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七點左右，李川就與周總簽訂了交易合同。
進展的有點快，這主要是因為周總的態度太爽快了。
當“2400萬”的價格談定之後，剩下的諸多細枝末節，周總都不在乎了，甚至連恆源惠超市賬上的二十多萬，他都沒有要，似乎是打定住了主意：要當天解決，不再跑第二趟。
眼見對方如此爽快，李川也難得大氣了一回，他表示：“2400萬”將於七天內，一次性全款付清。
一次性全款付清……這種事，他還是第一次幹。
按照他的性格，“2400萬”這麼大的數額，怎麼著也得搞個分期付款……這跟有沒有錢沒關係，主要是錢每在賬上待一天，他就能多收一天的利息，同時也能減輕公司經營過程中的風險……對於一個合格的商人而言，“付款”這種事，能拖就儘量拖，其好處永遠大於壞處。
他今天之所以破例，也是看周總的態度太爽快了，他再扣扣搜搜的，有些不好意思，便乾脆也跟著“爽快”了一把。
周總聽聞他願意一次性付清全款，態度更積極了，他明確的說：2400萬就是恆源惠超市的整體打包價，他們連一個塑料袋都不會帶走。
此話一出，雙方也就不用談了，直接起草合同就可以了。
合同的內容也比較簡單，因為沒有那麼多的細枝末節，只需要明確三個條款就可以了：
1、2400萬是恆源惠超市的整體打包價，包括所有的動產和不動產；
2、自合同簽訂之日起，李川方面需要在七天內，一次性付清全款；
3、周總方面需要在一個月內，協助李川方面辦理不動產過戶手續。
以上三個條款確定下來，另外再附帶一份產權證明、一份貨品庫存資訊（超市內部有系統，直接列印即可），外加十幾張附件照片，基本上就差不多了。
這樣一份相對簡單的合同，他們不到一個小時就搞定了。
超市內部有印表機，他們各自列印了一份，檢查無誤後，便正式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晚上七點十分左右，眾人離開了辦公室，聚集到了恆源惠超市門前。
雙方互相道別，周總一行人坐上了一輛賓士S級轎車，離開了此地。
李川站在原地，望著賓士S級的車身消失，扭頭對著身邊的陳晨道：“你說，他這算不算是食言？”
“嗯？”
陳晨面露疑惑，顯然沒明白李川的意思。
“他之前說，他們連一個塑料袋都不會帶走，可現在，他們帶走了十幾張A4紙……”
“啊？”
陳晨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抬手輕錘了李川一拳，有些好笑道：“你這麼摳啊，連合同的紙錢都要算？”
“哈哈。”
李川大笑一聲，道：“這是他自己說的嘛，單論價格，十幾張A4紙可比一個塑料袋貴多了。”
“行了，別耍寶了，趕緊回去吧，待在這兒容易著涼。”
馬曉蓮走了過來，她嘴上“批評”了一句，但臉上始終帶著一絲笑意。
合同簽訂，就代表著恆源惠超市現在是屬於他們的了……這一點，讓他們非常興奮，只是出於矜持，沒有過份的展示出來。
李川剛才也是心情暢快之餘，隨便開了個玩笑。
他再摳，也不可能連合同的紙錢都不願意出，況且……他也不算太摳。
眾人回到辦公室，坐下。
適時，恆源惠超市的經理湊了了過來……哦，不對，現在應該說是“原經理”了。
原經理名叫“呂航”，此前是周總的助理，幾年前被安排到恆源惠超市當了經理，他屬於周總的鐵桿親信，未來肯定是要跟著周總走的，想留也留不住。
當然，李川也不想留。
呂航平時不好好幹活，上班就躲在辦公室裡看小說、打遊戲，還天天遲到、早退……這種人，留下幹嘛？
所以，呂航此人，無論是從他個人的角度，還是從李川方面的角度，他都是要走的。
他的去向早已確定，周總之前就跟他承諾過，等恆源惠超市的事解決完之後，會把他調到市裡，到自己旗下的某酒店繼續當經理。
他現在之所以沒走，是因為恆源惠超市的事還沒有完全解決。
恆源惠是一個大超市，相關的事務比較繁雜，合同雖然已經簽了，但還需要工作方面的交接，呂航作為恆源惠超市的原經理，不能說走就走，他應該幫助李川他們順利接手恆源惠超市。
所以，呂航還要再留下工作一段時間。
具體要工作多久，現在還說不好，快則一兩天、慢則一個星期，一切以李廣武和馬曉蓮的工作理順情況為主。
不過，呂航似乎很想快點走，他剛剛回到辦公室，便湊到了李川跟前，說道：“李總，我們現在應該怎麼做？要不要我把員工集合起來，開個會？”
“員工現在都在嗎？”李川問道。
“沒有。”
呂航搖了搖頭，道：“現在是晚上，只有上夜班的一批員工。”
“那就算了。”
李川擺了擺手，道：“等明天吧……你通知一下，讓超市的所有員工，明天早上八點，到超市集合開會，任何人不允許請假，請假視為‘自動離職’。”
“哦，好吧，我明白了。”
“嗯。”
李川點了點頭，又問道：“咱們超市有主管嗎？”
“沒有。”
“那平時管事的是誰？”
李川這麼問，是想找到員工中的“帶頭人”。
恆源惠超市的員工之中，肯定是有“帶頭人”的……這一點，他非常確定。
如果呂航是一個非常勤奮的經理，天天待在超市裡，從開門營業一直工作到打洋，那恆源惠超市所有的員工都會聽他的……這種情況下，員工之中可能就不存在“帶頭人”。
然而，呂航明顯不是這樣的人。
呂航平時不怎麼管事，還天天遲到、早退……這種情況下，即便是一群老員工，那也是需要“帶頭人”的，否則出了問題，員工們都不知道找誰。
恆源惠超市沒有設定“主管”的職位，這也就代表著“帶頭人”是自然產生的。
自然產生的“帶頭人”，其資歷、能力、威望、性格等方面，一般都不會太差。
李川想要留下恆源惠超市的老員工，做法其實很簡單，他只要搞定了“帶頭人”，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魏安琪和馮曉雯。”呂航回答道。
“馮曉雯？”
李川微微挑了挑眉，嘴角不由掀起了一絲弧度。
“嗯，平時超市裡的一些雜事，一般都是魏安琪和馮曉雯在幫忙處理。”
“她們倆，現在在超市嗎？”
“馮曉雯在。”
呂航解釋道：“她們是分兩個班的，一個白班、一個夜班，現在是夜班，所以只有馮曉雯在，魏安琪已經下班回家了。”
“哦。”
李川應了一聲，又道：“那麻煩你，把馮曉雯叫過來，我跟她聊一聊。”
“好。”
“……”
此時此刻，馮曉雯正跟恆源惠超市的幾名員工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恆源惠超市“改朝換代”的事。
恆源惠超市進行談判交易的事，他們沒有跟員工們說明，但是員工們也都不傻，她們看到平時不怎麼露面的老闆突然駕到，另外還有一夥陌生人……一幫人在辦公室裡待了一整天，事情很不尋常。
她們聯想到恆源惠超市最近正在謀求轉讓，再結合自己看到的情況，基本上就能猜的差不多了。
“恆源惠超市換老闆”這種事，關係到她們的切身利益，心裡難免有所波動……整整一個晚上，大部分員工都無心工作，她們三三兩兩的湊在一塊，議論紛紛。
馮曉雯這夥人，只是其中之一。
“老闆走了嗎？”
“走了，外面的奔馳車沒了。”
“那是已經談完了？”
“應該是吧。”
“成了沒有？”
“不知道。”
“那夥人（李川他們）走了沒有？”
“好像沒走。”
“真的？”
“真的，我剛才看到他們回辦公室了。”
“那就沒跑了，應該是談成了！”
“為什麼？”
“你傻啊，老闆都走了，他們沒走，結果怎麼樣，不是很明顯麼。”
“哦，說的也是。”
“咱們超市……真換老闆了啊。”
“嗯，八九不離十。”
“那怎麼辦啊？”
“什麼怎麼辦，新老闆來了，我們就跟著新老闆混飯吃唄，怎麼，你還想辭職啊？”
“不是，我是怕新老闆……他用自己人，把我們都開除了。”
“不會的。”
“為什麼？”
“這還用說麼，咱們超市六十多名員工，他把我們都開除了，上哪找這麼多人去啊，他自己人有這麼多嗎？”
“哦，也對。”
“你就放心好了，新老闆不會對我們怎麼樣的……”
“也不能這麼說，新老闆雖然不會把我們全部開除，但有可能開除一部分員工，換成自己人。”
“啊？那他會開除誰啊？”
“不知道……不過，曉雯肯定不會被開除。”
此話一出，所有人的目光同時望向了馮曉雯。
馮曉雯下午上班的時候，聽早班的同事們說：老闆來了，還有一夥陌生人，他們在辦公室裡談了一整天，好像是在說“超市轉讓”的事。
她聽聞此言，腦中瞬間想起了李川，於是連忙詢問“陌生人是誰”、“是不是一個長的高高的，梳著側背頭的年輕人”。
同事一臉驚訝的反問：“你怎麼知道的？”
於是，她就將昨天遇到李川的事給說了出來……結果不出一個小時，全超市的人就都知道了。
幾十塊錢的“賄賂”，雖然不是什麼大事，但她堅決不收的舉動，終歸是給“未來老闆”留下了一個好的印象。
這便是有人說她“肯定不會被開除”的原因。
馮曉雯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就聽到身後傳來了一陣喊聲。
“馮曉雯！馮曉雯！在哪呢！”
馮曉雯聽出了是經理的聲音，連忙高聲回覆道：“經理，我在這兒呢！”
呂航順著聲音找過來的時候，原本聚在一起的員工們已經全部散開了。
“你跑這兒來幹什麼？”
呂航看到馮曉雯，隨口問了一句。
“沒什麼，我整理一下貨架。”
馮曉雯說著，將剛剛拿在手上的一包白象泡麵、放回到了貨架上。
“別整理了，跟我去辦公室，新老闆找你。”
“新老闆？！”
馮曉雯面色一怔，忙問道：“咱們超市……真換老闆了？”
“嗯。”
呂航點了點頭，道：“你就別問那麼多了，趕緊過去吧。”
“哦，好的。”
馮曉雯怔怔的應了一聲，朝著辦公室的方向走去。
然而，她剛走出去兩步，就頓住了，回過頭來，問道：“經理，新老闆找我做什麼？他……”
“你去了就知道了。”呂航有些不耐煩的打斷道。
“哦。”
馮曉雯沒有得到答桉，心裡突然變得忐忑了起來。
她想起了李川昨天的形象，又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臉色微微一紅。
‘新老闆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馮曉雯心跳勐然加速，臉上也露出了一絲喜色，但很快又消逝殆盡了。
‘可是……我已經結婚了啊。’
馮曉雯想到此處，眼中又閃過了一絲懊悔和糾結之色。
“想什麼呢，趕緊走啊。”
呂航見馮曉雯半天沒動地方，面色不滿道。
“哦。”
馮曉雯反應過來，連忙邁動腳步，走向了辦公室。
來到辦公室門前，她下意識的整理了一下衣服和頭髮，推門走了進去。
進入辦公室，她一眼就看到了李川，臉上情不自禁的露出一絲驚喜之色，但很快，她的臉色就又變了，因為她在李川旁邊看到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
出於女人的直覺，她意識到這名年輕女子跟李川的關係匪淺，大機率是李川的女朋友。
“你好，又見面了。”
李川看到馮曉雯，面帶微笑，主動打了個招呼。
“老闆好。”
馮曉雯反應過來，並道了一聲好。
李川聽到“老闆”二字，扭頭瞥了呂航一眼，但也沒說什麼，回過頭來向馮曉雯介紹道：“這是我爸、我媽、我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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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
馮曉雯心裡流露出一絲苦澀，但她沒有顯露出來。
她微微轉身，對著李廣武、馬曉蓮和陳晨，恭恭敬敬的稱呼道：“叔叔好，阿姨好，還有……老闆娘好。”
“你不用這麼叫。”
李川擺了擺手，道：“超市雖然是我買下來的，但我平時不負責管理……這家超市，以後由我爸和我媽負責，我和我女朋友，只是偶爾過來看看。”
馮曉雯聞言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回道：“哦，我明白了。”
“嗯。”
李川點了點頭，又道：“我叫你過來，也沒有別的事，就是我聽呂經理說，你平時工作做的挺不錯的，所以想提前跟你認識一下。”
“我……還好，這都是應該做的。”
“不用謙虛，你做的很好，我也見識過，希望你以後繼續保持。”
“我會的，老闆。”
“嗯。”
李川再次點了點頭，道：“咱們超市換了老闆，我知道你們心裡都不平靜，但是不要緊……老闆雖然換了，但是你們的工作沒變，以後，你們該怎麼做還怎麼做……我和我爸、我媽、還有我女朋友，都不是壞人，你們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明白嗎？”
“我明白。”
“嗯，明天早上八點，記得來超市一趟，我給你們開個小會……咱們超市的員工名單，我也看了，很多都是老員工，幹了好幾年了，但工資都沒怎麼漲過，這是不太合理的……近期，我們會仔細的研究一下，給老員工們適當的漲點工資，可能不多，但終歸能讓大家開心一下。”
馮曉雯聞言，面色一動，當即衝著李川鞠了個躬，道：“謝謝老闆，我們繼續努力的。”
“不用這麼客氣，這都是你們應得的。”
李川擺了擺手，道：“好了，我也沒別的事了，你先去吧，記得明天早上過來開會，不要遲到了。”
“哦，好的，老闆，再見。”
馮曉雯說完，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待辦公室的門重新關上，李川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不清楚馮曉雯的心中所想，他叫馮曉雯過來，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藉著馮曉雯在員工中的威望和影響力，讓恆源惠超市的員工們儘早安下心來。
他想留下恆源惠超市的老員工，為老爸老媽減輕壓力，具體的舉措有兩個：
一是說好話；二是漲工資。
這兩項舉措雖然簡單，但是十分有效。
他現在借馮曉雯的口，將訊息傳出去，基本上就能穩住老員工們的心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