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學霸之死（3）
聞嬌和聞禹銘在同一個班, 但從來不一起上學、放學。
但今天不一樣, 聞禹銘將三明治和牛奶用紙袋裝好，拎在手裡。
郭芝看他站在門口不挪步了, 忍不住出聲問：“怎麼了？是拿忘東西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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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禹銘用力皺了下眉。
郭芝多聰明，立馬就反應過來：“等聞嬌？”
“……嗯，昨天她說有人要找她麻煩。”聞禹銘說著說著, 就忍不住罵道：“她怎麼還沒起床？難怪成績一天比一天差。”他放下手裡的紙袋，拔腿就往樓上走。被郭芝戳破了之後, 也就乾脆撇下那點扭捏遲疑了。
郭芝倒是沒說什麼。
男孩子, 能成長得更有擔當, 懂得去庇佑弱小，當然是一件好事。
她自己可以不喜歡聞嬌母女，但她不會用這樣的念頭去干涉和影響自己的兒子。
聞禹銘上了樓, 敲了敲聞嬌的臥室門，沒聽見動靜。
他咬咬牙, 就壓下門把手, 走了進去。床上被子隆成了一團, 聞禹銘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揭開了被子。聞嬌果然還在睡覺。
瘦弱的身形蜷縮成團。
聞禹銘皺了下眉，喃喃自語：“怎麼看起來永遠像是被我們聞家虐待了一樣？瘦巴巴的？”
連臉都只有巴掌大小，下巴尖尖, 跟剛從貧民窟撿回來似的。
聞嬌的感知很敏銳，“唰”地就睜開了雙眼。
聞禹銘飛快地轉身退到了門外：“快起來，該去學校了！再不起，我就不管你了。”
聞嬌點點頭, 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她飛快地刷牙洗臉，換上肥大的校服，看上去和之前沒什麼區別。但大概因為臉上沒再亂七八糟地抹東西，看上去要乾淨多了，更像個瘦巴巴的小可憐了。
然後這個小可憐就把桌上的書包拽下來，背上了身。
書包鼓鼓囊囊的，顯然磚頭都還在裡面。
聞禹銘沒好氣地道：“我昨天不是說了嗎？我不用磚頭。”
聞嬌小聲說：“萬一呢，萬一打不過呢……”
聞禹銘聽完更氣了。小丫頭片子沒見過世面，今天放學就讓她看看清楚，他打架到底打不打得過！
聞嬌揹著書包從他身邊走過。
聞禹銘拽住她的書包帶子：“……算了，給我吧。”
聞嬌又一次把書包讓給了他。
聞禹銘順勢就將自己的甩給了她。他總不能扛兩個書包在背上吧？尤其其中一個還死沉！
聞嬌乖乖把他的書包背好，抬臉衝他笑了下。
她留的是新剪的斜劉海，也不知道tony老師怎麼想的，劉海剪了跟沒剪一樣，一耷拉下來，就遮住了半邊眼睛。聞禹銘看得心煩，就忍不住伸出手，勾住她的劉海，別到了她的耳朵後面去。
劉海一撇開，她那雙又黑又圓的眼眸，就完整露了出來。
她笑起來，比平時要可愛得多。
聞禹銘忍不住抿了下唇。
這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她是從來沒有感受過別人對她的好嗎？
聞禹銘轉念一想，好像還真是。
平時她和家裡人都不親近，在學校裡也都差不多是人厭鬼憎的地步，誰會對她好呢？
……行吧。
背磚就背磚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樓，郭芝這時候已經離開去公司了。他們也就徑直上了車，由家裡的司機載著往學校趕去。
因為聞嬌的賴床，這時候已經上課二十五分鐘了。
聞禹銘的成績很好，又格外熱愛課外活動，因為打球遲到是常有的事，別說看在他的家世上，光是看在他的成績單上，老師也從來不和他為難。
聞嬌則是遲到早退逃課的老油條，老師說再多遍都不管用，後面也就懶得說了。
這兩個課桌空下來，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
聞禹銘前腳邁進了教室門。
老師微笑示意他直接落座就好。
緊跟著後腳，聞嬌也進來了。
教室裡靜默了一瞬。
而在聞禹銘徑直走到聞嬌的課桌旁，先將背上的書包放下來，再伸手去接聞嬌背上的書包，自己拎著回到座位上後，教室裡的靜默更明顯了。
短暫的靜默之後，就是按捺不住的竊竊私語。
整個教室一下變得躁動了。
就連慕翰都注意到了這樣明顯的異常，扭頭飛快地掃了一眼。
那個女孩子。
和他說，你看完情書就可以走了的女孩子。
角落裡，夏辛穎差點撕碎了手邊的筆記本。
平時最愛擁躉她的兩個閨蜜，這會兒一見聞嬌，就想起來昨天掃地上散落的情書，被痠軟的手臂支配的恐懼。她們心下又是震驚又是憤怒，還有嫉妒。
其中一個摸出了紙張，飛快地寫下，傳遞給夏辛穎。
【穎穎！聞少和聞嬌竟然交換背書包！還一起來上學！】
夏辛穎瞥見這行字，臉色都青了。
昨天她去聞家，就沒能討到好。
她一向都很討厭聞禹銘的媽媽郭芝。郭芝是個女強人，一雙眼睛好像能把人看透似的。
但是，不是聽說郭芝很討厭聞嬌嗎？聞禹銘肯定不會主動幫聞嬌背書包，多半是郭芝囑咐的。為什麼？到底為什麼？
夏辛穎悄悄摸出了手機，發短信：【你們聯絡虎哥的人，讓他們在聞嬌放學後常去的巷子裡等著，給聞嬌一個教訓。】
那邊很快就回覆了：【好。】
聞嬌和聞禹銘來的時候本來就很晚了，第一節課很快就結束了。
下課後，班上的同學再不作遮掩，頻頻朝聞嬌看過來。
先是公開告白慕翰，臉皮厚到無可救藥的地步，後又和聞禹銘一起上學，讓聞禹銘給她背書包，厲害厲害……小太妹就是不一樣！
聞嬌完全沒理會他們打探的目光，她將書包放在腳邊，從課桌裡掏出了書。書皮嶄新，一看就沒翻開過幾次。
聞禹銘轉過頭，也盯住了她。
然後就看見聞嬌動作熟練地立起書，將自己一擋，趴了下去……開始、開始睡覺了？
聞禹銘：？
難怪成績這麼差！
昨天那些人用那麼難聽的話去說她，說她學渣成績差，她就不生氣嗎？不會因此而發奮嗎？
聞禹銘這樣的學霸顯然理解不了。
他忍不住摸出手機，引擎搜尋了一下這樣的症狀。
【……厭學情緒，通常出現在多次受創，或多次被旁人否定後……要解決這樣的麻煩，需要家長配合學校，試著去減少責罵，多去肯定他身上的優點，重新拾回孩子的信心……】
聞禹銘：？
難不成我還得誇她，上課睡覺，幹得好！
不過仔細想想，她得到的否定是太多了，這會嚴重傷害到她嗎？
聞禹銘收起了手機，很快認真進入了第二節課。
上午的課很快就結束了。
聞嬌舒坦地睡了過去，盡情在睡夢中汲取屬於這個世界的靈氣。
到了午飯時間，聞嬌摸出了錢包。
她的錢包裡放了五張百元大鈔。郭芝一向待她並不薄，給的生活費、零花錢和聞禹銘是一樣的。
旁邊的同桌瞥了一眼她的錢包，突然站起身，大叫道：“慕翰！聞嬌說要請你共進午餐！”
班上的同學一下鬨笑了起來。
“聞嬌真的好不要臉啊！”
“臉皮太厚了吧？我聽說昨天慕翰就拒絕她的告白了。”
“她不知道自己打扮得有多奇怪嗎？像個女混混。我要是慕翰，我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聞禹銘擰了下眉，臉色有點青。
夏辛穎走過來，拽了拽他的袖子：“銘哥，我們快走吧。校外新開了一家日料店，聽說很好吃。”
聞禹銘抿了下唇：“我等聞嬌。”
她說有人要打她，那他就得一直盯著。答應過的事，他必須要完成。
夏辛穎乾巴巴地笑了笑，說：“聞嬌不用我們一起呀，她要約慕翰呢。”
聞禹銘扭頭看向夏辛穎，目光晦暗不明：“那你覺得慕翰會答應嗎？”
夏辛穎裝傻地眨眨眼說：“那可說不好呢，萬一慕翰就答應了呢……”嘴上是這樣說，夏辛穎心底卻已經譏諷開了。慕翰會答應嗎？當然不會。聞嬌只會又一次，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再丟一次臉！
慕翰突然被cue，出於禮貌，還是轉頭朝聞嬌看了過來。
聞嬌當然知道，這不過是同桌存心想要捉弄她的小把戲罷了。聞嬌站起身，大大方方走到了慕翰的身邊，她抓了下慕翰的衣服下襬，但很快又好像出於女孩子的矜持放開了：“對，我要請你吃飯。請你吃木須肉！”
那是原身記憶裡，慕翰很愛吃的一道菜。
慕翰愣了下。
“抱歉，我……”慕翰說著，條件反射地去摸自己的錢包。褲兜裡，卻空空如也。慕翰身形一僵，他的錢包呢？不見了？
聞嬌還站在對面，理直氣壯地道：“又不讓你付錢，就算你吃了我的飯，我也不會要求你喜歡我。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慕翰：“……”
夏辛穎：“……”
他們都開始懷疑，聞嬌是不是真心喜歡慕翰了。
慕翰選了不做王八蛋：“……好。謝謝。”
蹭同學的一餐飯，解眼下丟了錢包的困境，和對方美醜與否，喜歡他與否，都沒什麼關係。
她都不放在心上，他又何必放在心上？
在慕翰看來很正常的一個選擇，卻差點把一教室的人都炸翻。
大家都有點笑不出來了。
要早知道厚臉皮就能邀請到慕翰一起共進午餐，她們也去了啊！
這不就是因為慕翰太高冷，眼裡除了學習，就沒別的東西了嗎？多少個大著膽子去告白的，結果都被他直接無視了，自尊心受挫到再鼓不起第二次的勇氣。
夏辛穎笑容也有點勉強：“……銘哥，你看，這不……就……答應了嗎？”
聞禹銘和慕翰也沒什麼來往，對他的印象就是，超越了學霸的範圍，是名副其實的學神，全校老師的心頭寶，不早戀不抽菸不打架不玩遊戲，無任何不良嗜好。
但這會兒，聞禹銘心底莫名有點不痛快。
再看嚮慕翰，就跟看見了霍亂朝綱的狐狸精似的。
想到這次告白事件引出的嘲諷譏笑，聞禹銘很不樂意看著聞嬌，一頭栽進這個深淵。
再怎麼樣，她是聞家的女孩兒。
聞禹銘腦中揣著念頭，大步走上前：“不是說中午要和我一起吃飯嗎？”
周圍的人又一次驚住了，連對午飯的期待都減少了三分。
他們怔怔看著眼前這一幕。
慕翰站在課桌邊，聞嬌站在他的面前，聞禹銘站在聞嬌的旁邊——兩個身形挺拔、容貌出眾的男生，幾乎是將乾巴巴的聞嬌夾在了中間。
靠！
怎麼回事！
聞嬌還和聞禹銘約了飯？
這倆兄妹平時不是關係冷淡？毫無來往嗎？
聞嬌扭頭看了看聞禹銘，對於他進入“哥哥”身份這麼快感覺到了滿意。於是聞嬌略一思考，點頭說：“那我們一起呀！”
聞禹銘還是不太滿意這個結果。
他根本就不想帶慕翰。
聞嬌的心思被拿來公開嘲弄，慕翰卻冷漠至此。就這樣的人，怎麼值得聞嬌繼續喜歡下去呢？想到聞嬌要討好他，聞禹銘就覺得心底不大舒坦。
到了嘴邊的話，聞禹銘還是咽了回去。
他不能再挫傷她的自尊心。
“那就快走吧。”聞禹銘催促。
夏辛穎哪裡願意？
她馬上巴巴地跟了上去：“銘哥，還有我呢。”
聞嬌立馬大聲說：“我不讓你去。”
夏辛穎求助地看向聞禹銘：“銘哥，你聽聽她的口氣……”
不等聞禹銘說話，聞嬌又一次開口：“你欺負我，我還沒報復你呢，你還有臉和我一起吃飯。”
夏辛穎心頭冷笑，就怕你不記仇呢。夏辛穎面露委屈：“銘哥，你聽聽！她還要報復我？”說著，夏辛穎轉頭看向聞嬌：“你想怎麼報復我？”
聞嬌平時在學校的形象，就是個不良少女。
尤其從結交了一幫外校混混之後，別人一嘲諷她，她就梗著脖子喊：“我要找人打你！”
真是傻不愣登，壓根就沒什麼心機頭腦可言。
夏辛穎正是知道這些，所以這時候才故意這麼問聞嬌。
聞嬌盯著她，笑了下。
不知道為什麼，這抹突然的笑，讓夏辛穎覺得背脊有點涼。
但緊跟著聞嬌就如她想的那樣，兇巴巴地說出了那句話：“我要找人打你！”
夏辛穎心頭再度冷笑。
看吧！
所有人都看清了吧！
聞嬌就是個小太妹！動不動就說要打她……她影印聞嬌的情書都算不得什麼了。
夏辛穎面上的委屈之色更濃：“銘哥，你看吧，她可不是什麼逆來順受的人……她以前在學校，沒少這麼喊話。不知道多少好學生讓她欺負了。”
聞禹銘卻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再看向聞嬌兇巴巴的表情，心底又覺得可氣，又覺得好笑。
拉倒吧！
她還能有這本事
她要有這個本事，就不會吭哧吭哧背一書包磚頭回家了。她要有這個本事，也不會壯著膽子來求他，讓他去幫忙打架了。
她能欺負誰？
欺負得了誰？
不讓人欺負都是好事了！
瞧瞧，那一臉兇巴巴的表情，還不知道是怎麼鼓足勇氣才裝出來的呢……
聞禹銘盯著看了又看，竟然還看出了一分可愛。
聞禹銘吐出一口氣，挪開目光，最後落在夏辛穎的身上，目光變得冷了冷。他淡淡道：“她欺負了誰？我怎麼沒看見。”
聞嬌剛才不都放話了嗎？口口聲聲說要找人打夏辛穎啊？
今天太陽到底打哪邊兒出來的？
聞禹銘怎麼聽見了愣是跟沒聽見一樣！
是他們一夜之間瞎了眼，還是聞禹銘瞎了？
夏辛穎一口氣哽在了喉嚨裡。
這是公然包庇！
以前聞禹銘不是這樣子的！
聞嬌拽了拽聞禹銘的袖子：“我們快走，別餓著慕翰。”
聞禹銘憋了口氣，點點頭，大步朝教室外走去。只是他心底更覺得慕翰跟禍國殃民的狐狸精差不多了。以後得想辦法打消聞嬌的念頭……
慕翰聽見這句話，都不自覺地想。
這位留著殺馬特髮型的女同學，究竟對他有多喜歡？
下一刻，他就眼睜睜看著聞嬌快步跟上了聞禹銘，連回頭看他一眼都沒有。
慕翰忍不住又一次懷疑。
這份喜歡，是真實的嗎？
還是我從昨天開始就出現了幻聽幻視？
“銘哥！銘哥你等等，你聽我說……”夏辛穎聒噪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慕翰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面容冷淡地快步走出了教室。
好吵。
教室裡又安靜了幾秒鐘，然後才驟然炸開了鍋。
“去那家餐廳。”聞嬌指著校外的中餐館。
“嗯。”聞禹銘沒有否決。
等坐進餐廳之後，聞嬌抓著選單，好像沒了以往在他面前膽小怕事的樣子。
聞禹銘忍不住看了一眼慕翰的方向。
難道是因為今天他在這裡的緣故嗎？
小丫頭春心萌動早個戀，還能有這麼神奇的效果？
聞禹銘心底不快地想。
這頭聞嬌一口氣開始了報菜名：“一個木須肉，一個蝴蝶海參，油燜大蝦，蔥燒蹄筋，糟熘魚片……”聞嬌一邊報，一邊小聲唸叨：“都是慕翰愛吃的。”
慕翰的確驚詫於，她怎麼會這麼瞭解自己？
這份喜歡，是真實的嗎？
慕翰又一次問自己。
這頭聞禹銘卻很不高興。
慕翰愛吃什麼，一道一道，她全都記得清清楚楚。跟家裡關係卻那麼冷淡疏遠。她知道他愛吃什麼嗎？
聞禹銘一手扯住選單，陰著臉一口氣也報了串菜名：“豆瓣魚，樟茶鴨，螞蟻上樹，焦皮肘子，水煮魚，薑汁豆角……這些是我愛吃的。”
聞嬌頭也不回：“啊，那得去隔壁川菜館吃。”
聞嬌扭頭小心翼翼地問：“那你自己去好嗎？”
聞禹銘氣都氣飽了。
作者有話要說： 慕翰：這份喜歡，是真實的嗎？？？
聞禹銘：我真的是有威嚴的哥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