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柄表面的凋花是火焰紋路,扭曲得像是真被烈火燒過,整個如同灶火裡撿出來的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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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個木柄看著非常奇怪,但是羅亞看著它的時候,下意識地覺得這是一個劍柄,並且很快目光就避開了它,彷彿灼熱的火焰要將自己的眼睛烤焦一樣。
羅亞將箱子推給父親。
勞勃伸手,拿起一個瓶子,用指尖彈開塞子,而後將裡面綠色的液體全部倒在了自己的左手臂上。
“嘶……”
羅亞看見勞勃的左手臂上,開始升騰起灰黑色的煙氣,伴隨著冷水潑進火堆裡的脆響。
良久,勞勃長舒一口氣,將衣袖放了下來。
羅亞關切地問道:“父親,不需要包紮麼?”
勞勃搖搖頭,起身走到窗邊,背對著兒子,“練武去吧,你爸我要靜一下了”,羅亞聽從了父親的話。
勞勃讓羅亞離開更多是讓羅亞自己靜下來,羅亞明顯心亂了。
對於羅亞這個還只能算是個大男孩的男人來說,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正在強有力地衝擊著他正在形成的人生理念,重塑著他對世界和人族社會的看法。
這是催熟下的加速成長,強行把一個男人從十九歲拉到三十九歲,節約時間並堆砌名為“不幸”的養料。
古人常說分散的腦力就像雲霧一樣虛渺無力,唯有外在的困窘能使全部注意力壓縮在一個點上,如歷史上諸多巨著是智者在監獄的高牆內寫下的。
想寫出傳世名詩就需要遭遇不幸,想誕生照耀天地的閃電,就需要雷雨雲碰撞,摩擦生成電,電成火花,火花生成光。
羅亞是扛著傭兵重刀出門的,背上斜挎的大刀將近挨到地面,樣式很簡單,只是一貫常用的直刃刀,基本沒做什麼刀裝,樸拙但鋒利。
精鍛鋼中混了些軍用制式武器中也會摻入的米諾穆德黑鋼,由勞託鎮那位經常為士兵或傭兵打造兵器的老鐵匠鑄造。
羅亞一直很喜歡他的那柄刀,當然也相當地愛護,甚至為它取了個名字叫作“黑熊”,因為熊是林地中最有力量的動物,他覺得揮舞這柄刀的風嘯聲和重壓感像極了黑熊的咆孝。
羅亞就如往常帶著刀走到一片林間空地,旁邊便是直通尹利亞大森林深處的小徑,他的步伐會使這裡的鳥兒驚起,但好朋友松鼠們會蹲在樹頭排排坐充當觀眾。
鬆軟的落葉層像是溫暖的大床,點綴著幾片綠葉的樹樁是天然的座位,風徐徐染著林間特有的植物芬芳,澹澹的幽香。
羅亞盤膝坐在那個有著幾百圈年輪的大樹樁上,“黑熊”大刀橫放在雙腿上。
要是在以前,羅亞會拿出隨身攜帶的磨刀石打磨刀身,雖然以“黑熊”的堅韌,普通磨刀石根本打磨不了,但這種行為能使他享受寧靜,平復心情,在單調的聲韻中感受自然的律動,對冥想修行大有裨益。
今天羅亞的心久久無法平復,多次悠長的深呼吸後也進入不了冥想的狀態,清新的自然世界在他眼中染上了祭禮的紅,淋漓鮮血一般,他好像置身於自然母親的心臟中感受脈動。
羅亞覺得一花一草都充斥著惡意,惡意彷彿無數的長矛指著他,一次次地貫穿他的靈魂,那是世界無處不在的“腐化”力量進入了他的視野,就像人們第一次發現自己身處於大氣之中,呼吸著無相無形的空氣。
在羅亞痛苦的時候,一個人影隱隱約約地出現在林子入口,當羅亞注意到那個人影時,那個人影已經順著小徑走到了他身邊,羅亞坐下的樹樁就靠著小徑。
那個人影近看明顯是男性,一個獨行的旅人,一身簡簡單單地裹著褐色披風,舊得像是裹著一件獸皮衣服,沒有揹著旅行包,步履意外的從容。
這對於旅行者來說不同尋常,彷彿魔獸出沒的危險不存在,彷彿沒有警惕的習慣,走在林子裡像是來散散步的。
羅亞發現他的判斷基本是沒錯的,凡是不熟悉這裡的旅人都會在小徑這段徘迴,因為前方有岔路,而有點錯誤的是,那位旅人還是有防備的,披風裡後背上有劍柄露出,大概是一柄修長的直形劍。
羅亞的天性在這時不住地流露,他一下子拋開了腦海裡的思緒,從樹樁上蹦了下來,準備隨時答問,他是對此是從小習慣的。
不出羅亞所料,那位旅人果然是在猶豫不知走哪條路,但他有一點估計錯了。
“小夥子,去昆德西怎麼走?”,昆德西是尹利亞大森林中央地帶的古稱,遙遠的年代那裡還有人常住,很久很久以前了,不是羅亞這種林子裡土生土長的家庭還真不知道這個名稱的意思。
羅亞因為這個詞遲疑了一下,他試探著說:“尹利亞森林中央區域嗎?”
旅人兜帽下的臉有點尷尬地笑著,“應該是吧,現在那裡不叫昆德西了?”
羅亞點點頭,“那裡沒人住了,全是荒林子,只有魔獸出沒”,旅人撓撓頭,看著像是在回憶,“我很久沒來過了,路跟以前不一樣,認不出來了。”
羅亞又遲疑了一下,他從小到大這幾條路的模樣從未變易過。
為旅人指路算是林子裡的約定俗成的義務,“您走這條路,一路走就可以了,”羅亞熟練地指出正確的道路,旅人和善地點點頭。
羅亞說:“您清早趕路,有些餓了吧,去我家裡坐坐吧,午餐應該會有燉羊肉等著您,”淳樸善良的民風在這句話裡顯露無疑。
旅人笑笑,“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他往羅亞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旅人打量了一會兒羅亞上下,羅亞挺直腰板接受對方的審視,獵民的驕傲是所有鄉鎮居民都熟知的特點。
旅人看了眼羅亞背上的重刀,“小夥子,怎麼不用劍呢?”
羅亞說:“我父親只教了我練刀。”
旅人淺笑,“我看你父親是用劍的,讓他教你用劍吧。”
“您認識我父親嗎?”
旅人搖搖頭,“不認識。”
羅亞好奇地問:“您是用劍的嗎?我看您是帶著劍的。”
旅人說:“是啊,我用劍好多年了。”
羅亞點點頭,“那您一定是一位劍術大師吧。”
旅人還是笑笑,沒正面回答,也沒謙遜,算是把讚賞受著了。
旅人有一股微妙的親和力,羅亞友善地問道:“您去森林深處不怕魔獸嗎?要是您打算去林子那頭,不如繞道走奇利塔那邊。”
旅人理了理兜帽,說:“去看個小朋友,哦,這麼久了,該叫老夥計了,不曉得還認不認識我。”
羅亞沒問那個小朋友是誰,但他知道林子深處沒人常住。
旅人看來打算告辭了,他想起了一件事,“哦,我還沒給你報酬呢”,他從披風裡摸出一枚硬幣塞在羅亞手裡,微笑著拍拍羅亞肩頭,“我走啦,有緣再會。”
旅人剛走沒幾步,羅亞從背後追了上來,“請等一下,您應該是弄錯了,可能您以為給了我一個角子,您給的是一枚金泰勒。”
羅亞手心裡躺著一枚金泰勒,古老得有些發黑發紅,上面的頭像是陌生的,對羅亞而言。
旅人說道:“我是弄錯了,但你的真誠應當得到獎賞,這裡還有一枚金龍,拿著吧。”
他又給了羅亞一枚古金幣,想了一會兒,把自己脖子上的項鍊摘了下來掛在羅亞頸脖上,那是麻繩吊著的一柄小木劍,粗糙得還比不上羅亞自己的木工。
旅人拍了拍羅亞肩頭,“送你了,小夥子,好好學劍,這個別弄丟了”,他笑著離開了,一路順著羅亞指的路進入林子裡。
羅亞丟失了旅人的身影,他摩挲著那柄吊墜小劍,珍惜地放進衣領口袋裡,他望著旅人離開的方向,久久不曾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