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東方玖笑道：“當初你醒過來的時候瞪了我半天都沒有捨得把手指要回去呢。”
殷雪沉默。垂下眼簾。
東方玖也不再說什麼，只靜靜看著，多希望，這一刻便是永恆。
當然，一刻依舊是一刻罷了，一陣禮貌性的敲門後，鄭媽媽——東方茗優雅的進門，坐到東方玖一旁——殷雪床邊。
殷雪連忙從床上坐起來，禮貌禮貌，無論如何對長輩要禮貌！
“小丫頭，不管你是什麼人，既然我寶貝兒子說了要讓你跑路，你就快跟著我侄子小玖走吧……”
“我能選擇去坐牢嗎？”不甘心，怎麼說都不甘心，她這樣兜兜轉轉的到底有什麼意思？
“不能，我家小謙會傷心哦……”東方茗笑嘻嘻，“我可是關心兒子的好媽媽哦……”輕巧的笑容，卻是不容拒絕的強硬。
殷雪下意識咬咬唇，“嘶……”咬到傷口，真是疼。
“那難道我下半生就要寄託在東方家了嗎？這算什麼？”殷雪看一眼東方玖，聲音冷冷的，琥珀的眼眸，凝著霧一般的怨氣。
“東方家很大，多個人，也沒什麼。”東方玖覺得心裡扎了好多根針，針針刺到末端，“況且還有朝暮舞在，會照顧你的。”
“我不要人照顧！”殷雪大叫，喘氣也重起來。“我也不要你們東方家養！找個地方，求求你找個清靜的地方給我，讓我一個人呆著行嗎？”
東方茗下了一跳，打量一下兩人：“小玖，你們有過結？”
東方玖卻笑起來，眉頭微皺，襯得眉眼英氣俊秀，兩頰上一雙淺淺的酒窩，笑不迷人人自醉。“沒什麼，姨，這事你別管了，我會帶她走的。”
東方茗明了的起身，臨走拍拍東方玖的肩膀：“小玖啊，你的婚禮我沒去，但是賀禮卻是不能少的。”小玖，你已經有妻子了，不要忘了這點。
東方玖的眼眸深邃下來，不開口，只點了個頭。
琥珀泛了紅光，殷雪捏緊拳，微微仰著頭，倔強地不肯讓淚水掉下來。真是……恨啊。從最初到現在一切的反抗，想來真是可笑。就像掉下了懸崖，明明在往下掉，卻朝著明媚的藍天呼救掙扎，妄想能攀著一個天梯。
“聽說你殺了人。”幽暗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殷雪卻是一震，倔強在一瞬間崩塌。
殺人了……她殺人了！毫不猶豫的，一槍一個！血濺得滿地都是，甚至身上也染了厚厚的血腥氣，那粘稠的蔓延開來的猩紅液體，那是噩夢！
那感覺來的如此迅猛，排山倒海，鋪天蓋地！
眼裡一片漆黑，臉觸感都消失了，心跳得如此劇烈，幾乎要跳出胸膛！黑幕被撕裂，那噩夢湧進來！那厚實的液體從頭頂傾瀉而來，捱上她的身體……觸感在那一剎那近乎敏感！那噁心的溼滑要人發瘋！
“啊啊啊啊啊啊啊！”
殷雪幾乎跳起來，跌下了床，如墜冰窟！模糊間，只覺得周身一緊，被誰緊緊抱在懷裡。
也些事情，做的時候堅決，事後悔到骨髓裡，那悔啃噬得每一寸血肉都撕碎了，像丟在蟻穴前的染血的死物，腐爛了卻是上門的美食。
“害怕嗎？”痛苦的抽搐中，模模糊糊的，感覺好像有人在耳邊低低的嘆息。於是眼前更是模糊。好委屈的酸楚，好壓抑的苦痛，漲滿了整整一顆心，撐得要破裂。
才知道那眼淚如此的熱燙，滴在皮膚上幾乎要有焦灼的燙傷。
“乖，不要怕。”五指順著髮根，探到穴道輕柔的按壓，“這個世界，再沒有比人類更脆弱也沒有比人類更堅韌的生物了。他們死了沒有辦法，而活著的人既然活著，無論揹負了什麼，總會笑起來。”另一手安撫的拍著瘦弱的背，“只要你覺得他們可以死，那就讓他們去死。”
手上一頓，捧起她的頭，強迫的要她睜開眼睛，“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再來一次，你會動手嗎？”
浸水的琥珀泉眼一般，湧出大顆大顆的眼淚。習慣的咬著唇，傷上加傷的薄唇顫抖，是主人在戰慄。很久，殷雪閉上眼，咧著嘴，艱難的擠出一個字：“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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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著她的頭埋在自己胸膛，東方玖深吸一口氣，“是我打亂了你的生活，一切的罪孽只能算到我頭上，跟你無關。”
殷雪的眼睛緊閉也止不住奔湧的淚水，喉嚨緊鎖也封不住溢位來的哽咽，十指緊扣也忍不住的瘋狂。且大哭一場，大鬧一場，風雨過後，看看有沒有彩虹。漸漸地，意識都被揉成了一團，卻分明覺得——好安心。
東方玖始終抱著懷裡的人兒，就算她再度沉沉睡去也不肯鬆手。
鄭雙謙小心的推門，看到屋裡的情況一怔，猶豫一下，還是把門合上了。
這兩個人有問題啊有問題。真後悔，早知道就不打玖表哥的主意了，還是繼續麻煩詩情表姐比較保險啊！唔……誰買後悔藥呀？高價來兩瓶！
晚宴，明亮的大廳裡，只坐了四個人。
東方茗熱情的招呼著：“來來來多吃點啊小玖……國外的菜再怎麼中國風味也都比不上地地道道的！”
“姑姑，你就別忙活了，我自己會吃……”眼見面前的小菜快堆成山，東方玖連忙擋住東方茗的又一筷子。
“那小姑娘吃，看這瘦的……太招人疼啦……”東方茗大嫂母性氾濫……
殷雪一抬頭，見面前的小盤子上立刻添了一塊小排骨，兩棵小青菜，三根小鮑魚，四粒小肉丸……
殷雪眨眼，抿唇衝東方茗一笑，“謝謝阿姨。”
乖孩子啊！東方茗一陣感動，仔細看殷雪的眉眼，突然眼睛發亮：“小姑娘今年多大了啊？”
“18歲。”好乖……
“叫什麼名字啊？”繼續問……
“殷雪。”真乖！
“家住哪裡啊？”還問……
“媽，你查戶口啊？”某個一直被忽視的孩子抗議了。
“又不是問你，插什麼嘴！”怒，這孩子不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