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鼕鼕，沉悶而又急促的敲門聲從外面傳來，波頓公爵煩躁地將酒盞摔在地上，猩紅的酒液和墨綠色的碎片碎了一地。
波頓公爵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此刻的他，身穿錦衣，腰間別兩隻短銃，站在窗邊。
其實，血族在這麼多年的統治下，當年驍勇善戰的勇士，已經沉淪成了一群酒囊飯袋。
人類都能在多巴胺晶片裡面沉淪，比人族智商略低的血族自然也免不了這樣的下場。
當然，真相是的血族當年並沒有多麼驍勇善戰，事實上，血族當初統領整片大陸，完全就是非常戲劇的開頭和非常草率的結尾。
波頓公爵心血來潮攻打了人族大本營，並且殺死了維吉爾大帝，人族群龍無首，被血族一波拿下。
血族，根本就沒有付出什麼代價。
如果當時人族真的全力反撲，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但是，維吉爾大帝莫名其妙的死亡，為整場戰爭奠定了一個奇異的基調。
只有少數人知道當年事件的真相，其中就包括當事人波頓公爵。
波頓公爵站在豪華的落地窗前，戰爭的失敗是必然，甚至波頓已經猜到了對方會來的這麼著急。
他施施然地站穩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的雲層緩緩飄過，露出了一輪緋紅的圓月。
如血的月光透過窗子傾瀉在波頓公爵的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朦朧的緋色。
在這猩紅城堡的外牆上，鐫刻著數不清的符文，符文忽明忽暗的閃爍著，似乎毫無章法，卻又好像遵循著某種規律。
而從猩紅城堡往外望去，入目的卻不是猩紅之城的街道，而是一片柔和的光。
這處城堡位於一個摺疊的半位面之中，這是當初維吉爾大帝為了自己能夠心無旁騖地作畫而專門設計的，也是藉助這個半位面的能力，外面的人根本無法窺伺城堡裡面的情況。
波頓公爵面色澹然，一條條命令從這個房間裡面傳出去，為了迅速湊兵，明年的軍餉被提前分發，軍功戰功也跟大白菜一樣送出去，用以撫平軍心。
身為高層，首先要學會的就是畫大餅。
但事實上，他們血族的庫存也早就虧空了，假如這場戰鬥贏了，他們才有機會去享受幸福的財政危機，要是他們不用考慮財政危機了，那肯定是國家都敗亡了。
當然，要去在廣袤的土地上收攏一整支軍隊是沒有那麼快的。
血族的軍隊分散在大陸的各個地方，要集結也需要一段時間。
猩紅之城西邊的部隊成為了最先抵抗狼人大軍的部隊。
然而，這號稱三萬的大軍，根本就不堪一擊，在狼人的衝擊下瞬間潰散，雷頓侯爵也只能不停地催促他的直系部隊去一個個把這些潰兵抓出來，罪大惡極的就地正法，其他則是繼續跟著他，戰鬥還沒結束，就算是沒有鬥志的炮灰，能多一個就是一個。
其實，整個血族，最清楚這場戰爭走向，甚至早就料到戰爭結果的，自然是波頓公爵了。
當釋出完最後一條集結的命令後，波頓公爵坐在華麗的木凋椅子上，緩緩閉上了眼睛。
......
他做了一個夢，或者說，不是夢，而是回憶起了過去的一樁事。
那是一個昏暗的房間，或者更確切地來說，是在維吉爾大帝的寢宮。
他被掛在了一張金屬十字架上，四根碩大的鐵釘分別穿透他的左右手心和兩隻交叉的腳掌。
潺潺的鮮血如同小溪一般順著十字架流下，注入地面上早已刻好的凹槽。
而維吉爾大帝就坐在他的前面，右手拿著畫筆，他的臉色平靜，身上卻散發著令人戰慄恐懼的氣息。
他就這樣安靜地做畫，“這個世界，即便是強大的貴族，也必須屈居於信仰之下。神靈是萬物的主宰，信仰是一切的根基，一切的榮光都歸於神，都歸於我。”
維吉爾大帝邪魅一笑，他一邊畫畫，一邊對著早已肝膽劇烈的波頓公爵笑道：“放心，我對吃人不感興趣，作為神，自然要有神明的操守，殺戮是這個世界上最無聊的東西。我不喜歡殺戮，只喜歡交易。”
波頓公爵眼神飄忽，根本不敢與面前這個人對視，他從對方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威壓。
“交易，我，我沒有可以交易的東西。”
是的。
現在的波頓公爵已經成了對方的俘虜，能用什麼東西做交易呢？
並不是說波頓公爵一無所有，而是在他看來，自己對於維吉爾大帝沒有任何價值。
卻見維吉爾大帝神色澹然地說道：“你的愛情、親情、壽命、財富、運氣，全都可以拿來交易。”
“甚至....連你的靈魂，也可以.....”
波頓公爵的臉龐狠狠抽動了一下，靈，靈魂...
維吉爾大帝放下手中的畫筆，用充滿感染力的聲音說道，“我可以給你很多東西，壽命，權力，金錢，女人，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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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頓公爵並不明白面前的維吉爾大帝為什麼要跟自己商量，對方明明用一隻手就能捏死自己。
他不敢與維吉爾大帝的雙眼對視，那雙眼睛，神秘、強大、邪魅，好像擁有著可以看穿人心的能力。
“我能給你想要的一切，前提是，你要聽從我的安排。”
波頓公爵似乎沒有選擇的餘地，他，緩緩點頭。
卻見下一刻，維吉爾大帝用手指化為刀鋒，用力刺向他剛剛完成的畫作。
他刺入畫像中波頓公爵的嘴巴、喉嚨、眼睛、額頭、手，以及沒有人像的背景位置。
一抹深紅的、摸上去有些冰涼而滑膩的液體從畫作裡面流了出來。
波頓公爵痛苦地嘶聲尖嘯起來，彷彿靈魂都跟著維吉爾大帝的手指而刺痛顫抖。
維吉爾大帝手上的動作並沒有因為波頓公爵的慘叫而停下。
然而就在此時，奇變陡生。
那波頓公爵竟是強行掙脫了在十字架上面的束縛，周身繚繞的紅色血氣化為一把血刃。
波頓公爵不知道到底應不應該做這筆交易，他只知道，他並不願意交出自己的靈魂。
那柄修長的猩紅血刃瞬間砍在了維吉爾大帝的肩膀上，維吉爾大帝卻是面無表情。
波頓公爵將血刃抽出，再次揮擊！
一刀又一刀，血刃刺破皮膚，刺穿骨頭。
但是畫面中並沒有代表骨頭的白色，只有一片代表鮮血的紅色。
維吉爾大帝平靜的臉龐突然露出笑容，任憑那血刃不斷刺穿自己的身體，他就彷彿不會死去一樣，鮮紅色的血液從他身上滲出，滲出……大量的滲出，就像...決堤了一樣！
鮮紅色的液體從維吉爾大帝的身上潰散，就像是擋不住的洪流，將這個房間全部淹沒。
波頓公爵感覺自己彷彿浸在海水中一般，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
身為血族，面對這麼多的血液他應該高興，但是波頓公爵在這血海之中，卻是遍體生寒，整個世界都彷彿只剩下這咕都咕都冒泡的紅色海洋一樣……
波頓公爵的意識漸漸消弭，他終於意識到，不是他抓住了機會偷襲成功，而是，維吉爾大帝故意給的他機會偷襲而上。
“你殺了我，我這麼多年的因果，就交給你了，哈哈哈哈。”維吉爾大帝狂笑不已，“吾債已償。”
話音落下，血色淹沒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