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
黎恩如同煥然大悟一般點著頭，心中遮蓋謎團的最後一塊拼圖終於在此刻展露出了真實的面目。
生命之泉！
上個紀元，精靈一族用以灌溉世界樹的珍寶，據說位於精靈王都之中的生命之泉中甚至蘊藏著接近生命本源的強大魔力。
任何只要還殘存一口氣的生靈，都可以靠透過飲下一小口生命之泉來恢復健康，凡人只需飲下一小杯就可以獲得數十年的旺盛生命力。
也正是因為有著被譽為凡世的至寶，世界代表不死的象徵的生命之泉，精靈一族才能在上一個紀元中在凡間讓世界樹依舊正常的生長。
就算經歷了成百上千年的時間流逝和無數劫難的反覆降臨，在如今這個世界上，殘存的少數生命之泉，依舊幾乎被稱為“不老藥”的神奇寶物。
少數依舊掌握著鍊金術的學者，甚至可以靠著一滴生命之泉就製造出堪比一號聖水的神奇藥劑。
如果單純用世界的價值來估算，此刻安德烈懷裡那一小罐生命之泉，幾乎就是堪比好幾座城邦總和還要多的財富。
但在此時，黎恩看著安德烈的眼中卻沒有絲毫的貪婪之色，反而透露著一股越來越冰冷的寒意。
是的，作為不死藥，生命之泉無論是過去還是未來都是整個大陸上所有貴族爭相搶奪的寶物。
但相比人類，生命之泉對於魔獸和怪物們而言，卻有著更大的吸引力。他們只需要比人類更少的攝取這種接近本源的魔力，就能獲得更為強大的成長。
所以，哪怕是失去神志的神性怪物也會在這附近出現。
所以，哪怕是魔狼中的貴族，白狼也出現在了這裡。
所以，這麼多魔狼匯聚在此，至死不退，神志不願意讓這一座城中任何一人逃離這裡。
一切的一切，都在此刻揭開的謎底，引發這一場獸災的根源，導致數座城鎮被破壞，導致成千上萬的平民流離失所，導致不知多少傭兵犧牲在異域他鄉的罪魁禍首。
就是安德烈此刻緊緊捂在懷中的“魔力源”。
生命之泉！
看著安德烈依舊小心翼翼的護著手中的生命之泉，黎恩的眼前無法控制的浮現出了許多許多令他難以忘記的畫面。
駐劍而死的傭兵和騎士，破敗的城市和流移失所的平民，甚至原本不屬於這具身體的記憶畫面也伴隨著此刻難以控制的憤怒在黎恩的記憶之中不斷浮現。
“為什麼要把這種東西帶到城鎮裡來，為什麼不在之前毀掉，這種禍害，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毀掉！”
被記憶中的畫面刺激的有些陷入瘋狂的黎恩，如同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朝著安德烈吼道。
“毀掉？”
聽著黎恩的怒吼，安德烈不由得楞了一愣，片刻之後，他卻下意識的換上了一副恥笑的面孔說道。
“黎恩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瘋話麼？”
宛如聽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安德烈全然不顧此刻的環境，輕聲的笑著說道。
“黎恩先生，別開玩笑，你知道你東西值多少錢麼？”
……
“你知不知道，我為了把這一份生命之泉從黑森林裡帶出來，花了多少錢麼，犧牲了多少人麼？
……
“一滴，僅僅只要一滴，我就能換到滿滿一馬車的金幣，我有把握，只要我手中一半的分量，我就可以在任何一個公國換到一個伯爵的爵位。”
說著說著，安德烈就彷彿陷入了美好的自我陶醉，一邊滔滔不絕的說著，一邊臉上就輕易的露出了難以遏制的興奮神情。
而黎恩看著這樣一幅醜態畢露的商人，張口欲言卻發現根本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對方荒謬絕倫的言辭根本不接受其他任何正確的理念說辭。
第一次，黎恩終於明白了一些前世所沒有明白的道理。
人和人之前，有時候的確是無法溝通的。
“錢，你這麼根本不顧任何後果的去做，僅僅只是為了錢麼？”
黎恩握緊了手中的長劍，咬牙切齒的問道。
“只是……為什麼錢？”
……
安德烈意外的停下了自己滔滔不絕的說辭，而是彷彿疑惑一般輕聲的重複了黎恩的問句。
然後再停頓了片刻之後發出了一長段近乎於瘋狂的笑聲。
“哈哈哈哈哈……”
……
“別天真了，黎恩，我當然不是為了錢！”
安德烈在狂笑了片刻之後，朝著黎恩嚴肅的說道：“我是更多的錢，許多的錢，無窮多的錢啊！”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的。”
……
“沒有錢，你買不到精製的武器與盔甲！”
“沒有錢，你買不到美味的麵包與美酒！”
“沒有錢，你甚至買不到一張可用的白紙！”
“甚至你們這些傭兵，在高呼保衛平民的時候，不也收取僱傭的費用的嘛！”
……
“所以，年輕人，不要跟我說那種生命比金錢更寶貴的屁話了，你沒有資格來對我進行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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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鬢之間已經滿是白髮的商人，在這一刻爆發出了難以難以想象的魄力，刺耳的語句之間甚至容不得黎恩進行絲毫的反駁。
“……”
而事實上，在聽到了安德烈的回答後，黎恩的劍甚至難以察覺的抖動了起來，曾經維持著一整座傭兵團的黎恩，自然明白金錢與利益在萬事萬物上的重要性。
但從來不曾插手傭兵團維護的他，一直單純的依靠作為傭兵團高階戰力這一藉口來躲避這些問題。
但如今，面對安德烈近乎血淋淋的直面闡述，黎恩難得的在心中產生了一絲動搖。
而看到陷入片刻沉默之中的安德烈，不愧是精明的商人，他迅速的抓住了這一瞬間，口風一轉向著了黎恩說道。
“黎恩，你知道嘛，這個世界向來就是這麼殘酷和真實，的確比金錢更可貴的只有生命，但有的時候，錢是能換來性命的！”
“你知道哪些因為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只剩一口氣活著的貴族老爺，會為了多喘一口氣付出多少代價麼！”
“不是十萬，百萬這樣的小數字，他們會願意拿出一半的身家來！”
……
“而我們只需要用一滴生命之泉稀釋的藥劑，就能換到這麼多的財富！”
……
“跟我幹吧，黎恩，我花光了多少祖輩的積蓄，耗盡了自己前半生所有的財富和人脈，已經將這條路走完一大半了，只要你能保護我出去，我可以和你平分這一切！”
一邊是過往的信念，一邊是彷彿輕易就可以得到的富可敵國的龐大財富，對許多人而言，這麼明顯的答案都是幾乎不需要考慮的。
“但那麼多的人，為了你的目的死了……他們至死都還將你當做朋友，當做一個好人！”
“……那是他們自作多情。”
安德烈的神情冷漠：“我說過，我留在這裡，是為了我自己好。”
“黎恩，我說過，我很看好你，你看，你只要願意幫我，只要我們能活的到達任何一個公國的王都，我們就會立刻擁有一筆難以預估的龐大財富，有了這筆財富，我們就可以重新組建一個龐大的商會。
想一想看，我們會給多少人帶來新的工作！
“黎恩，我們可以給許多家庭帶來生存下去的機會你知道麼？我們可以讓多少貧困潦倒的人重新有活下去的可能！”
安德烈的神情狂熱：“那些只要求你品德高尚的聖人做得到麼？他們早就凍死了！他們連自己都救不了！而我這樣的人能做的比十個聖人加起來還要多的多！只是暫時的犧牲而已，黎恩，只要你幫我，我們就能夠令比今天多無數倍的人得救！”
在沉默中，黎恩看著他，只覺得一陣疲憊：“安德烈，到現在你都不覺得自己有任何做錯的地方麼？”
“完全沒有。”
安德烈搖頭，凝視著他的眼睛，淡然說道：“如果真的有什麼地方錯了的話，那麼錯的不是我，黎恩，是這個世界。”
許久，許久，黎恩頹廢地收起了劍刃，低下頭，無力嘆息：
“的確，你說的沒有錯，這個世界一定是什麼地方出錯了……”
聽到黎恩的回答，安德烈露出笑容，正想要踏上前來，溫言撫慰，可正式那一瞬，他看到了黎恩的眼神。
那種眼神……
就像是漆黑的深淵中有石與鐵摩擦，迸射出雷霆的烈光。
那是劍刃一樣的光，一閃而逝，卻銳利又決絕，像是要穿透一切妥協、軟弱和謊言，撕裂混沌，重新斬出黑白和善惡。
在那短短的一瞬，黎恩踏錢，再無猶豫的拔劍。
突刺！
鋒銳的劍鋒貫穿了安德烈的手掌，還有他手中的生命之泉。
直到此刻，伴隨著劇烈的疼痛，安德烈才真正聽到了黎恩的後半句話：
“——可是，你也沒對啊！”
破碎的木盒伴隨破裂的藥劑跌落在了安德烈的身邊，一股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在兩人的腳邊迅速蔓延著，然後發出了令人不詳的詭異聲響。
“黎恩！”
“危險，後退！”
伴隨著腦海中瓊斯的大吼，黎恩果斷的向後跳躍，片刻間，白霧猛烈的翻滾，然後如同火焰一般猛烈的爆發了開來。
“如今這裡滿是死亡的氣息，生命的魔力一旦洩露，簡直可以堪比最為猛烈的炸藥，只是可惜了，那可是生命之泉啊！”
瓊斯一邊解釋著，一邊滿是遺憾的說道。
當煙霧消散之後，黎恩卻發現，身處爆炸中心的安德烈卻詭異沒有被直接炸死，看來他懷中殘存的生命之泉的魔力在最關鍵的時刻拯救了他的性命。
但片刻之後，不知道從那個破洞之中鑽出來的幾頭魔狼卻絲毫不在乎可能再次發生的爆炸，死命的朝著地面依舊殘存的一絲生命之泉跑去。
看到這一切的安德烈，在短暫的呆滯之後，卻絲毫不在乎自己的傷勢，而是如同瘋魔了一般衝了過去。
“滾開！這是我的！這是我的寶貝！你們這群瘋狗，離我的錢遠一些！”
“啊！啊……你們這些瘋狗要幹什麼！救命！”
“黎恩，救我啊……”
看著就算被魔狼撕咬的同時，還在試圖搶救地面上的生命之泉的安德烈，黎恩微微搖了搖頭，然後毅然而然的轉身朝著外面走了出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