴原明日香輕嘆了一口氣。
“不會輕易答應，也就是最終會答應吧......”
少女的低喃，遠比蚊吶聲更細不可聞。
甚至，連自己都沒有聽清。
過了好半晌，秋元紅葉才恢復了正常。
她咳嗽兩聲，想要出門喊近藤司卻又覺得害羞，於是只好對著鈴原明日香說道：“鈴原同學，能和近藤打個電話嗎？”
“嗯？”
秋元紅葉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個，那個......我還沒有他的聯繫方式......”
鈴原明日香的眼神變得怪異了。
“你們兩個，認真的嗎？”，
“.......”秋元紅葉低著頭不說話了。
鈴原明日香搖了搖頭，然後開啟了手機。
“近藤這個傢伙，也真沒看出來竟然是這麼膽小的嗎......呵呵......該說真純粹嗎......”
聽著她的話，秋元紅葉臉頰有些發燙，她的腳下意識踩了踩。
但是，並未有熟悉的觸感。
都是近藤的錯！
回來就踩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