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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〇七章 素婉嫻 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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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酒樓,眾人的雙眼全部凝聚在了‘繡芙蓉’舞花臺上,除了些許竊語,還有部分人的搖頭嘆息。

眾人議論的焦點也不單單只是莫娘的身手了,而是那倒在舞花臺之上的素婉嫻,還能不能站起來。

甚至有些頑固子弟想要下得樓去,去扶起那素婉嫻,博個好感,也好迎得姑娘家的青睞。

有這樣念頭的不止有世家公子,還有風采翩翩的書生,家財萬貫的商賈。

即使,平時再柔弱的男人,此刻都好似打了雞血一般,熱血沸騰,紛紛想奪下素婉嫻正視得第一眼。

想來也是,若姑娘家第一眼對你感覺還不錯,就有往下發展的可能。此時,又是在姑娘家處於劣勢的情況下,那麼這首個走到舞花臺上,去扶起素婉嫻的男人,註定是有些凸顯,且與眾不同的。

當很多人心知肚明的時候,要做出同一樣事情時,自然也就有了爭吵與詆譭…

“我說秦兄,莫非你也要上那舞花臺?”張口說話之人,乃是張毅,字明遠。

在開封府內張家布行,也是屈指可數的大商戶,自幼深得家中寵愛,也是一些秦樓楚館的常客,且相貌堂堂,又是剛過二十的年齡,可以說正是風華少年,自然有幾分血氣方剛的性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若張兄去得,為何我去不得?那素婉嫻姑娘要是就偏愛我這一種呢?哈哈~”接過張明遠話語的正是他口中的秦兄——秦祿,字西賢。

秦家在開封府中除了世代都是鹽商外,秦西賢的叔叔、伯伯還皆在城中為官,雖官職不大,但在這開封府也是能橫著走路的人了,這秦西賢與張明遠同歲,樣貌生得倒也算端正。

若這秦西賢與張明遠爭起女人來,鹿死誰手,還真很難下得結論來。

二人話語間,原本還以兄弟互敬得兩人,已生起了些許敵意。也在這時,倒在舞花臺上的素婉嫻略微動了一下身子,雖背部朝上,可就是這簡單的一動,凸翹有度的身材已然表露無遺。

素婉嫻秀髮散落在周身,隱約可見皙白的脖頸,不寬的肩膀下,背部呈曲線下斜,忽然到了一個點,又陡然翹起,卻又是那麼得自然而然,無法言說,修長的腿也更引得眾人不禁動容。

“張兄、秦兄,可敢以詩詞定高下,勝出者自然上得了那舞花臺。到時,就算有人想攔下勝出者,也要有真才實學,拿出好的作品才行的。”一語既出,站在一旁的李懷山,往後退了幾步,他望了望道出這一語的顧竹南後,臉上詫異極了,甚至有些目瞪口呆。

使他有如此反應的,倒不是因為他的家世比不過那秦西賢、張明遠和顧竹南,而是這突然開口說話的這位叫顧竹南的人,行為太過於反常了。

而在此時,爭得面紅耳赤的秦西賢與張明遠,聽聞到要以詩詞定高下的言語後,同時向顧竹南瞥了一眼,然後,呵呵大笑了起來。

秦西賢,不屑道:“竹南兄,你還真當你這府內第一才子能穩操勝算嗎?”

張明遠聳了聳肩,緊接著譏道:“竹南兄,莫非你今日出門未曾攜帶一張銀票嗎?不然為什麼要比你最擅長的詩詞呢?你可敢和我與秦兄押注?誰押的銀兩多,誰勝出!”

二人口中的竹南兄,正是那提議要以詩詞定高下的,顧絎——顧竹南。此人才高八斗,氣宇不凡,更生得一身傲骨,13歲起詩詞歌賦已然可以提筆寫出了,更有那開封府內第一才子的盛名。

昂首挺胸的站姿,已經是顧竹南的常態了,那目空一切的眼神,更是讓此時的秦西賢和張明遠有些反感。

可秦西賢和張明遠並沒有像李懷山那般,看出顧竹南的絲毫反常來,若換做平時,這顧竹南多半是顯得安靜且沉默的,即使在好友百般相勸下,寫下了詩詞後,也會悄然離開的,就算是寫下的詩詞贏得再多的讚賞與掌聲,他也絕不會回頭看一下,該離去,他依然會毫不猶豫的離去的。

李懷山的腹中自然也是有些文采的,雖說也有幾首好詩詞被人津津樂道,但在一次又一次的比試中,總是被那顧竹南的詩詞壓低了一頭,這一點他是有些無奈的,可他偏偏是這開封府知府李弘道的獨子,其父愛民如子,多被百姓推崇,他自然不能在外丟了父親的顏面,常常也是不好言些什麼的。

望著秦西賢和張明遠的譏嘲,李懷山又將目光定在了顧竹南的身上,只見顧竹南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好似根本沒有把秦西賢和張明遠詆譭他的言語放在心上,他只是向樓下舞花臺上的素婉嫻淡淡看了一眼後,輕聲道:“你們是不敢比嗎?”

秦西賢和張明遠在此之前是從未和顧竹南有過正面衝突的,而今在如此不屑的譏諷下,那顧竹南卻還能輕言輕語的說出“你們是不敢比嗎?”這種話來,更是使得秦西賢和張明遠始料未及的。

在這種情況下,秦西賢也咬牙切齒了起來,“顧絎,你…你真狂妄…真以為自己可以做得了眾人的主了嗎?”

張明遠見到身旁的秦西賢已然瞋目切齒起來,他停頓了片刻,又向那李榮——李懷山望了一眼,此時的李懷山根本沒去在意秦西賢與顧竹南充滿火藥味的怒言怒語,而是如靜止一般,凝視著舞花臺之上依舊摔倒在地的素婉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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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難看出,李懷山也是在乎這素婉嫻的,可他今日卻出奇的平靜,好似一切對他而言,都不是十分的重要一般。

可當張明遠察覺到李懷山的神情後,倒覺得好似是個機會,一個能以詩詞打敗顧竹南的機會,“比,當然敢比,我們這不是還有懷山兄在嗎?若論才學,懷山兄可不比你顧竹南差到哪裡去的。”

李懷山到底比不比顧竹南在詩詞的造詣上差,其實李懷山是最清楚的,這就像兩個人比賽長跑一般,一開始都卯足了勁,針鋒相對,不分上下,可若是跑一段時間後,自然也是能分出高下來的,而獲勝者一定是那顧竹南,因為每個人的名號都不是一朝一夕,或是錢財外力能夠左右的,而是經過長久的驗證出來的,顧竹南是名副其實的開封府第一才子。

好在,比試詩詞,並不像長跑那般,更不需要喋喋不休的一直說下去,只需一首詩詞即可。

若單單是一首詩詞的話,李懷山與顧竹南絕對是有得一比的。

李懷山詫異的瞅了一眼張明遠,遲疑了片刻,本來只想默默地看看顧竹南今日為何會如此反常的他,嘴角泛起了一抹微笑,然後又向顧竹南看去,此時的顧竹南已然聽清楚了張明遠的話語,他也正扭頭看著李懷山,兩人四目相對,眼神中竟是些說不出來的感覺,一時‘繡芙蓉’酒樓中的氣氛也有些怪異,對望了良久,二人淡笑躬身,算是打了下招呼。

隨後,顧竹南又昂起了他那高傲的頭,道:“懷山兄,我先來吧,青兒,把筆墨紙硯拿來。”

隨著侍女青兒將筆墨備上,鋪好了宣紙,顧竹南也大步向桌前走去,他好似已然醞釀了許久,拿起毛筆便寫了起來,一旁的人也逐漸開始圍上,沒過一會兒,便有人念了出來:

“眾履急緩張馳度,聲雜忙攜袱。”

“來往離愁千絲亂,更心顫、不堪歸路。”

“捧頰漸思,不如牛馬,何時覓歸處?”

顧竹南寫得則是一首詞,詞的上半闋一出,便引得眾人分說。

“眾履急緩張馳度,聲雜忙攜袱。這的確寫出了我們剛剛一眾人等慌亂的從客房中走出的情景啊。”

“哈哈,不然,不然…這:眾履急緩張馳度,聲雜忙攜袱。我倒覺得是在寫一獨自外出出遊之人,面對著身旁眾多商旅的疾步與閒慢,又不斷傳入耳中雜亂的聲響,下意思的抱了抱、緊了緊自己的包袱,罷了。”

“來往離愁千絲亂,更心顫、不堪歸路。捧頰漸思,不如牛馬,何時覓歸處?這兩句…好像是來往之間,心情很複雜,很亂,或者有事情、疾病困擾,不願回到故土,或者回到故土會很難,然後一個人捧著臉頰思索,感覺自己還不如那塞外的牛馬,不知道何時能回到故土。”

“呵呵,這兩句乃是訴情,則是指:在出遊的路上,離別了心念之人,頓時生起了千層惆悵來,更難受的是,這場出遊終究是要結束的,依然還是要回到家中的,但是心念的那個人,仍舊無法解決兩人的感情問題,所以才會獨自一人陷入深思,只感不如牛馬,不知道何時能與心念之人有好的結果。”

“嗯,這樣講也對。你們看,你們看,下半闕出來了。”

隨著下半闕詞的念出,眾人瞬間安靜了起來,好似偌大的酒樓中,根本無一人一般,只有那略帶思索、遲疑的念詞女聲傳出。

“柔聲問暖猶生妒。拂面憶追訴。”

“旁坐千姿形已昏,又泛起、憐月自顧。”

“鴛鴦不孤,犬守歸路,誰知芳心暮。”

當顧竹南的整首詞都展現在眾人面前,並來回傳看間,也有人將完整的詞句給念了出來。

“眾履急緩張馳度,聲雜忙攜袱。”

“來往離愁千絲亂,更心顫、不堪歸路。”

“捧頰漸思,不如牛馬,何時覓歸處?”

“柔聲問暖猶生妒。拂面憶追訴。”

“旁坐千姿形已昏,又泛起、憐月自顧。”

“鴛鴦不孤,犬守歸路,誰知芳心暮。”

若言顧竹南的詞,上半闕是身處繁雜的人群中,心中帶著愁緒,不知該到何處找到方向;那下半闕則是在寫,愛慕與情感是有方向的,只是有些困難,不好實現兩人相守相知的夙願,但這份感情卻是堅貞且至死不渝的,以鴛鴦和犬來代替忠誠與死心塌地的等待著,只是對方無法感受到這一執念與深情,罷了。

才子的詞是最易喚起佳人的思緒來的,此詞一出,不少女子也挑選出了自己鍾愛的詞段,其中‘來往離愁千絲亂,更心顫、不堪歸路。’和‘旁坐千姿形已昏,又泛起、憐月自顧。’早已引得她們小聲喃唱,心緒沉寂了起來。

顧竹南作出的這首詞,倒也與那摔倒在舞花臺之上的素婉嫻,相當貼切了。無論是舞花臺上散落的包裹,還是素婉嫻一進‘繡芙蓉’內,便喝出那句“徐祿元,給我滾出來!”的話語,都無不讓人覺得素婉嫻定是一位被情所困的女子。

隨著眾人意味深長的稱讚顧竹南的詞做得好,做得應景的同時,也不知在何時,眾人的目光又紛紛投向了李懷山,李懷山則是自若一笑,也走到了桌前,“唰~唰~唰~”的筆尖飛舞了起來。

“雲瑕月,星無忱,縷縷寒風掠秋晨。”

“昨夜歡,今夜寂,圓月凌空照影輪。”

“念,念,念,葉搖曳,忽現青石佈滿塵。”

“錯,錯,錯,聚離合,脫枝綴地又生恨。”

李懷山的詞也完全寫了出來,他望了一眼顧竹南,微笑道:“不知竹南兄剛剛的那一首詞的題為?”

“哦~我的題是‘念懷思’。”顧竹南,緩聲道。

“那小弟的題就叫做‘月下葉零’吧。”李懷山,道。

在場的眾人,好似還未從顧竹南的那首‘念懷思’中走出思緒,只是不斷的默唸著李懷山寫出的詞句來,“念,念,念,葉搖曳,忽現青石佈滿塵。錯,錯,錯,聚離合,脫枝綴地又生恨。”

“這‘念’字與‘錯’字,都接連用了三次,這….”

“悲歡離合,落葉不知何時飄落在了青石臺上,已經佈滿了灰塵,離開枝頭的落葉反倒生起了一絲怨恨,這….這難道是在指那舞花臺之上素婉嫻姑娘的心聲嗎?”

一語道出,眾人有些不解的同時,又紛紛向舞花臺上望去,也就在這時,就在顧竹南與李懷山的兩首詞,還未被眾人分出高下之時,那舞花臺之上的素婉嫻居然自己緩緩地站了起來,她好像已經趴臥在舞花臺很久一般,站起時顯得十分吃力。

但她不僅站了起來,而且挺直了腰板,背對著“繡芙蓉”的管事莫娘,如剛來到這‘繡芙蓉’時那般,屹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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