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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7、這個權臣我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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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來領罪的逸王在聽說了新的處罰後, 感動得幾乎當場就掉了眼淚。

屬官在面前恪盡職守的攔著, 屋子裡的人顯然已不打算再出來。陸燈在門口站了一陣, 終於還是打消了問問能不能把抄書改回杖刑的念頭,盡職盡責地跋扈著一揮袖子, 冷哼一聲揚長而去。

囂張的少年王爺氣勢洶洶,步子邁得又大又快,走得衣袍生風。倘若不仔細看, 只怕當真看不出左腿是帶了微跛的。

將視線自那道背影上收回,顧藹在屋裡啞然一哂,隨手撂了簾子。

派屬官出去說話,自己卻在簾後遛著縫偷著。若是傳出去,這權臣酷吏的名聲大抵也不必要了。

文書已經堆到地上,要忙的事情早堆成了山。顧藹收斂心神, 繞回桌前坐下, 讓自己的念頭盡數落在公務上,提筆一份份批改下去。

陸燈出了國子監,就被府上侍從小心翼翼請上了馬車。

身上的傷再怎麼都不會輕,左肩傷了骨頭, 腰上又狠狠抻了一下, 大小擦傷無數, 手肘雙膝就沒落下好地方。

畢竟是當街墜馬, 如果不是那時候反應得快,要麼那小娃娃輕則重傷重則喪命,要麼他摔得腰斷腿折, 現在今傷成這樣,已經叫太醫院的老太醫們連呼僥倖了。

系統心疼得亂碼,抄起數據流就要去和主角的系統打架。陸燈耐心安撫了好一通,看著哭了滿螢幕的句號,還是用上了向來不願多碰的止痛劑。

他其實並不怕疼。

疼痛的確不算好受,卻畢竟能讓人感覺到自己真正活著。眼下的身體尚且不能立即調整回自己的資料,雖說所處的環境相對安全,在對身體的控制徹底熟悉之前,他也依然本能地感到不安。

更不要說用上了止痛劑,還會干擾遮蔽原本就不甚自主的行動感應。

到現在都還沒能見到對方一面,陸燈低下頭慢慢撫著那塊木牌,想起剛被改了的懲罰,忍不住又生出些頭痛,極輕地嘆了口氣。

如果是做題,系統多少還能幫得上些忙——可抄書這件事,卻是只有自己親自來才能行的。

陸燈心存僥倖,在腦海裡敲系統:“我的人設……是特別任性不寫作業那種嗎?”

系統:。。°°(≧□≦)°°。。

陸燈:……

這大概是不能不寫的意思。

想來也是,當初先皇在世時幾乎給了顧藹一人之下的最高特權,連太子犯法都照罰不誤,如今新皇繼位不過兩年,顧藹的職權尚未動搖,依然是整個朝堂的中流砥柱,言出令隨還是輕易便能做得到的。

人人畏懼忌憚這位鐵面權臣,陸澄如也不例外。他只是性情乖戾跋扈,並不是目空一切主動找死的脾氣,能拿抄書換捱打,放在人設裡大概還是極值得慶幸歡喜的事。

總歸也是禁足十日,在家中又無事可做,恰好近來沒怎麼輪到古代世界出任務,毛筆字很久沒有練過,就當是在家裡練字了。

陸燈勉強安慰著自己,摸了摸木牌上的字跡,又將那塊木牌貼身放好。

這些牌子是按著顧藹親手寫的法典,找了全城的木匠照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刻上去,紅漆蠟封,用來明令典刑的。

現在還只是試行,聽說等以後法令定準了,就要拿鐵牌子刻,哪怕王公貴族拿到這套牌子,也只能老老實實低頭。

聽著就厲害。

陸燈出著神,唇角禁不住往起翹了翹,悄悄挑起車簾向外看著。

生怕顛著傷得不輕的小王爺,馬車走得慢慢悠悠。簾外是一成不變的大紅宮牆,晃得人眼睛發花。

現在的陸澄如尚未及冠,還不能出宮開府,所謂的逸王府在宮裡的偏僻一角,是個誰都礙不著的地方。

陸澄如向來嫌那裡冷清不願回去,日日同宮外那些紈絝廝混。可到了晚上,卻依然懾於顧藹定下的及冠前皇族不可外宿的規矩,不得不認命的去那冷清的王府裡住著。

天色漸晚,馬車晃晃悠悠地踏過了大半個宮城。

過了熱熱鬧鬧的紫宸殿,過了肅穆冷清延義閣,馬車在偌大的御花園外打了個轉,不急不緩出了臨華門,終於在後苑冷冷清清的一處院落外停下。

陸燈被扶著下了車,抬頭看著自己目前所住的王府。

雖然位置偏僻,先皇卻沒在待遇上苛待這個幼弟。王府一樣是一水兒的雕樑畫棟,總歸後苑空曠,地方也大得嚇人,院子空空蕩蕩掛著風燈,零星幾處屋子被點亮了燈,剩下的都滅著,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

只是伺候個尚未及冠的小王爺,又沒家沒室的,按新法規定,不準用五十以上的僕從——五十個人伺候一個自然綽綽有餘得過分,可五十個人要把偌大個宮院填滿,實在差的太多了。

遠比後世一整個莊園還大些的空蕩王府落在眼前,人都分散下去了,夜幕垂下來,幾乎見不到多少人氣。

陸燈謹慎地往後退了半步,隱隱約約生出了囂張地搶一匹馬、放肆地衝散巡邏侍衛,再跋扈地翻牆跑出去的念頭。

“宿主,我都把裡面收拾好了,住著不難受的!”

系統連忙出聲,替他把府上的地圖列出來,細緻地從頭給他介紹:“宿主的臥室在那邊,書房緊挨著,伺候的人也主要讓他們去附近走動了,進去看不嚇人的。廚房不動火,有御膳房送份例過來……宿主是皇叔的份例,有好多好吃的!”

“多謝……聽起來好多了。”

陸燈啞然,溫聲同它道了句謝。忽然想起自己方才被扶下來時又忘了發脾氣,心頭一緊連忙檢視,卻發現評測分數依然沒被罰扣:“我這樣也不算ooc嗎?”

“宿主現在受了傷,身體不舒服,沒精神發脾氣也是正常的。”

系統翻了翻後臺,把評分標準念給他聽:“只要是能用邏輯說得通的表現,都不算ooc——宿主放心,如果真的不合邏輯,它會預先做出警示,不會不注意就被扣分的。”

聽它保證,陸燈也覺稍稍放心,正迎上僕從屏息小心來扶,便沒再推開,只板著臉不苟言笑地被扶回了臥室。

這個皇宮裡,陸澄如幾乎是個徹底的局外人。

爭權奪勢沾不上他,捧高踩低卻也同他無關,無論那幾個勾心鬥角奪權的皇子本家,還是後宮整日暗流湧動的嬪妃,都默契地將他徹底無視。要不是偶爾年節還要再皇室家宴見上一次,只怕都要忘記了還有這麼一號人的存在。

來伺候的僕從心中也都清楚,無非就是例行的伺候人罷了,伺候個小王爺總比伺候哪位娘娘輕鬆。雖說別的事沒有好處拿,卻也不會因為捲進了什麼風波,稀裡糊塗就丟了性命。

所以也沒人真會管他。

無論是陸澄如在街上放肆縱馬,還是他非要去國子監親自領罰,或是現在明明一身是傷正要好生照料醫治,卻偏偏沉了臉色不想吃飯、不要人伺候,那些僕從也都不會多問一句,只管盡了職分讓小王爺順心,一言不發地退出了臥房。

身邊沒了什麼時候都要上來伺候的人,陸燈終於長舒口氣,一頭栽倒在系統特意換過的柔軟大床上。

臥室被系統改造過,特意加了偽裝術的特效,看起來依然是硬邦邦的雕花木床、煙熏火燎的炭盆子,住起來卻依然和現代的空調房一樣舒服,總算還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

陸燈悄悄給系統買了兩套限購的絕版皮膚,在床上躺了一陣,覺得精神好了些,就起身去了書房。

這次的世界進入得突然,他直到現在其實都沒有順利解決穿越世界時帶來的輕微不適。如影隨形的疲倦和尚未徹底適應的身體狀態是最迫切需要處理的問題,他現在實在沒什麼胃口吃飯,只想倒頭好好睡上一覺。

可作業還是要寫的。

顧藹其實沒說這罰寫要什麼時候交,若是真鑽起空子,十日也是寫,十年也是寫——這樣低階的漏洞,按理不該在那個向來執法冷酷縝密的人身上出現。

說明顧藹至少是真相信他會好好寫的。

愛人什麼都不記得了,即使是這樣不易覺察的信任也讓人心裡泛甜。陸燈抿抿唇角,想起屬官傳過來的“大人說他不日會來檢查”,心頭更暖了一點兒,撿起一隻筆,單手慢慢磨著墨。

若是顧藹哪天來檢查,總要讓他看到自己有好好的寫作業了……

筆尖飽蘸濃墨,雋秀字跡一個接一個落在紙上。

陸燈腰上有傷,只能坐著寫字,字跡多少有些影響,卻依然盡力寫得工整。連著寫了幾頁,終於忍不住在油燈下揉了揉眼睛,輕輕打了個哈欠。

每逢作業就倍增的倦意,果然還是不會隨著朝代的改變而改變的。

國子監內的油燈也掌了起來。

文書批完了打扮,飯食被小心端進來,放在清出大半的矮几上。顧藹沒抬頭,順口詢問道:“幾時了?”

“大人,戊時了。”

屬官替他把飯菜擺好,恭敬應聲,稍一猶豫才又道:“您叫屬下查的事……”

顧藹循聲抬頭,眼底微芒略過:“講。”

“是。”

屬官起身,恪職開口道:“今日是幾個朝臣子弟逗引著逸王縱馬的,為首的是戶部尚書家的少公子,還有幾個世家大族子弟——”

他說著便有些猶豫,卻依然不敢隱瞞,依舊如實說下去:“屬下去問遍了當時的路人,說是逸王落馬並非意外,是前頭的馬嚇得路人丟了孩子,逸王隨後而至,為了不傷及幼兒勒馬。因為事出太急,才會不慎跌落馬下的。”

逸王速來風評不好,在京中被傳得跋扈無度行事恣意,屬官也不信他能做出這等事來。奈何路人百姓說得真切,他也不敢隱瞞,只好如實報了回來。

顧藹眉峰緩緩蹙緊,將筷子擱在了一旁。

“即便這樣大人也是沒罰錯的——逸王當街縱馬本是事實,本就該予以處罰,只要將剩下的再罰了也就是了!”

這些年來親眼看著變法成果,屬官對他崇拜已極,忍不住直身道:“逸王及時勒馬是良知未泯,可功過不能相抵,有錯本就當罰,有攻再賞別的……”

“賞什麼?”

顧藹抬目淡淡開口,屬官一怔,下意識噤聲。

顧藹沒再同他多說什麼,只是起了身自案後繞出,走到門口,將那一層簾布挑開。

罰自然是沒罰錯的。

當街縱馬原本就該罰,法不容情,他也並不認為當時所做是錯的——可他所想的卻並不是這個。

少年心氣,被幾個世家子弟連激帶挑,卻又因為不願傷了跌在路中的幼童寧可墜馬。那該是個很好的孩子,可沒人會去告訴他這一點。

沒人替他站出來和自己爭辯,沒人會同他耐心地細講錯的是什麼、對的又是什麼,沒人會摸著他的頭告訴他,當街縱馬就是不對的,可及時勒馬沒傷到人,就是個有善心的好孩子。

自己當時都已走到了門口,為什麼不走出去問問他自己,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呢?

顧藹落下視線,稍一沉吟,回身拿起了桌上一方鎮紙,在手中慢慢掂了掂,隨手揣進袖中:“備車。”

屬官不敢再多嘴,起身便要出去準備,又聽顧藹沉聲道:“剩下幾個縱馬的也查明身份,把牌子送過去,叫他們自去刑部領罰,為首的再添十杖。”

“是!”

屬官目光一亮,飛跑出去準備。

顧藹在屋中立了一陣,又覺那鎮紙不妥,取出來擱下了。在屋中繞了一圈,挑了本自己抄過的書重新揣好,隨手理理衣冠,起身朝外走去。

荒涼的逸王府,今天忽然破天荒來了位貴客。

下人們都沒有招待來客的準備,慌慌張張地來回找著總管,恭敬作揖將顧藹往屋內迎,又要去稟報王爺。

廳中放著早已涼透的飯菜,宮中常有的份例,顯然一筷未動。顧藹蹙蹙眉,停住腳步:“王爺沒用飯麼?”

總管連忙停住步子,恭敬俯身:“回相爺,王爺他——他說今日不適,不想用飯……”

顧藹雙眉蹙得愈緊,聲音不由微沉:“你們便不給他吃了?”

往日都是這樣伺候的,也從沒出過什麼事。總管心頭一跳,怯懦兩聲,俯身不敢再搭話。

“他傷得怎麼樣,上藥了沒有,太醫院煎得藥熬了喝下去沒有,你們可去檢視了?這飯不吃了,若是夜裡餓了怎麼辦?王爺任性你們便由著,若是因此傷了身子,傷上添病,又當如何?”

莫名火氣自胸口翻湧不定,顧藹蹙緊眉峰語氣愈厲,一路走來所見的蕭條景象刺得他心頭髮緊,只覺無論如何再坐不下去:“罷了,你們也不必通稟,我自去見王爺就是了。”

一屋子的僕從嚇得唯唯諾諾,顧藹卻也無心理會,順著總管指的方向往臥房過去。

房門緊閉無聲無息,倒是書房尚能見到燭火。

顧藹心頭輕動,屈指輕敲兩下門,見無人回應,放緩動作小心推開。

那道身影果然就在桌前。

手中的筆已經落到了地上,在紙上袖間都洇開分明墨跡。少年王爺伏在桌上睡的正沉,白日裡見得隱約戾氣軟化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分明乾淨純稚。如畫眉眼柔軟溫潤,燭火輕躍著,在牆上投落下單薄清瘦的影子。

顧藹腳步漸緩,心跳卻莫名愈塊。

這些年來,他始終都將心神徹底放在變法上,只知道法不容情,一心要將所學抱負化成現實。寧肯投諸身家性命,也從不會因為自己曾經下過的判決處罰生出任何軟弱猶豫。

這一次也一樣。

他沒有因為自己的判決生出猶豫,也並不後悔——執法本就是不能容得下私情左右的,若是心中有了私慾,便不能再徹底公正,不能再為人所信服了。

他只是……

顧藹難得焦灼地蹙了蹙眉,抬手按按額角。終歸忍不住放輕動作過去,猜測著小心避開受傷的位置,將伏在桌上的小王爺抱起來。

只是在他不必承擔一個執法者的身份,將心神短暫的那些重擔中抽離開的時候……

陸澄如睡得沉,這樣被他折騰也沒醒,只是似乎覺得冷了,本能地往他懷裡蜷了蜷,低低咳了兩聲。

顧藹利落地脫了外袍。

在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拿著外袍把人裹嚴,輕放在了一旁的暖榻上。

顯然是寫著寫著便撐不住睡著了,陸澄如枕著胳膊壓得臉上發紅,毛筆滾落蹭了一身的墨水,白淨的臉上也沾了些墨色。

顧藹忍不住挑挑嘴角,攏著他躺平,卻又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照顧。想替他擦擦臉,又想看看他的傷,在榻邊焦慮地轉了半圈,竟忽然有些無所適從。

在當朝首輔拿袖口去蘸了茶水,俯身替榻上的少年細細擦拭著臉頰的緊要關頭,正深度休眠的陸燈終於及時在系統的機械音裡醒轉。

他向來警惕,這一次又沒有愛人在身邊,被臉上涼意一驚,倏地睜開眼睛。

顧藹:“……”

當朝首輔覺得自己能解釋。

不知是不是真的冷了,小王爺即使醒了也依然牢牢抱著他的外袍不鬆手,烏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瞪著他。

“相爺!王爺他沒在臥房,許是跑出去玩了,您再等等,我們這就去找——”

王爺沒找著,被訓得灰頭土臉的總管依然只能硬著頭皮追上來。看清了屋內情形,聲音卻也戛然而止,無措地立在門口不敢出聲。

顧藹立在屋中,沉默片刻,胸口莫名翻湧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將袖中那本書放在桌上:“逸王禁足時當多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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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澄如怔怔望著他,眼裡光華輕躍,細看卻又安靜得仿若深潭。

顧藹從沒對人和顏悅色過,這時候竟莫名不知該怎樣同他好好說話。

想要溫言鼓勵安慰,卻又怕反而驚了才醒的少年王爺。想要警示他日後切不可再胡鬧妄為,卻又怎麼開口都覺太過嚴厲。

進退兩難,沒穿外袍的當朝首輔本能地選擇了最熟悉的狀態,周身氣勢再度凜冽下來,轉身出了門,對著總管的聲音也歸於威嚴清冷。

“回去精心伺候你們王爺,他還欠著十五杖刑——若是傷病重了耽誤行刑,小心拿你們是問!”

作者有話要說:  顧·超級冷酷·超級兇·超級嚴厲·沒穿外衣·權臣:聽見了嗎!o(·vヘv·o#)

#給我害怕#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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