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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五章 咱們講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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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琥帶著柔美的笑容,靜靜看著過往的行人。

雖然素不相識,但夏琥相信,她和這些路人,是有緣分的。

她調勻氣息,看準時機,深情呼喚了一聲:

“新摘的橘子,保甜嘞!”

過往的行人,不時停下腳步,上前詢問價錢。

這是千乘國的集市,但不是千乘人熟悉的集市。

這是所謂的民市。

自神君下達了允許私相售買的詔書之後,第一家民市開張了。

以前賣橘子,得賣到安市衙門的集市上,兩文錢一斤,一百斤橘子能賣二百文,除去賦銀,還剩將近六十文,這就是一百斤橘子的收入。

但如果從安市衙門的集市上買橘子,要五文錢一斤,一百斤橘子能賣五百文,安市衙門賺的正是這差價。

民市不經過安市衙門,橘子直接賣,一斤要價三文,一百斤橘子賣三百文,按詔書上的規定,只需繳三成賦銀,算下來,能賺二百一十文。

買家划算,賣家也划算,民市瞬間火爆起來。

安市衙門的生意可就冷清了。

開集三天,一筆生意沒做成。

衙差在各家鋪子裡閒的發慌,各部衙門急得直跳。

這事和他們有關係麼?

安市衙門隸屬戶部,貌似只和戶部有關。

這卻錯了,安市衙門的收入,只有一半入庫,餘下一半,列入各衙門的貼補。

安市衙門沒了生意,各部衙門的貼補也就沒了。

上至一品的三卿,下至九品員吏,凡是帶著官身的,都吃著安市衙門銀子,他們怎麼也想不明白,神君為什麼會下達這條政令。

這條政令對誰都沒有好處,除了那群賤氓。

戶部尚書壯著膽子上奏,痛斥私相售買之弊端,奏章合計二十多頁,各部六百餘人隨之附議。

可遞上去的奏章如石沉大海,再無迴音。

洪振基也不上朝,群臣哭訴無門,就連素來沉穩的太師孔忠深都時常嗟嘆:“長此以往,社稷難安,千乘必有大禍臨頭!”

神君不予理會,乾脆自己動手!

戶部和刑部率先聯手,成立安市按察使司,專門維繫集市秩序。

這是千乘律法給各部衙門的權力,遇到特殊事件,各部衙門可以聯手成立類似的臨時機構,做出相應處理。

戶部出了六個照磨,照磨這個官職,主要負責察監,就是挑毛病的,刑部出了二十名衙差,主要負責懲戒,就是砸攤子的。

安市按察使司進了民市,先挑毛病。

毛病好找,賣菜的東西擺錯了地方,賣布的賦銀繳的不夠。

賣米的肯定摻了沙子,你說沒沙子?給你倒在地上查一遍!

賣陶罐的肯定有裂紋,你說沒裂紋?摔碎了咱們看一看!

原本熱熱鬧鬧的民市被這群人攪和的雞飛狗跳,買貨的撒腿就跑,賣貨的跪地求饒。

一名照磨來到夏琥攤子面前,一腳踩爛了兩個橘子,回頭對刑部衙差道:“她這賣爛橘子。”

刑部衙差喝一聲道:“怎麼回事?敢在集市上賣爛橘子?你眼裡還有王法嗎?跟我去衙門一趟,把錢罐子拿過來,沒收充公!”

夏琥站起身來,衝著照磨笑了笑:“你是專門挑事的。”

照磨怒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本官冤枉了你不成。”

夏琥轉臉又看了看刑部衙差:“你是專門打人的。”

衙差喝道:“怎地?不服麼?少特麼廢話,你跟我衙門。”

夏琥笑道:“去衙門好說,可剩下這橘子怎麼辦?”

照磨怒道:“你賣的都是爛橘子,自然收繳查辦,這都是證據!”

“可我這橘子有本錢啊!”

衙差一愣,愕然道:“好個惡氓,你當真不知死活?”

夏琥挽起袖子道:“今天這橘子被你踩壞了,你可得全買下來。”

衙差一怔,後退一步道:“你,你想做甚?”

砰!

夏琥一拳捶在了衙差鼻子上,鼻骨當即給打斷了:“這橘子,你買是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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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嘞!”衙差當場就哭了,坐在地上,放聲大嚎。

照磨怒喝道:“當街毆打命官,你造反……”

夏琥回手一拳,打在了照磨鼻子上,鼻骨也打斷了。

“造反了,這是要造反了呀……”照磨沒喊娘,可哭的比衙差聲音大。

夏琥上前一通踢打:“我問你橘子買是不買?”

“買,買,你說多少錢,我都買。”照磨捂著臉哭道。

夏琥指著橘子道:“若是買來吃的,三文錢一斤,若是買來踩的,三百兩一個,你踩壞了兩個,先拿六百兩銀子。”

六百兩!

衙差驚愕的看著夏琥。

這女子手真狠,都快趕上他們刑部尚書了。

照磨哭道:“我們沒有這麼多銀子……”

“沒銀子還敢踩我橘子?那麼好的橘子是給你踩的麼?”

夏琥抬起腳,對著照磨和衙差的腦袋挨個踩了下去。

聽到這廂哭喊聲,餘下幾個照磨和衙差都圍了上來,夏琥挽起袖子,一拳一個,輪番痛打。

陳徵明在旁看著有些擔心:“夫人,你手重,別把人打死了。”

章世鋒遞過一條鐵棍來:“說的是呀,夫人,您還是用這個打。”

夏琥接過鐵棍,一棍子下去,一個衙差抽搐兩下,沒了動靜。

寧勇偉在旁道:“不行,這可不行,夫人,您不能往要害上打,這不把人打死了麼?

這樣,我把他們捆起來,吊在樹上,讓他們別亂動,您看準了再打。”

幾名判官把六個照磨和二十名衙差吊在樹上,陪著夏琥打了半個時辰。

這件事情在神臨城傳開了,戶部和刑部去民市鬧事,被一位女俠吊在樹上打。

戶部尚書為此接連上了十幾封奏章,神君沒有回應。

刑部尚書張敬文,聞聽那女子又在民市上賣橘子,且集結了大小衙差一百多人,又從兵部借了一百多匹戰馬,由刑部郎中鹿中元帶隊,一百多衙差騎著戰馬,跨上長刀,氣勢洶洶,去了民市。

臨走之時,張敬文囑咐過:“不要留手,看到民市上有人,就往死裡打,真打死人了,事情由我擔待著!”

他們是正午時分去的,黃昏之前便回來了。

鹿中元跪在刑部尚書張敬文面前,描述著事情的經過。

“這群線氓(賤氓)太過陰險,我等還沒到民市,他們就出手偷奇(偷襲),他們都有兵刃,他們勾搭疼火(成夥),他們都有重罪……”

鹿中元牙被打斷了好幾顆,說話有點漏風。

張敬文咬牙切齒道:“馬呢?”

鹿中元挺起胸膛道:“被線氓響了。”(被賤氓搶了)

“兵刃呢?”

“也被線氓響了。”

張敬文瞪著眼睛道:“你就這麼回來了?”

鹿中元神情激憤道:“開始他們不讓走,後來我等奮力廝殺,殺出一條血路,這才回來了……”

張敬文一腳踹倒了鹿中元,氣得半響說不出話來。

哪來這麼一群惡氓?

天子腳下,還敢造反不成?

張敬文要去皇宮討個說法,忽見管家慌急來報:“大人,不好了,俊源公子被抓了。”

張敬文怒喝一聲:“誰抓的?”

張俊源,張敬文的第六子。

在神臨城,除非神君親自出手,否則只有刑部抓別人,還從沒聽說過有人敢抓刑部尚書的兒子。

管家壓低聲音道:“是神機司抓的。”

“他們憑什麼抓人?”

“他們說公子當街戲侮婦人,當場就給鎖去了。”

“戲侮婦人?這等事情哪是吾兒能……”話說一半,張俊源吞了回去。

這事情還真是張俊源真能做出來的。

可神機司為什麼要管這事?

神機司雖說重建了,雖說加上了監察百官這條職責,可說到底,不還是給神君做髒活的麼?

難道這是神君的吩咐?

張敬文不敢怠慢,趕緊派人去神機司打探狀況。

神機司剛剛重建,從樞首到下邊的校尉,張敬文一個都不認識,手下人去了,一無所獲。

無奈之下,張敬文硬著頭皮,親自去了神機司,求見新任樞首華紅瀟。

華紅瀟是親王洪華恆舉薦上來的人選,據說是個德才兼備的能人。

可就算是親王舉薦的,這也不合規矩,神機司樞首是一品大員,這個叫華紅瀟的人,此前根本沒當過官,哪能一入仕途,便做一品?

吏部對此頗有非議,可洪華恆舉薦的奏章遞上去,第二天便拿了批紅。

神君既是答允了,吏部不敢作聲,華紅瀟正式上任,當日又任命了幾名樞尉和上卿。

自神機司重建,張敬文還沒見過這位樞首,今日初次登門,卻是為了這種事情。

張敬文在門廳等候許久,一名神機校尉帶他去了大牢。

囚室之中,張俊源被打的遍體鱗傷,趴在地上衝著張敬文哀嚎:“爹,救我,我再也不敢了……”

再也不幹了。

果真是犯了事情。

可犯了又能怎地?

張敬文咬牙道:“你們抓人也就罷了,憑什麼把人打成這樣?”

那校尉笑一聲道:“尚書大人,你是來神機司講理的麼?”

“怎麼就不能講理!”張敬文怒道,“這是我兒子,人身肉長的孩子,憑什麼被你們打成這樣!”

校尉皺眉道:“你的兒子人身肉長,人家姑娘難不成是土裡種出來的?大街上被這惡徒輕薄了,這賬該怎麼算?”

“我跟你沒什麼可算!”張敬文拿出了二品大員的威嚴,“叫你們樞首來見我,這事情得說個分明!”

校尉搖頭道:“樞首大人現在不想見你。”

“那他何時想見?”

“想見你時,怕是你也要進來陪你兒子。”

“你們還敢抓我?”張敬文很是不屑。

校尉沉下臉道:“抓你怎地?神君登基,開了民市,你卻帶人搗亂,莫說抓你,縱使殺了你如何?”

張敬文義正言辭道:“我派人去民市,是為緝拿不良商賈!”

校尉忍不住又笑了:“尚書大人,你可真是個講理的人,且把這套歪理留在心裡,來日到了大牢,你再慢慢講一遍。”

張敬文抿抿嘴唇,嵴背上冒出層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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