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洲交界處?
李星燭心臟噗通跳了下。
這三洲說的是三大部洲?
印象裡也沒見《西遊記》提到過這種地方。
還得問個明白。
“不知說的是哪三洲啊?”
那白鹿在心中嗤了一口,這位終究是個見識淺薄的地頭蛇。
“自然是南贍部洲,西牛賀洲和北俱蘆洲。”
還真有這種地方。
他對西遊世界的地形那可是兩眼一抹黑,否則當初也不會一來就找徐老監正要地圖。
“那你說的那什麼...別失什麼地,又是什麼地方?”
為了一會少受點罰,這白鹿倒也樂得多回他幾句。
“別失八裡地。”
“既是三洲匯聚之地,自然別有一番盛景。”
白鹿也就平時聽葛老在那唸叨,具體是哪般景象它哪知道。
既然是葛老心心念念要去的地方,想來總有令人稱道之處。
白鹿這話,李星燭也同樣不疑有假。
古往今來但凡是交界樞紐,哪裡不是往來通商人口眾多的繁華之地。
不過他也就是記在心上,談不上別的什麼興趣。
雖然他心中早就盤算著,待孫猴子這檔子事落地,便駕雲而去,到四州之地瞧瞧。
但他最上心的,還是飽覽各處仙山福地,名川大澤。
就算要去世俗之所湊熱鬧,那盛世大唐自己還沒窺見一角,哪顧得上什麼別失八裡地。
想到這,李星燭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這白鹿帶偏了。
咳嗽了一聲,又換上了一副嚴肅面孔。
“你既是葛老門下靈獸,我就罰你和這狐狸去整頓象山北麓,至少也得還原個七七八八。然後嘛,自行去葛老那認罰吧。”
“白鹿領罰。”
“胡青領罰。”
那白鹿只是點了點頭,胡青則又伏在地上砰砰砰叩了三個響頭,驚得白鹿側頭看他。
“叩什麼叩,你敢到象山書院生事,懲罰可沒這麼簡單。”
李星燭對著胡青顧作厲色。
“走吧,先回象山北麓去。”
說完便帶著胡青拂袖騰雲,白鹿則跟在一丈身後,三人眨眼便沒了蹤跡。
半截來朝峰山頂上,李星燭指著下面狼藉之地:“去吧,按我說的,復原個七七八八。”
胡青依然跑在最前頭,身形一溜煙就化作了三尾青狐模樣,一個騰躍落在一處小山包上。
只見他翹起屁股,三條巨尾越長越大已近十丈長,啪啪橫掃過去,一下就卷走了大片山石。
不過畢竟是劈下了半座山,按照胡青這般弄法,沒兩個時辰怕是搞不完。
白鹿見此鼻尖噴出一口濁氣,不屑道:“山野妖精,粗鄙法術。”
誰料胡青那廝耳朵尖,一聽那還得了,當即又罵了回去。
“喲喲喲,剛挨了揍又要逞能了,來來來,有道靈獸給你胡爺顯顯法。”
話一說完,又想起祖師還在邊上,立馬又蔫了下去。
李星燭在一邊聽到,嘴上不說,心裡還是莫名有些歡喜。
就白鹿剛才身後那三個光圈看,神通算是了不得了,這胖狐狸竟還佔到了便宜?
孺子可教也,不愧是清風坳的妖精。
“顯法就顯法,好讓你對鏡自照,看看自己有多不堪。”
白鹿說完就駕雲來到坡地中央,腳下一踏蹄,那七彩雲斑又從它身體裡浮現出來。
不過這次雲斑沒有化作光圈,隨著白鹿口中唸唸有詞,頓時有七朵流雲分別從一處雲斑中衝出,彎彎繞繞,猶如七頭白鹿衝向下方山野間,一時狂風大作。
胡青的臉色一下拉垮下來。
只見一縷白鹿過境,一地山石砂礫頓時被卷了個乾淨,帶到極遠的山頭上才嘩嘩傾瀉出來,真如壘土一般。
“倒是個漂亮法術。”
李星燭這些日子已開了不少眼界,白鹿這化雲驅石的法子,說到底,不過是分化了神念施展五行風雷之法,算不得有多上乘。
只是下面的胡青卻看不透,心中雖有些惱恨,倒也認了它有道真靈的跟腳。
時間很快過去了一刻鍾,卻見那北麓的坡地一點點被山石填滿撫平。
畢竟沒了筋骨,這些石頭不可能真堆回那半截來朝峰上。
胡青那三條巨尾一旦纏到一起,那真如個金剛大杵一般,向著石地一頓亂砸,幾下就平整了過來。
李星燭瞥了這廝一眼,那來朝峰沒準是他一個人劈下來的。
不過此事已了,他也不想在外人面前多提,於是遙遙衝著胡青呵斥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今日先將你鎮壓在雷峰塔下,你且好好思過去吧。”
此話一出,白鹿在一邊嚇了一跳,要罰得這麼重?
只見李星燭從袖袍裡摸出七枚木牌,往空中一拋便一閃來到青毛狐狸身邊,圍成了一圈。
胡青也嚇到了,多年前祖師把兩個同伴剝皮的場面咵咵咵全湧了上來,渾身狐狸毛頓時炸成了球,正要施法脫逃,卻聽神識裡傳來李星燭的聲音:“給我回清風坳好好呆著,閉門思過。”
胡青這廝立馬會過意來,藉著自己這炸毛的派頭,扯著嗓子就嘶吼起來:“仙師饒命!仙師饒命啊!”
那七枚木牌也配合著騰起兇光,化作一枚法環收緊,將這青毛狐狸咻一聲攝走,一閃消失在極遠處。
白鹿遠遠看著這一幕,頓時對身後這位國師更加忌憚起來。
那青毛狐狸雖然犯渾,但它們畢竟都是獸類,此時竟有些兔死狐悲起來。
也不知那雷峰塔是何處,既是鎮壓,怕是要吃盡苦頭了。
白鹿嘆了一聲。
沒後臺的妖怪就是吃虧啊。
想到這,白鹿覺得有必要再扯扯葛公的虎皮。
“國師,既然已到了象山書院,何不隨我去拜會葛公?你們可是許久不曾論道了。”
李星燭稍稍想了想,反正來都來,便過去坐坐。
這葛公莫不是走得儒道兼修的路子?一會倒是要留意了。
“且去坐坐,討一杯茶喝。”
聽他如此說,那白鹿趕緊在前面引路,姿態倒是放低了不少。
象山書院並不大,遠遠瞧著也就七八間宅子。
順著山頭的石板路緩緩前行,無論是兩邊裁剪適宜的庭蔭樹,還是那些素雅別緻的草廬木屋,處處都透著工巧。
這葛公一看就是個講究人。
此時路過的幾處草廬裡都傳來童子們的讀書聲,偶爾能瞧見幾個白袍童子蹭到窗前打量。
其中有幾個眼熟的李星燭也裝作沒看見,此時先生們正在上課,那些崽子倒也不敢跑出來。
走到小道的盡頭,那白鹿突然就揚蹄而去奔入一間籬笆院子,李星燭兩三步跟上,卻見一個滿頭花白的素袍老先生正在煮茶,那白鹿則一臉恬淡地臥在老先生腿腳邊上。
想來便是那葛公了。
“這回闖禍了吧?”
葛公一邊起了蓋子嗅了嗅壺中香氣,一邊伸手在白鹿脖頸上撫了兩下。
頭一抬,正好瞧見李星燭靜立在門口。
“喲,原是星燭來了。”
李星燭心頭一跳。
這汴月國內,他還是頭一回聽人這般稱呼自己。
便是車遲三妖,平日裡怕是也不敢直呼他的名諱。
這葛公看來不簡單啊。
方才聽白鹿說自己與他坐而論道,還以為是個修行人,可此時觀他氣象,真是一絲痕跡也無。
車遲三妖縱然有“自持不漏”法門,看不清修行境界,但望氣而觀,至少有氣頂隱現。
但這位老先生,真就如一個凡人坐在那。
返璞歸真自不用說,若他真是凡人,能和前身坐而論道,還直呼其名,那也必然有所倚仗。
想到這,李星燭躬身一禮,然後小步來茶爐跟前。
“葛公這爐茶,火候得再小點。”
“哦?”
葛公倒是詫異了,往日裡這位可是十指不沾雜事,這會還懂煮茶了?
“可惜了,若是現在有二沸之水灌進去,倒是能出一壺好茶。”
李星燭倒也不拘禁,茶爐旁邊還有個小木凳,他直接扯過來坐下。
“二沸之水?這又是什麼說法。”
嘴上雖然在問,葛公還是先關上火爐風口,挪了挪炭。
李星燭一笑道:“從胡商那看到本《大唐茶經》,學了手三沸水煮茶,倒是賣弄了。”
葛公一聽他這麼說,倒是一臉恍然了,喃喃自語道:“一別故土十餘載,不知何日是歸期啊。”
這老頭子還真是大唐人。
“星燭若是有空,倒可把那茶經帶來,讓老夫品讀一番。”
這...
他隨老道士一樣喜歡喝茶,所以茶經就翻得多,那三沸煮茶法便是從《陸羽茶經》上翻來的。
可看過是一回事,寫出來那是萬萬辦不到。
“倒是叫先生失望了,這經書是他人心頭好,我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不過倒是學了幾種煮茶手法,日後可以墨給葛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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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極好了。”老頭子倒也沒在這話上糾纏。
此時茶爐上,文火已熬了好一會。
停火,揭開壺蓋,只見差沫下沉,湯華上浮,銀嘩嘩如積雪初開般明亮。
一段茶香拂來,真如浸入肺腑,倦意消散,連那垂眼的白鹿也揚起頭來。
一壺茶終於是煮好了。
葛公也打開天窗說亮話。
“與我北上之事,想得如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