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
江南地方,很多具有詩情畫意的名稱,雨巷村就是其一,這裡臨近陸凅鎮,原本是個很偏僻的所在,後來東方大道被打通,陸凅鎮工業園區成立,雨巷村就成了一處熱鬧的地方。
無他,這裡的房租便宜!
一家三四口人,租上一間平房,每月四五百元就能搞定,在這個寸土寸金的汝州市工業園區,再想找到一處類似的地方,那也不容易,更何況這裡距離廠區近,上下班方便。
但,便宜了你就不能太講究居住條件,既想省錢又要住的舒服,那不可能!
當汽車開進雨巷村之後,就不得不停在了路邊,因為,前面的道路太窄,汽車過不去。
魏可等人下了車。
魏可和秦筱梓,一左一右攙扶著鄧寅春走在前面。
直到此時,魏可才注意到,小老頭鄧寅春,比當初在四川的時候又顯老了,短短的兩三個月,不僅腰背有點駝,頭髮也花白了一多半,看上去真是個半截入土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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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啊!
中國的老人,往往兒女心比較重,自己女兒原本是個驕傲,卻突然遭逢大難,換了哪個老人也受不了,也難怪鄧寅春到處求人,除了求人,他也沒別的辦法。
魏可他們這一行人,走在狹窄的道路上,許多人都跑出來看熱鬧。
“鄧老師,你家來朋友了?”
顯然,鄧寅春在這裡的人緣很好,不少人主動上來和他打招呼。
鄧寅春勉強擠出一點笑容,給周圍的人介紹道:“這是我以前在四川認識的朋友,是個M甸老闆,人很好的!”
鄧寅春似乎在一遍遍重複“人很好”。
然而,當很多人聽到“老闆”這個稱呼,眼睛裡頓時多出了一種東西,那是明顯的敵意。
“呸!狗屁的老闆!看這人穿得人五人六,一定詐了很多工人血汗錢!”
魏可耳朵靈,已經聽到有人在低聲咒罵。
的確如此!
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穿著都很樸素,就好像這裡歪歪倒倒的住房,僅能勉強遮擋風雨,相比之下,魏可和秦筱梓兩個人,一身的穿戴就顯得很與眾不同。
他們穿得不奢華,但衣服料子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很上檔次的名牌服裝。
“嘎公!”
就在魏可覺得臉上發燒的時候,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女孩,突然從前面一間棚子裡跑了出來,牽住鄧寅春的衣服下襬,怯生生盯著魏可和秦筱梓看。
這小女孩長得可愛,身上穿一件舊紅襖,梳著羊角辮。
鄧寅春慌忙停下,摸著小女孩的頭道:“妞妞乖!快些叫人,這是叔叔,這是阿姨!”
妞妞轉動烏溜溜的大眼睛,立刻很懂事地對魏可甜甜道:“叔叔好!”
還沒等魏可回答,秦筱梓已經蹲下身,笑嘻嘻道:“妞妞真乖!我不是阿姨,我是你姐姐!叫聲姐姐,姐姐給你買很多好吃的東西,你想吃什麼,姐姐就給你買!”
“真的嗎?”
妞妞的眼神一亮,細聲細氣道:“姐姐你長得好漂亮!”
秦筱梓立刻喜得眉開眼笑。
她伸手就把妞妞抱了起來,開心道:“妞妞真聰明!妞妞最有眼光!以後我就是你姐姐了,姐姐不僅給你買好吃的,還給你買好多漂亮的花衣裳,把咱們妞妞打扮得和姐姐一樣漂亮!”
看見秦筱梓的孩子氣,不僅魏可笑了,就連鄧寅春也有了笑模樣。
幾個人進了小棚子。
這裡,是一個分外寒酸的“家”!
小棚子是臨時搭出來的,用作廚房和堆放雜物,有一個小煤球爐,在小棚子的後面,入眼就能看見,是一間僅有四五個平米大小的平房,牆壁脫落,光線昏暗,裡面除了擺下一張床,已經不剩太多地方。
這時候,一個三十來歲的女人,拄著柺杖,從小屋裡走了出來。
“爹!這是誰呀?”
鄧兮卿警惕地盯著魏可等人看,緊接著就看見了笑嘻嘻抱著妞妞,站在後面的秦筱梓,立刻嚇得大驚道:“妞妞快下來!看把人家衣服弄髒了!”
她口中叫著自己女兒,卻是在擔心女兒的安全!
魏可能看得出來,鄧兮卿對他和秦筱梓很戒備,並不喜歡看見陌生人。
“鄧姐你好!我是鄧校長的朋友,以前在四川的時候就認識,這次是順路過來看看。”
魏可趕緊很客氣地叫起了鄧姐。
鄧寅春也道:“閨女,這就是在馬頭鎮捐資助學的貌昂老闆。他是大好人啊!當時鎮裡沒錢給修校舍,貌昂老闆知道後,當場就給了我六根金條!我鄧寅春活了這麼大歲數,頭一次見到這麼仁義的大老闆。今天我們在管委會遇見的。”
“啊!原來是貌昂先生,真不好意思,您快請坐!”
鄧兮卿聞言,頓時像是松了口氣。
地方太小,又暗,小屋裡是沒法坐的。
魏可隨手拉過一條長板凳,和秦筱梓並排坐了,秦筱梓還把妞妞抱在懷裡,兩個人雖然年紀相差很大,卻已經成了一對玩伴兒,妞妞顯然很喜歡這個剛剛認識的漂亮大姐姐。
幾人對坐,魏可一時居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這時候,一群人突然跑了過來,呼啦圍在了小棚子外面,虎視眈眈盯著魏可等人。
“你們做什麼!”
站在旁邊的楊剛和武二,頓時警惕地堵住門口。
鄧兮卿著急喊道:“小葉!我這裡沒事,這幾位都是我爹的朋友,過來看我的,不是壞人!”
那群人中領頭的,是個長得矮小的青年。
這青年聽了鄧兮卿的話,憨厚地摸摸腦袋道:“鄧姐,我們聽說有老闆來了,以為不是好人。鄧姐你有事就喊一聲,我們這些人別的本事沒有,再不會讓你被人打!”
說著,這群人稍稍往後退了一點,卻並不離開。
魏可若有所思。
“鄧姐,你在這裡人緣很好啊?”
“哎!”
鄧兮卿嘆口氣道:“小葉他們這些工人,都是我去廣西大山裡招來的。說起來我對不住他們啊!他們幹活老實!剛來的時候,水土不服,好多人生病。在廠子裡,老闆為了降低工資,逼著他們辦了勞務派遣。後來,還想歪招,要開除他們!這讓他們怎麼活呢?”
“勞務派遣?”
“是啊,就是在汝州工作,勞動合同卻掛在廣西。工資給得低,還沒有保障,想開除就開除!”
“這種事,管委會不管嗎?”
“沒法管啊!這是符合法律規定的,這批廣西工人,又沒什麼技術,只能吃虧!”
魏可懂了。
怪不得,鄧兮卿不惜偷了公司裡的資料,來幫助工人。
要說鄧兮卿這事做的,不合法理,卻有人情味兒,是個心地善良的人,看看周圍的工人就知道,人人心裡有桿秤,如今這個社會,工人們願意為人事經理出頭,已經很少見了。
“可可,鄧姐姐是好人,你幫幫她!”
秦筱梓突然拉拉魏可的衣服。
魏可點頭。
“鄧經理,如果有一家公司,願意繼續聘請你當人事經理,你願意嗎?”
“那怎麼可能?我做了那種事,身上有了汙點,自己知道後果,再也不會有老闆願意用我這種人了。我也想明白了,等腿傷養好了,我就帶著妞妞,跟我爹回四川老家去。”
鄧兮卿說著,神情有些落寞。
魏可微笑道:“別人不願意請你,我願意!我出雙倍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