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四叔的面子
雪原上太冷了，小獵手搓了搓手。
距離來年開春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但部族裡的糧食已經不多了。
年輕的樓煩獵手彎弓搭箭，細心地尋找著雪面上的腳印——按照他的經驗，同樣被飢餓折磨的雪兔往往會在這個時候鋌而走險出門覓食。
這個小獵手看上去只有十歲出頭，身上的衣服和臉蛋都很骯髒，但是一雙草原人所特有的細長犀利的眼睛卻炯炯有神——和大多數草原上長大的孩子一樣，雖然他年紀尚小，但已經是個出色的獵人了。
小獵手突然動作僵住了，然後小心翼翼地抬起手中的弓箭——大概十步開外，正有一隻蠢兔子在蹦躂。
這麼好的機會是很少見的，小獵手毫不猶豫地放箭，箭矢也完全不出意外地貫穿了那只蠢兔子的身體。臨死前的兔子在雪面上掙扎了幾下，很快便不動了。
小獵手興奮地上前拾起兔子——這只兔子骨瘦嶙峋，皮毛並不像秋天時那樣油亮順滑。顯然這倒黴的兔子也被這場突如其來的雪災搞得飢腸轆轆，這才冒險出洞覓食。
不過……這樣也不錯了，冬天的獵物很少，今天能打到一隻瘦兔子便算是很好的收穫了。
畢竟他還只是個孩子。
小獵手從兔子身上拔下了箭矢，將兔子的屍體揣進了腰間的一個小小的皮口袋。正要繼續搜尋，卻突然站住，耳朵彷彿聽見了什麼聲音一樣微微翕動。
雪原上，趙景裕的三千人馬飛速馳來。
小獵手驚恐莫名，立刻跌跌撞撞地跑起來——還不忘緊緊捂著那只皮口袋防止兔子掉出來。但他的速度哪能比得上趙景裕的雪橇？
雪橇從小獵手身邊馳過，高栩順手一抄，便將這個孩子抄到了趙景裕的雪橇上。這小孩子倒也兇猛，呲起白森森的牙，居然毫不猶豫地用手裡的箭矢狠狠扎向高栩。
高栩不為所動——那支木製的箭矢戳到他身上的鐵甲，立刻便斷成了兩截。
趙景裕嗬嗬一笑，饒有興趣地盯著高栩懷裡不停掙扎的小獵手：“好漢子，待數年之後，定然又是我趙國大軍裡的一員虎將。”
兩側的趙軍士卒都笑了起來。小獵手意識到掙扎不得，便垂下了雙手，奶聲奶氣地耿耿道：“你們是誰？為什麼要闖進我族的草場？”
高栩從懷裡掏出一塊被擠壓得稀碎的饃饃，遞給了小獵手，顯然對這個勇敢的小獵手很是喜愛。趙景裕則是微微一笑：“別慌，我們是達里爾部族的朋友，不是敵人。”
小獵手看見饃饃，立刻兩眼放光，一時間也顧不得反抗了。三口兩口將饃饃咽下去後，才後知後覺地撓了撓腦袋，顯得有些不好意思。
踟躕片刻後，小獵手有些不捨地掏出了皮口袋裡的兔子，遞給高栩：“喏，不白吃你的饃饃……兔子給你。”
周圍的趙軍士卒再次大笑——他們已經在草原上連續疾馳了一天一夜，苦不堪言。眼下有這麼一個陌生小孩兒出現，便成了難得的樂子。
趙景裕也笑了，有些感慨道：“這麼小的孩子，便獨自出來狩獵——民風如此，難怪樓煩騎兵能如此驍勇善戰。”
……
順著趙平禹羊皮紙上的指引，趙景裕的三千人馬順利來到了這個名為‘達里爾’的部族宿營地。
趙三公子松了口氣。樓煩人是遊牧民族，逐水草豐美處而居。在親眼見到這個部族的宿營地之前，誰也不能保證趙平禹羊皮紙上標註的位置會不會已經過時。
對於這個人口僅有幾百人的小部族來說，趙景裕的三千人馬看上去實在來者不善。等到趙景裕一行人抵達部族外圍時，整個達里爾部族裡的男女老幼都已經在樓煩號角的召喚下武裝了起來。
這些男女老幼手裡拿著簡陋的武器，守在營牆外圍，緊張地盯著趙景裕。
高栩順手抄起一面盾牌，站在了趙三的側前方——樓煩人的弓術出神入化，高栩可不想冒險。
營牆之中，走出一位中年男子，手裡緊緊握著彎刀的刀柄，緊張地看向趙景裕和他身後的三千人馬：“這位英雄，來我達里爾部族所為何事？”
眼前的這群外來人人數眾多，雖然他們的坐騎看起來很是古怪，但是這些人手裡錚亮的劍戟和身上閃閃發光的鐵甲卻顯然說明了他們的身份——一支職業軍隊。
達里爾部族是個小部落，一共只有四百多人而已，若是這支軍隊心存歹意，那麼達里爾部族是無論如何也抵擋不了的。
趙景裕微微一笑，在高栩的護衛下踱步上前，來到了這位中年漢子的面前，掏出了懷裡趙平禹給他的那枚玉佩：“我等沒有歹意，你可認得這枚玉佩？”
中年男子拿起玉佩，怔了一怔，問道：“你們是……”
趙景裕拱手道：“我是趙國春平君趙禹的侄子，聽從我王叔的指點，前來拜會達里爾一族。”
中年男子鬆開了手中的刀柄，顯然大大地松了一口氣，臉上立刻堆滿了笑容，深深一鞠躬，語氣也立刻熱情起來：“原來是恩人的子侄！我達里爾一族失禮了！趕快請進！喝一杯熱茶再說話。”
雪橇上的小獵手也跑了下來，一頭撲到了中年男子的懷裡：“阿大！”
一旁的高栩解釋道：“方才趕路時，遇上了……呃，小公子。”
中年男子滿臉寵溺，不輕不重地拍了拍小獵手的腦袋，然後對著趙景裕招了招手道：“外面風寒，趕快進來說話。”
聽聞趙三公子是趙平禹的侄子，達里爾部族的其他人也紛紛放下了手中的武器，收起了敵對的態度，和善地對著趙景裕的三千人馬微笑起來。看著趙軍士卒的武器和甲冑，時不時有誇讚和祝福的聲音傳來——看來四叔在這個所謂的達里爾部族裡面知名度不小，算得上是明星人物。
趙景裕與高栩對視一眼，看來四王叔的面子多多少少還是有一些的……就是不知道這面子夠不夠趙景裕厚著臉皮開口借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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