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把帶回來的資料複製在電腦上，展開來可以讓旁邊的徐琮璋看到。
徐琮璋已經利用蠱蟲看過資料, 而且是親自目睹、竊聽到所有內容, 卻還是裝成初次見到資料, 仔細、緩慢的以正常人的閱讀速度看完。
看完後, 徐琮璋輕聲說：“舌蠱。”
“？”宋卿訝然的看向他：“你知道這種蠱蟲？”
徐琮璋眨了下眼睛，面不改色的說：“我被巫蠱師養大，所以瞭解蠱蟲。”
哦對，差點忘了。
宋卿單手撐住臉頰, 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因巫蠱師虐待徐琮璋，而且徐琮璋目前還不是未來的巫神祖, 所以他在宋卿眼裡一直都是小可憐。
宋卿因此時常把現在的徐琮璋和巫蠱師、未來的巫神祖區分開, 碰到蠱蟲和古苗疆文字的難題時, 他從沒想過找徐琮璋。
不過現在知道徐琮璋瞭解蠱蟲，宋卿當即就握住滑鼠標紅兩處‘遭受語言暴力’和‘蠱蟲寄生條件、寄生方式和危害’。
他提問第二處：“舌蠱的寄生條件、方式和危害分別是什麼？”
“透過進食寄生在舌根處，以言語欲為食。”徐琮璋說：“舌蠱培養困難，需要先以舌頭作為溫床，孵化出來後再鑽進活人的舌頭根部進食。它吞食言語欲，反過來影響活人的傾訴欲。”
宋卿：“如果寄生體死亡呢？”
徐琮璋：“吃掉寄生體的舌頭, 儲存能量, 在死亡前重回蟲蛹狀態尋找新的寄生體。”
宋卿敲下‘逆基因生長’五個字, 緊跟著詢問：“不就是永生？”
“蟲蛹在尋找新寄生體時有時間限制, 大概在1-1.5個小時之內必須寄生到活人的舌根，否則就會變成死物。”
宋卿盯著電腦屏幕上敲下來的字，思考一瞬後, 再度詢問：“‘先以舌頭為溫床’……是什麼意思？”
“是孵化方式。”徐琮璋說：“利用特殊手法養出蟲蛹，再把蟲蛹放進剛死的人的舌根裡孵化，孵化成蟲的舌蠱就會在破殼的瞬間迅速找到寄生體。”
“為什麼挑選剛死的人作為孵化的溫床？”
宋卿把七月份和十二月份跳樓自殺的兩名死者圈起來，接著又圈起‘言語欲’三個字，一邊操作滑鼠一邊詢問。
“還有限制。”
“？”
“自殺，死亡時間不超過12小時的死者。”徐琮璋補充道：“因為自殺而亡的死者負面情緒最多，臨死前的怨憤很濃郁，湧到喉嚨口、舌根處，想要憤怒、怨恨的發洩出來，但因為死志強烈，所以負面情緒就堵塞在舌根處，因此被視為舌蠱孵化的最佳溫床。”
宋卿點點頭表示他清楚了。
雙眼緊盯著螢幕記錄下來的，還有標紅的地方，宋卿若有所思，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著滑鼠。
言語欲，佛家典籍記載的六慾之一，或愛語巧言華說，或惡評兇言潑語，全都用來表達心裡的欲-.望以達到最終目的，而過程中夾雜不同的情感，歸結為人的七情。
舌蠱就以此為食，在成長途中催化寄生體的‘言語欲’獲取食物。
宋卿感嘆：“還真是神奇。”
舌蠱和古老的鮫人族擁有相同的食譜，全都以人類的七情六慾為食，只是在後來漫長的進化中，鮫人族不再以人類的七情六慾為食，進化成更適應環境的生物。
“死者‘遭受言語暴力’的共同點找到了原因，舌蠱的基本特徵也知道了。”
接下來就是把資料夾發給相關辦案人員，由他們去破案，宋卿不再管。
本身他接受生物教授的請求也只是為了蠱蟲研究，結果根本就沒有蠱蟲標本可供研究。
宋卿退出資料夾，點開另一個圖片資料夾。
“徐琮璋，”他目光灼灼的問：“你認識圖片上的文字嗎？”
徐琮璋看向熟悉的圖紋，幾十張圖片組合起來的圖紋，翻譯成漢話，其實就是講述如何覺醒巫神祖的方法。
想到所有知情的巫蠱師們已經被滅口，徐琮璋就放心的轉頭，對上宋卿的目光緩慢說道：“抱歉，我不認識。”
啊，不認識。
宋卿略遺憾：“沒事，不要愧疚。”
徐琮璋能認出舌蠱也是在巫蠱師的耳濡目染下，要是認識古苗疆文字反而才奇怪。
宋卿如是想著，於是埋頭繼續查文獻翻譯圖紋。
徐琮璋則在旁觀看宋卿認真的側臉，看他專心的破譯古苗疆文字，努力想要瞭解真實的‘巫神祖’，全心全意的模樣比任何有趣的欲-.望都更吸引他。
宋卿崇拜巫神祖吧。
第一天到乞羅寨就去巫神祖廟宇，第二天就去巫神祖祭臺，回來後又致力於瞭解蠱蟲、查閱古苗疆文獻資料，還想破譯有關巫神祖的圖紋記載。
宋卿真的那麼崇拜巫神祖嗎？
如果他知道巫神祖就在他身旁坐著，會不會很驚訝？
還是會驚喜？
無論哪一種表現，他都非常可愛。
徐琮璋低低喟嘆：“……比七情六慾還美味。”
“什麼？”宋卿懵然詢問。
徐琮璋微笑以對：“沒有。”
“哦。”
明明就聽到很長一段話，可惜沒有聽清楚。
看來徐少年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書上說是青春期的‘煩惱’。
宋卿表示理解，心想他真是開明的監護人。
..
x涯，新帖。
【lz：扒太洋百貨跳樓女高中生自殺原因。】
【前排佔樓。】
【火鉗留名。】
【樓主果然來了，不枉我一整天都在刷x涯。】
【臥槽！樓主快爆料，我現在呼朋喚友過來看。】
【樓主有沒有證據？官方通告還沒出，樓主這樣臆測死者的死因會遭天譴的。】
【emmmm樓上肯定沒看上一個帖子，建議去看完那個熱帖再回來說話。】
【對一個校園暴力主導者有什麼可同情的？】
【對啊，校園暴力主導者死不足惜！】
【上個帖子我還為那個女高中生說話罵樓主，結果跳出來十幾個同校學生指認她校園暴力，這難道還有假？】
【別爭論了，樓主趕緊說吧。】
【lz：上個帖已說明跳樓自殺的女高中生姓李，我們這裡稱她為李某。李某自殺原因是——失戀。】
【噫！超級沒爆點。】
【虧我本來很期待，結果是最無聊的自殺原因。】
【樓主是不是沒料可爆瞎編的？】
【無聊，走了。】
【不是吧？李某生前那麼牛逼搞校園暴力，結果因為失戀自殺？！太搞笑了吧。】
……
【lz：李某拜金，勾搭社會精英男，懷孕墮胎遭拋棄，她還死纏不休但找不到社會精英男聯繫方式，訊息在學校裡傳開，所以跳樓自殺。】
【！！樓主果然沒讓我失望！】
【這料果然足！】
【哈哈哈我又回來了！】
【李某真噁心。】
【……不管怎麼說，李某已死，各位留點口德吧。】
【官方沒出通告，真的不好編排死者。】
……
帖子經過一天的發酵時間，到了晚上八點鐘的時候，忽然出現一家自稱是擁有墮胎業務的小診所醫生po出照片和李某親筆簽名的墮胎同意書。
【李某曾在該小診所墮胎，獨自一人來的，詳細原因你們品品。】
【woc！！太刺激了！！！】
【666，一錘來了。】
【同校學生，聽說過李某的事，基本跟樓主科普的一樣。】
【同校，李某在學校名聲爛得一批。】
……
【哈哈哈二錘來了，數數竟然有三四十個同校學生證實李某人品，可見李某死得其所。】
【頭一次吃到這種死者被千錘萬錘的瓜，李某算是被釘死了吧？】
【料太多，錘太實，就剩下官方通知一錘定音！】
【第一次聽到現實裡施暴者遭報應，有種特別爽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
【錘得太實，有點虛假……】
【之前說李某在師生眼裡名聲好，死後就跳出一堆同校學生錘她，太奇怪了吧。】
這兩條質疑的評論淹沒在大量的評論裡，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一堆人全在討論當今校園霸凌問題以及譴責施暴者，同時不忘錘一把死者。
再也沒人去在意李某是否真如樓主所說的人品敗壞，也根本不在意官方通告，即便官方通告到時通知是其他原因自殺，估計也不會有人相信。
這就是喉舌的力量！！
葉子得意忘形的想，當初她入讀傳媒專業，初次執筆品嚐到喉舌帶來的掌控他人生死的快感，她就無比清晰的認識到喉舌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
同時，葉子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不過為以防萬一，葉子還是發消息問群主：“帖子裡的‘學生’不是你僱的水軍？”
群主：“不是。”
葉子：“真學生？”
群主：“問過，真學生。”
葉子：“資訊都是真的？”
群主：“你的問題真有意思。”
葉子：“哈哈哈確實沒意思，當我沒問，尾款記得打過來。”
群主：“嗯。接下來，你再發個李某的家庭。”
葉子：“內容。”
群主：“李某受家庭壓迫才會霸凌他人，專注於‘李某一家是一脈相承的施暴者’觀點。”
葉子：“瞭解。”
葉子結束和群主的聊天，心裡倒是挺同情死者，但收錢後卻沒有絲毫手軟。
x涯關於跳樓自殺的女高中帖子逐漸火熱，甚至是被轉發出圈，後來又被微播某個網紅博主轉發出去，並配文‘可憐的施暴者？’，導致熱度悄悄升溫、發酵，只等適合的時機陡然爆發。
只是此時，沒有人能預料到後面發生的事。
..
宋卿收到生物教授那邊發來的新進展，生物教授說：“你總結的‘舌蠱’特徵，我們深入推測，同時結合兩起案件發現情況基本吻合。不過——”
“？”
“七月份案件裡的死者在遭遇網路暴力之前，曾組織過網路暴力他人，導致那人患有重度抑鬱症並自殺身亡。”
“七月份案件的死者被暴力的同時，也曾經是施暴者？”
“對。”生物教授接著說：“前幾天死亡的女孩情況比較特殊，學校取證的說法是她曾校園暴力他人，名聲很不好。但是女孩的父母則堅持女兒被校園霸凌，並有一系列醫傷報告，包括抑鬱症病歷報告。”
所以問題就是第二起自殺案件中，誰在撒謊？
宋卿：“由警察調查就好。”
生物教授：“也是，不過他們那邊挺頭疼。最近網上關於校園暴力的話題討論度很高，跳樓女孩也在話題中心。我擔心問題鬧大，舌蠱的溫床就會變多。”
以言語欲為食，而人類只要有舌頭就不會停止說話的欲-.望，可怕的是現在不需要舌頭，只要有手指頭就能在網路肆意攻擊，發洩惡意。
言語欲的表達方式不止於口，只要存在於舌根處就能養活舌蠱。
宋卿對此無能為力，他不是查案的警察。
“如果需要我，我會幫忙。”
他做出承諾。
生物教授笑著說：“謝謝你，宋卿。”
宋卿雖寡言冷淡，實際是個難得溫柔而熱心腸的孩子，果然像老朋友說的那樣。
生物教授感嘆著，然後結束通話，投入到蠱蟲的研究和培養中，他研究過古文獻發現有些蠱蟲擁有特殊的作用，可用於社會的各種領域裡。
要是能掌控這種技術，至少國內的生物技術將領先於世界前沿。
宋卿點開x涯，果然看到兩則並列的熱帖，帖子裡描述的情況跟警察在學校裡調查得到的資訊相差無幾，幾乎是一面倒的情況。
相比較起來，死者父母的證詞反而顯得單薄，可他們羅列出來的一系列病歷報告做不得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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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等警察結果吧。”
宋卿沒料到的是等不及警察調查出結果來，太洋百貨再次發生跳樓自殺案件。
因此一事，半年來連續發生四起死亡事件的太洋百貨登上微播熱搜，連帶李某和x涯全都火爆起來，徹底出圈而討論度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因為繼描述李某施暴者身份的x涯帖之後，有人爆料七月份自殺的死者曾組織一起網路暴力逼殺一名普通人，由此出現一系列陰謀論。
宋卿立刻致電安法醫詢問：“死者的舌頭還在嗎？”
安法醫：“在。”
宋卿：“能檢查到舌蠱寄生嗎？舌蠱以自殺死者的舌頭為溫床，在12小時內孵化。”
安法醫：“死者家屬不同意解剖，我們正在爭取。”
宋卿：“超過12小時，別讓活人靠近死者，舌蠱會寄生。”
安法醫：“我知道，教授已經告訴我們。”
“好，有進展再聯絡。”
宋卿結束通話電話，結束通訊。
他穿過人行道，路過草坪，從教學樓門口走到，直到回實驗樓。
一路都聽到不同性別、年齡的人捧著手機在討論太洋百貨跳樓事件和施暴者，每個人的言語欲達到鼎盛，完全無法自控的處於興奮狀態。
宋卿感到不適，他能感應到那些強烈的情感，也能吞吃七情六慾，但是在不願進食的情況下就等於是飽腹還被硬塞食物，感覺很難受。
與此同時，b大附中高二某班級。
學校裡混雜了很多人，他們都在興奮的討論著，而未成年人看待問題不夠全面，因此顯得非常偏激且幼稚。
嘴巴上的幸災樂禍和對死亡的漠視，十指如飛，在鍵盤上敲打出每個帶著無邊惡意的字，發表出去，參與進轟轟烈烈的討伐。
浮動的惡欲激烈地碰撞，可惜並不美味。
徐琮璋垂眸坐在角落裡凝望掌心的紋路，周圍空蕩蕩，像是被特意隔離出來的地帶，因為他被同班學生集體孤立了。
每天都在觀察宋卿的徐琮璋也不在意被孤立的事情，今天突然抽空注意到學校情況也是因為‘言語欲’超標了。
徐琮璋動了動腦袋，一縷黑髮垂落胸前，像打破以他為中心的靜止的畫面。
弄出那麼大陣仗能養出什麼好東西？
——會反噬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卿卿專心破譯古苗疆文字’，在老徐眼裡等於‘對我感興趣，全身心都是我’。
——一般人沒這自信。
這篇文不長的，應該。
（鑑於作者立flag必倒，加個‘應該’的模糊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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