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當年許攸也曾經想邀請李翊參與那次的事情的，只是被李翊斷然拒絕了。”戲志才感嘆道，“如果當年有李翊的加入，這個事情可能還真讓他做成了。”
“當年陳逸曾邀請我共謀此舉，我沒有去。”曹操望著程昱說道，“志才說到這件事，倒讓我有些害怕了。”
“害怕？害怕什麼？”程昱急忙問道。
“袁紹和許攸之間的關係。”曹操皺眉道，“袁紹是個寬容的人，他無論對自己的親人還是部下，都非常寬容。以他和許攸幾十年的深厚友情，他怎麼可能因為許攸這麼一次小小的背叛，而且還是一次善意的背叛就和他反目成仇？袁紹不是這種人，絕對不是。”
程昱沉吟片刻後，神情凝重的點了點頭，說道：“這麼多年了，我們什麼時候聽說過袁紹殺人九族？袁紹聲望之高，和他的性格品行有很大關係。一般來說，他最多誅殺首惡，很少禍及三族之內的家眷。”
程昱看了一眼曹操，沒有繼續說下去。
相比起來，曹操就是殺人如麻了。當今天下，若論殺人，就算曹操最為血腥。雖然大家都說西疆的董卓，北疆的李翊都是血腥殘暴之徒，但比起曹操，那真是小巫見大巫，有天壤之別了。至於袁紹，那就更不值一提了，他連懲治重犯最多不過禍及三族，更不要說其它了。
“主公和仲德多慮了。”戲志才笑道，“要把許攸置於死地的不是袁紹，而是逢紀和文丑。沮授已經離開了洛陽，審配被第二次關進了大牢，如果他們再把許攸放倒了，那麼洛陽幾乎就是袁紹一個聲音說話了。無論是大漢皇統問題，還是袁閥繼承權問題，都可迎刃而解。相信袁紹本人也希望看到洛陽出現這種局面。”
曹操疑心已起，眉宇間憂色重重。
“主公，擊敗北疆軍後，許攸的事就好辦了。”戲志才湊近曹操的耳邊，低聲說道，“我覺得在這件事上，許攸的所作所非常符合他過去的一貫作風。請主公務必相信許攸，不要錯過了如此良機。”
曹操連夜趕到中牟城拜見袁紹。
袁紹神態自若，談笑風生，還關心的問到了徐他刺殺未遂一事。曹操懶得和他轉彎抹角，直接說明了來意。
袁紹從曹操的嘴中得到許攸背叛自己的事實後，臉上的笑容漸漸散去，神情間有幾分惱怒也有幾分沮喪。
曹操像是不在意的說道：“今天子遠逃到我的大營，勸我立即逃離官渡，南下會合曹洪曹純，乘著你在官渡和北疆軍決戰之際，奪取徐、楊兩州，和你分庭抗禮。”
袁紹的臉色頓時難看至極。
曹操偷偷看了一眼袁紹，繼續說道：“我對他說，你和本初有幾十年的交情，本初為什麼會殺你？子遠說，本初一心想篡漢自立，我堅決反對。本初今天不殺我，將來還是要殺我。他還說你也要殺我，徐他等人就是被你私下買通的。”
袁紹沉默了很長時間。良久，他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孟德，你今天到我這裡來，到底想說什麼？”
曹操笑了笑，說道：“我拒絕了子遠的提議。我對他說，中原大戰打贏了，我們都還有活路，打輸了，大家一起完蛋，所以，不管本初是不是要殺我，我都要留下，要幫助本初擊敗北疆軍。”
袁紹面無表情，靜靜地聽著。
“我知道你不想殺子遠。大家都是幾十年的朋友，感情很深。雖然子遠惡習很多，但他很有才華，曾幫助你做了很多事，而且以你的性格，你也無法狠下心來誅殺子遠的家人。不過……”曹操看著袁紹，鄭重說道，“這次，你必須殺了他的九族，把他徹底逼上絕路。”
袁紹搖搖頭，很堅決，沒有絲毫的商量餘地。
曹操又說道：“我知道這有損你的聲名，但你可以假裝不知，由我來暗中說服逢紀和文丑，讓他們把許攸的家人殺了。”
袁紹笑了，說道：“逢紀也罷，文丑也罷，要殺也不過殺幾個主犯，不會牽連無辜。他們不會像你一樣肆無忌憚的殺人。他們是士人，是世世代代的士人，忠孝仁義深深刻在他們的心裡，而你不過是一個閹人的後代，一個不過才享受三代富貴的閹人後代，你知道什麼叫忠孝仁義嗎？你嘴裡說著忠孝仁義，但你幹出來的事，有哪一件和忠孝仁義沾得上邊？子遠背叛我，那是他個人的事，我不會因為子遠一個人的罪責殺了他全家。”
曹操小眼一瞪，火氣騰的就上來了。
袁紹輕蔑的揮了揮手，淡淡的說道：“你回去吧。殺了許攸後，把人頭送來。”
曹操不以為意，對袁紹說道：“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殺他全家嗎？”
袁紹冷冷的說道：“因為你是一個無恥的屠夫。”
“袁本初，你不要後悔。”曹操一躍而起，轉身就走，剛才的恭敬轉眼間無影無蹤。
袁紹愣了一下，看到曹操快到門口了，急忙喊道：“孟德，把話說完。”
曹操停下腳步，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冷哼，說道：“我要讓他去投奔李翊。”
“李翊？投奔李翊？”袁紹臉色大變，驚呼道，“你瘋了？他知道所有的事，這仗還怎麼打？”
曹操轉身面對袁紹，沉著臉說道：“你再好好想想吧。這麼好的機會如果錯過了，你就要變成屠夫刀下的肥豬了。”
袁紹背著手在大堂內來回踱步，神情極度不安。
曹操的建議太有誘*惑力了。擊敗北疆軍，意味著自己將從此開創王霸之業，夢想將一步步變為現實。
歷史上，用反間計擊敗對手屢見不鮮，而且一般都是完勝。完勝意味著北疆軍的徹底敗亡，意味著自己實力的倍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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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紹有些喘不過氣來。
許攸的背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種善意的背叛。他的逃離，更多的是因為對自己的憤怒和失望，而不是恐懼。
自己和許攸不但有著幾十年的友情，更曾一起出生入死，肝膽相照，雖然這些年兩人矛盾很大，但自己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他。這次，當真要殺他嗎？許攸的妻子兒女、許攸的父母親人，自己非常熟悉，熟悉到就像自己的家人一樣，難道就這樣把他們殺了？
霸業、友情、親情，該如何選擇？
逢紀、劉劭、袁忠聯袂走了進來。
袁紹緩緩走到三人面前，低聲問道：“一個是王霸之業，一個是三十多年的友情，如何選擇？”
“王霸之業。”逢紀絲毫沒有猶豫，脫口而出。
“王霸之業。”劉劭看著袁紹晦澀的眼神，若有所思。
“王霸之業。”袁忠想了很久，終於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袁紹閉上眼睛，悽然一笑：“王霸之業。”
五天後，許昌朝廷下旨，以謀逆罪緝拿許攸，其九族盡誅於洛陽、穎川等地，其門生故吏近千人遭到誅連。
………………
時間很快轉到了東漢建安四年七月下旬，衣裳僂襤、蓬頭垢面的許攸出現在北疆軍大營。
麴義、張郃又驚又喜，一邊好言安慰，一邊急報陽武城。
大將軍李翊聞訊，急派司馬懿趕到前線，把許攸接到了陽武城。李翊、徐茂公、賈詡等人親自趕到城外迎接。
許攸神情恍惚，表情呆滯，躺在馬車上望著李翊，非常痛苦的說道：“十幾年來，我一直想殺你，誰知世事變幻無常，我今天竟然淪落到要避難於你的帳下。天理何在啊？”
………………
李翊專門設宴款待許攸。
許攸沉浸在極度悲痛之中，筵席上，竟然有兩三次淚如雨下。
李翊、徐茂公、賈詡、司馬懿等人極力安慰，但說出來的話蒼白無力，反而讓許攸更加傷心。
眾人只能盡力勸勸酒。許攸來者不拒，一爵一爵往嘴裡倒。
“你還是少喝一點吧。”李翊看到他傷心欲絕的模樣，把舉起的酒杯又放了下來，“你這樣喝醉了，對身體傷害很大。如果沒什麼事，你就早點休息吧。前線戰事太緊張，我們沒有太多時間照顧你，所以打算明天派人把你送到邯鄲去。邯鄲有很多你的老朋友，你可以去見見。當然了，如果你願意到薊城，我也可以安排。相信你的老朋友張孟卓聞訊後必定欣喜若狂。”
許攸就像沒有聽到一樣，仰頭猛喝。
“也許你想留在官渡戰場，想幫助我們擊敗袁紹報仇雪恨，但你必須考慮到我們的擔憂。中原大戰關係到社稷存亡，我們不敢有絲毫的疏忽，因此……”李翊抱歉的笑笑，繼續說道，“接到雲長的書信後，我和茂公、文和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把你送走好。你在袁紹那裡舉足輕重，你的倒戈對叛軍的打擊非常大，你到河北本身就是一件重大功勞，所以你無需再對我們說什麼，你只要保重身體就行。等中原大戰結束後，朝廷一定會重用你的。請相信我的承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