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碰瓷”事件之後, 大概是因為心靈受挫,高大壯有一段時間沒來上學。
再回校的時候,整個人都安分了很多, 大約是長了點記性,不敢來招惹蘇斷, 連帶著也不敢像以前那樣那麼放肆地欺負別的小朋友了。
倒也算是一件好事。
時間走得飛快,兩年時間過去, 江忱長到十四歲,比蘇斷早兩年升了初中。
蘇斷有些失落, 雖然是江忱上的初中是他們學校的直升初中, 但他們學校的小學部和初中部分別位於學校的兩邊, 並不挨在一起。
他們學校硬體條件很好, 佔地面積並不小, 所以小學部和初中部中間隔著的距離, 要花大半個課間的時間才能走個來回,和以前只要花一分鐘就能見面的情況差了不知道多少。
不過就算是這樣, 也沒能阻止兩個人一天好幾次的見面。
每天上午和下午的課間,江忱都會準時來到蘇斷的教室門前。
初中部的課間零食和小學部是不一樣的, 所以蘇斷每天都能吃到比別人多一種口味的零食。
不過他不捨得讓江忱把零食都讓給他,所以只要不是江忱不喜歡吃的甜食的話,他就會把零食給江忱留一半, 然後把自己的也分給江忱一半。
這樣就相當於兩個人互相換著吃了。
不過也有情況比較特殊的時候。
比如說,如果學校發的是大個的水果的話,就沒辦法分成兩半了。
今天就很不湊巧, 小學部的課間零食發的是梨,初中部的發的是蛇果,兩個都沒辦法分。
蘇斷的教室在一樓,不遠處就是一座長椅,是兩個人會面的“根據地”。
坐在長椅上,江忱把自己帶來的蛇果遞給了蘇斷。
蘇斷也把手裡黃澄澄的梨子塞給江忱。
江忱沒有接,只是低聲說:“斷斷留著吃。”
蘇斷堅定地把梨塞到江忱懷裡,說:“這個梨長得太大了,哥哥,我吃不完的。”
江忱看看那只蘇斷要兩隻手才能拿住的梨:“……”行吧,確實很大。
把人撐著了也不好。
於是江忱就把來自自家弟弟的這顆梨子收下了。
兩人挨著坐在長椅上,江忱像以前一樣詢問蘇斷的日常生活:“上午上的什麼課?”
蘇斷小聲說:“語文課,老師讓我們練了好久的字,手都寫累了。”
江忱於是把他的手捂在手心裡,輕柔又不失力度地幫他揉搓著,掌心的溫度透過輕薄的手套傳到蘇斷手上,在初冬寒涼的空氣中將蘇斷的手暖的熱乎乎的。
那股熱度順著手背快速往四肢百骸擴散,一直遊移到了胸腔左半邊的位置,因為血液升溫的原因,被髮梢遮住的耳尖此時大概已經紅了,蘇斷在江忱掌心中動了兩下爪子,小聲說:“已經不累啦……”
江忱沒有回答他,只是認真地幫他把下爪子都揉了一遍,中間因為覺得帶著手套觸感不好,還將手套摘了下來。
長椅旁栽種著許多品種的樹木,這些高大的樹木並著隨處可見的花壇一起,在春夏時節將學校點綴的明麗可愛,然而一旦進入秋季,除了極少部分品種外,大部分植物都會開始步入衰敗期,有花的開敗了,有葉子的就開始枯黃掉落。
前幾天剛立冬,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還沒下,溫度就已經降了下來,蘇斷現在都要穿夾棉的小襖了,不然蘇母是決不放心他出門的。
學校裡的喬木大部分葉片都已經掉的差不多了,一個個成了禿子,只有松類的樹木還滿頭茂密,沉鬱的青翠著,給冬日帶來了一點兒難得的生機。
一片枯黃到極致的葉片從他們頭頂上約莫已經變成了一顆禿樹的枝幹上落下,正巧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停得穩穩的。
蘇斷打量了一會兒,鼓著臉頰把它吹掉了。
幾乎丟失了所有水分的葉子寂寞地落在地上,在上面兩個挨在一塊的人類映襯下,似乎顯得更悽慘了。
不過更慘的還在後面——
蘇斷覺得這片葉子好玩,就伸腳對著它撥了一下。
結果因為過於乾枯,只輕輕一下,葉片就發出“咔嚓”一聲,從中間皸裂開,在蘇斷腳下徹底結束了它持續了一整個春夏秋的生命。
看著地上葉子的身影,蘇斷莫名有些心虛,悄悄把腳縮了回來。
“斷斷。”
見蘇斷的注意力全都被一片葉子吸引走了,江忱忽然出聲,將蘇斷的注意力搶奪了回來。
蘇斷立刻抬頭,對上江忱黑沉的眼眸,從喉間發出一聲疑問的“嗯?”
一陣寒風吹過,江忱握著他爪子的手忽然鬆開,輕輕在他發頂上撥弄了一下,隨即將染了一點兒細微溼意的指尖遞到蘇斷面前。
“你頭上落了雪花。”
這個冬季的第一場雪,終於姍姍來遲了。
……
這一場初雪下的還挺大,純白的雪花細軟而蹁躚地落下,很快在地上覆了薄薄一層。
昨天天氣預報上對這場初雪的到來毫無預兆,要不是蘇母細心地讓他們隨身帶著傘,今天江忱就得冒雪回去了。
蘇斷把自己的傘從教室裡拿了給他,江忱戴上手套,一手撐著傘一手揣著梨子,一路快步走回了自己的教室。
一道教室門口,顧不得拍打身上被風吹過來的雪花,江忱將傘合上,將上面的雪花抖淨後,小心地將收納的軟扣扣緊。
傘面是淺藍色格子樣式的,和他深藍色格子樣式的是一個牌子的,除了顏色上的細微差距,沒有任何差別。
正巧也回了教室的鄰桌同學叫了他一聲,語氣中含著戲謔:“喲,江先生這是又約會回來了?”
江忱將傘柄握在手裡,眼角輕輕掃了他一眼,臉上沒有因為他的話產生任何情緒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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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看看他的揣著的那顆品相看起來很不錯並且十分……巨大的梨,有模有樣地感嘆:“今天還帶了回禮回來,進展不錯啊。”
滿嘴油嘴滑舌。
江忱懶得理他,轉身進了教室。
見他進來了,班上瞬間湧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當然,這個騷動,主要是指在女同學之間的那種。
初中的孩子年齡小的也已經有十三四歲了,這個年齡段正是性意識覺醒的一個重要時期,異形之間很容易就會生出一些異樣的火花來。
雖然是寒冷的冬天,窗外還飄著雪,但耐不住小男生女生們青春萌動,整個教室的氣氛都莫名熱騰騰的。
這個國家的風氣開放,班上已經有幾個談起戀愛的人了,剩下的也有很多有這個心思。
這些女生的心思裡,有不少都是對著江忱的。
作為一名血統純粹的東方人,江忱的臉其實並不符合這裡的傳統審美,他的五官輪廓不夠深刻,體格不夠健壯,氣質也不夠張揚,沒有那種舉手投足間就揮灑一片荷爾蒙的架勢。
事實上,他身材偏向清瘦,性格如同純黑的眼眸和髮色一般,冷靜又淡漠,幾乎從不主動找什麼存在感。
在崇尚外向、開朗、以及主動和人交際的這裡,這種性格可以稱得上孤僻。
哦,對了,據說江忱還有著接觸障礙,不能和人產生肢體上的碰觸,所以才常年帶著手套。
但大約是印證了“位於頂端的顏值是可以跨越國界的”和“越是神秘稀少的存在越讓人心癢癢”這兩條理論,雖然性格有著明顯的缺陷,還有那麼奇怪的病,江忱在班上女生間的人氣卻高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地步。
通俗易懂地說,就是班上的大部分女生都想和他來一腿。
當然,由於江忱的接觸障礙,這個願望聽起來似乎有點兒難度。
但就是有難度才刺激,沒有絲毫挑戰性的事,做起來又有什麼樂趣?
得益於鄰桌每天重複不知多少遍的“播報”,江忱對這些知道的其實還挺清楚的。
不過他對別人的想法沒有探知的興趣,江忱坐到座位上,將傘和梨放好後,就戴上耳機開始聽歌。
耳機是很昂貴的一個牌子,雖然蘇父蘇母給零花錢給的十分大方,認真攢一段時間完全能負擔的起,但江忱沒有買高階奢侈品的習慣,這個耳機還是蘇斷攢了零花錢當生日禮物送給他的。
江忱還記得蘇斷把東西送給他的那天,小下巴剋制不住邀功地抬起,眼睛裡落著細碎的星光,說:“給哥哥的,生日禮物。”
大約有些事,做的久了就會變成習慣,江忱從前只是偶爾才會聽歌,而自從收到蘇斷送的耳機後,他就開始有意識地經常用它聽歌,久而久之,戴上耳機聽歌竟然也成了他生命中每天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不過究竟是聽歌還是在想人,就只有江忱自己知道了。
耳邊響著輕快的音樂,側頭看著窗外越下越大的雪,一簇簇地從樹梢劃過,江忱的視線落到一段樹梢上,忍不住想著蘇斷現在在幹什麼。
會在啃他送去的蛇果嗎?
那個蛇果不大,但蘇斷看上去嘴巴小,又秀氣的要命,按照常理推斷,啃起來應該不容易才對。
但江忱知道,小少年要是貪吃起來的話,吃東西的速度還是很讓人驚訝的。
——是個藏得很深的小吃貨。
鄰桌跟在他屁股後面進來,湊到他面前嘰嘰喳喳。
江忱戴了耳機聽不見,揮揮手又讓他走開,他就誇張地張大嘴用口語讓他摘下耳機和他聊天,江忱不理他,他就戳一下江忱的胳膊、再戳一下……
用的是很輕的力度,不至於將被戳的人惹怒,但也足夠煩人了。
江忱被他騷擾的只能摘下耳機掛在脖子上,瞥了他一眼,問:“有什麼事?”
鄰桌把那張大臉湊到江忱桌子上,前言不搭後語地問:“你就真的一點兒想法都沒有?”
不過他說話的同時還對著教室右邊那一群女生擠眉弄眼,到也能讓人瞬間領悟了。
江忱:“……”
江忱:“沒有,問完了嗎?”
說著就要重新戴上耳機。
“等等等等——”鄰桌急忙攔下他。
鄰桌快速道:“你知道她們在傳什麼嗎?”
當然,這句問話只是一個形式,按照江忱的性格,肯定是不會回答他的。
他十分熟練地自問自答:“她們在傳——你已經名草有主了,每天課間都外出那麼久,就是去和小女朋友約會了!”
江忱皺眉:“……沒有的事。”
他哪來的小女朋友?
這話要是傳到蘇斷耳朵裡,他的小少年指不定怎麼會怎麼難受呢。
沒有思考自己談小女朋友和蘇斷有什麼直接關係,也沒來得及深思為什麼他會下意識地覺得蘇斷會因此不開心,江忱第一時間想到的,是不能讓他有女朋友的謠言繼續擴大,被他的小少年聽到。
江忱斟酌了一下,說:“下次聽見了,就幫我解釋一下。”
“我說了!我說你只是去奶弟弟而已!”鄰桌叫屈:“可她們不信啊——”
“唉,這群小姑娘的思想一點兒都不純粹,竟然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著純潔真摯的兄弟情,一口咬定你就是出去跟人約會了!”
江忱:“……”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這話有哪裡怪怪的。
江忱揉揉額角,將腦海中隱約劃過的一點兒古怪念頭揮散,說:“那算了,別管了。”
江忱想把耳機戴上繼續聽歌,結果指尖剛碰到耳機,話多的像鸚鵡一樣的鄰桌又叫了起來。
“再等等等等一下——”
江忱:“……一次性說完。”
鄰桌問:“話說回來,我還沒見過你那個弟弟呢,是不是特別乖特別可愛?還聽話,讓做什麼就做什麼?”
江忱毫不猶豫地點頭,還“嗯”了一聲,表示對鄰桌的猜測非常認同。
他的小少年,當然是最好的。
“我就知道!”鄰桌一拍大腿,唏噓不已:“說實話,我就是照著我那個熊的要命的弟弟反著說的!”
“或許這就是‘別人家的弟弟’吧,什麼時候我弟弟能有你弟弟的一半乖,我也滿足了……”
聽著鄰桌對蘇斷的誇讚,江忱一反常態地有耐心,原本搭在耳機上、隨時可能動手將耳機戴上的手也放了下來,一副準備認真聽他誇一會兒的架勢。
鄰桌露出眼饞的神色:“商量個事兒唄,下次去找你弟弟的時候,也帶上我一起,讓我也摸摸這麼可愛的小寶貝兒……”
“不行。”
聽到鄰桌居然膽大包天地想摸自己的小少年,江忱的臉色一下沉了下來,想也不想,口氣很硬地一口回絕。
或許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此時的表情,陰冷的簡直像一隻領地被觸犯的野獸,看向鄰桌的黑眸中,浮現出近乎本能的敵意。
作者有話要說: 江忱:敢摸我弟弟,腿給你打瘸(〝▼皿▼)
鄰桌:……不不不,我jio的,這其中一定有誤會(つД`)
#弟弟#
#是那個弟弟#
#也是那個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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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四千四百個字的加更,叉腰(p≧w≦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