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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主雙目冷峻，凝視端坐在浪尖上的女子。
時間海以時間為浪，凡人無法驅使，唯有被時間遺忘之靈方能掀風鼓浪。
浪尖上的女子雖然披著一副人皮，但只要看到她的人，都不會懷疑其身份。不過是一個等級非常高的魅媿，已然修煉到教人無法分辯真假的程度。
這樣的魅媿，不是他們能對付的。
而它主動出現在人前，更教他們驚訝。
這等級別的魅媿，和普通的魅媿不一樣，它已經不需要再從人心中攫取力量，甚至觸控到時間的力量法則，更愛惜自己的性命，不會輕易招惹高階修煉者。
烏主再次出手時，幾支黑羽挾帶凌厲的殺機，直刺浪尖上的女子。
那女子臉上露出悲傷的神色，無言地凝望他，任由那黑羽刺來，在黑羽纏上來時，身形從半空中墜落，掀起的海浪像傾倒的瀑布，很快被下方的海水吞沒。
頃刻間消失不見。
在那女子墜落海中後，聚集在大船周圍的魅媿發出不甘的聲音，將撕開的臉皮貼回去，再次從一隻只醜陋的妖邪之物，變成美麗動人的美人，紛紛退到霧氣之間。
歌聲漸漸歇去，霧中舞動的身影變成虛幻，漸漸地消失。
烏主身後的黑金色羽翼收起，無視船上的其他修煉者，邁步回到第五層，來到倒在地上的人面前，俯視她蒼白痛苦的面容。
從剛才那浪尖上的女子開口的瞬間，楚灼就感覺到識海中的異樣。
連異水都無法阻隔那聲音的穿透力，在異水想要護主時，反而受其反噬，讓她猛地噴出一口血。若非烏主出手快，將其趕走，只怕她的識海將要再次受創。
只是，依然讓她十分不好受。
楚灼趴在地上，雙眼朦朧，看不清面前的人，最後緩緩閉上，放心地任自己昏迷過去。
烏子涵從船頭跑過來，原本擔心烏主這次出手，會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哪知道卻見到這一幕。
他們烏主站在倒在地上的女修面前，正用一種莫測的眼神俯視她。
那眼神十分奇怪，烏子涵一時間竟然無法看懂。
“烏主？”烏子涵小心地走過來，擔憂地看一眼地上的楚灼，忙問道：“楚姑娘怎麼了？”還有，她怎麼跑出來了，難不成受魅媿的歌聲影響？
想到這裡，烏子涵突然有些愧疚。
他都忘記了，以楚灼的修為，魅媿的歌聲對她的影響太大，縱使讓她避到房間裡，也無濟於事。這也是為何星靈境之下的修煉者，並不輕易進入時間海的原因。
烏主看他一眼，示意他將人抱起來。
烏子涵雖然還是有點慫慫的，但這段日子和楚灼相處愉快，無形間消彌一些來自白璃域之主的可怕印象，終於敢伸手碰觸。
反正他行得正、坐得直，不怕那個白璃域之主突然發飆。
烏子涵抱著楚灼，跟著烏主回房。
一路上，他看著楚灼慘白的面容，心裡十分擔心，覺得這姑娘就是個可憐的，不幸流落到時間海，身受重創，傷勢還沒好，又遇到高階的魅媿。
剛才那只高階魅媿，已經修煉難辯真假的程度，船上的修煉者中，除了烏主外，無人能將之趕走。
甚至只能是趕走，連烏主也不一定能斬殺它。
而且，歷來敢進入時間海的，修為至少在星靈境之上，星靈境之下的修煉者，皆是愛惜性命，不會蠢得進入時間海。楚灼只有人皇境的修為，是船上的修煉者中修為最低的，按理說她不應該踏進時間海才對。
所以他可以猜測，楚灼定是被誰惡意丟進時間海的。
烏子涵將人小心地放到床上，見烏主坐在床前，為她檢查身體，一臉糾結。
烏主的手按放在楚灼手腕上，凝聚出一絲靈力進入她經脈內。他的修為不知比楚灼高出幾階，楚灼那點微弱的反抗自然不被他放在眼裡。
烏主很快就收回手，對楚灼的傷勢瞭解幾分。
“烏主，她沒事吧？”烏子涵問道。
“給她繼續服用藥乳靈液即可。”烏主說，頓了下，他又繼續道：“這段時間，你仔細看好她。”
烏子涵先是應一聲，然後問道：“烏主，可是有什麼不對？”
烏主嗯一聲。
然後呢？
烏子涵瞅著烏主冷峻的側顏，被他沉默地無視後，不敢再問。
烏主坐在床前，又用一種沉默的眼神看著床上的人，半晌方才起身離開。
烏子涵目送他離開後，忍不住也盯著楚灼看，可惜他看來看去，也看不出這女修除了長得好看些外，還有什麼特別之處。就算烏主說，她身上有白璃域之主的氣息，可惜他根本聞不出來。
大概烏主以前和白璃域之主打過交道，據說還一起混過，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感覺到吧。
****
楚灼醒來時，已經過了三天時間。
她感覺了下識海的情況，忍不住苦笑，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
時間海本就不應該是人皇境的修煉者來的地方，單單是一隻低階的魅媿就足以傷她性命，更不用說高階的魅媿。
魅媿的蠱音不是現在的她能抵抗的。
重生後，一路順風順水，沒想到卻栽在這裡，要說不壓抑難受是不可能的。見識到那只高階魅媿的可怕後，除了安份地待在船上，讓船上的修煉者庇護外，無能為力。
楚灼忍不住撫了撫額心的水紋。
識海里的異水也是懨懨的。
“楚姑娘，你沒事吧？”
聽到烏子涵的聲音，楚灼轉頭，就見到床前一臉關切的男子。
楚灼朝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勉強從床上爬起，朝他說道：“無事，就是好不容易快要養好的傷又重了。”
看她虛弱的模樣，烏子涵也不知道說什麼好，而且接下來的路程還很長，她真的能平安無事地活下來麼？
楚灼見烏子涵眼裡發愁，略一想就明白他在愁什麼，她心裡也有幾分苦意。
只是自己不知為何會流落到時間海，能被人好心救起已經不錯，若是再強求對方必須庇護自己，她沒有這麼大的臉。
楚灼只是一瞬間的氣餒後，很快就振作，詢問這次魅媿攻擊的情況。
烏子涵嘆氣，“這次來的魅媿是一隻高階魅媿，船上星靈境的修煉者都有不同的損傷，幸好烏主出手快，將它及時趕走，方才沒有造成太大的損失。那些人只需要治療一下就好，倒是楚姑娘你的傷比較重……”
烏子涵頓了下，誠懇地道歉，“抱歉，讓你受傷了。”
楚灼有些奇怪地看他，心裡越發的覺得烏子涵的態度奇怪，嘴裡卻道：“不要緊，這並非是你的錯。”
烏子涵看過楚灼後，叮囑她好好休息，很快就離開。
接下來的時間，烏子涵很忙。
自從那只高階魅媿突然攻擊，接下來的路程，幾乎每隔幾天就會遇到魅媿，幸好除了低階的魅媿外，並沒有高階的魅媿出現。
烏子涵作為烏主的管事，每次戰鬥都必須要親自盯著。
如此，也讓他忽略楚灼。
他以為，楚灼待在第五層不會有事，因為有禁制攔著，哪知道等戰鬥結束，他躲開雲蕊仙子等女修的堵截，匆匆忙忙地回第五層後，看到又受傷的楚灼，頓時明白烏主為何要讓他盯著她。
楚灼的修為太低，根本抵擋不住魅媿的蠱音。
連續幾次被魅媿的蠱音衝擊後，楚灼也淡定了。
反正第五層有禁制，不管她被魅媿的蠱音蠱惑得離開房間，她都無法走出第五層，最多會受到反噬，吐幾口血，識海再震盪幾下。
俗話說，吐著吐著就習慣了。
烏子涵也是滿心無奈。
他有些奇怪，最近魅媿出現得是不是太頻繁？這次他們進入時間海至今，也不過一年的時間，而最近遇到魅媿的次數，比過去一年還要多，怎麼看都不正常。
不僅他覺得不正常，梵仙域的修煉者也不正常。
雲蕊終於堵住烏子涵後，也不說什麼，只道：“能不能找烏主問一下，為何近最魅媿一直出現，是不是太不正常？”
烏子涵像個小媳婦一點，點頭道：“雲蕊仙子放心，在下一會兒就去詢問。”
雲蕊仙子明豔的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撫了撫頰邊的碎髮，柔媚的聲音道：“如果可以，本仙子希望能當面問烏主，可行？”
烏子涵：“……恐怕不太行。”
雲蕊仙子臉上的笑容一收，祭出乾坤扇，豎在他身側，冷豔地道：“這由不得你！七音妹妹，我們一起上！”
烏子涵驚悚地看著不知何時出現的七音仙子，見她清清冷冷地看過來，懷裡抱著的七音琴已經扣住琴絃。
烏子涵是個慫的，最後只能無奈地帶她們到第五層。
路上，雲蕊仙子趁機問：“對了，你們烏主救回來的那位姑娘呢？”
烏子涵低眉順目地道：“她受傷了，還在養傷。”
“烏主對她如何？”
“……也不如何，就平平常常。”
“是麼？”雲蕊仙子唇邊的笑容越發的明媚，嫵媚的眼斜睨他，“希望烏總管說話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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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音仙子也瞥他一眼，眼神頗有深意。
烏子涵縮著肩膀，無話可說。
來到第五層後，烏子涵不敢冒然將她們帶進去，先傳音稟明烏主。
幸好，這次烏主沒有拒絕，烏子涵方才開啟禁制，領兩女進去。
兩人沒想到這次能進第五層，彼此對視一眼，很快就看向第五層的佈局，視野所及之處，皆是重重禁制，看得她們忍不住暗暗撇嘴。
就是這些討厭的禁制，害得她們想找烏主都無可奈何。
烏子涵將他們領到烏主平時歇息的休息室。
只是剛進去，就見到黑髮男子一手按在面容蒼白的女修肩膀上，素來冷峻的眼神多了幾分教人看不透的東西。而被男人按著的女修，此時單膝跪坐在地上，這一幕，看起來就像男人要對她做點什麼。
瞬間，雲蕊仙子和七音仙子用眼角餘光睨向烏子涵。
這就是他說的“也不如何，就是平平常常”？這要是平平常常，世界上就沒有複雜的了。
烏子涵被兩女看得冷汗涔涔，心裡更多的是驚悚，烏主不是說這位楚姑娘是白璃域之主的人麼？難道他是騙人的？
正想著時，突然就見楚灼的身體晃了晃，唇角逸出一抹血，眼看就要倒下，被烏主探臂扶住。
七音仙子和雲蕊仙子不約而同將手按在本命靈器上，殺氣騰騰。
這是她們叮上的肉，還沒吃到嘴裡呢，就要被人叼走，哪裡能高興？
烏主扶穩人後，方才放開手，對她道：“此法可抵擋魅媿的蠱音，你且先修習。”
楚灼感激地朝他應一聲，這才看向進來的三人，認出其中的兩女是那天出來對抗魅媿的女修，她們的修為她同樣看不透，氣息和烏子涵差不多，估計都在聖帝境。
楚灼心裡驀然蒙上一層陰影。
她知道大荒界高階修煉者如雲，可謂是聖帝滿地走，星靈不如狗，但卻沒有比現在更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有多弱。至少上輩子，她來到大荒界後，出現在青臨域，那裡大多是人皇境和星靈境的修煉者，極少見到聖帝境。
連時間海中的低階魅媿都能蠱惑她，可見她的修為有多低。
想到這裡，楚灼不由得低垂下腦袋，心思電轉，默默地站起身，退到一旁。
烏主的目光轉向進來的兩女，冷淡地問：“何事？”
雲蕊仙子是個爽快人，目光在楚灼身上轉了轉，明白這位就是烏主親自救上船的女修，果然姿容不俗，直接問道：“烏主，不知這位姑娘是何方人氏，烏主可是認識她？”
七音仙子也用冷然的目光打量楚灼。
楚灼被她們盯得壓力山大，她對烏主真的沒法想。
在他們以為烏主不會回答這種無聊的問題時，誰知道卻聽到烏主開口：“她是故人。”
“故人？”
這下子，連烏子涵都驚訝地看著他。
楚灼也很驚訝，不過她的驚訝掩飾在心裡，沒有表現出來。
“什麼故人？”雲蕊仙子繼續問。
烏主冷冷地看她一眼，雖未開口，但眼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雲蕊仙子心中一凜，知道自己僭越了。烏主作為一域之主，還是頂級修煉者，不管做什麼，都不是他們能過問的，她竟然一時妄形。
不過，只要知道這女修不是烏主心上的人即可，雲蕊仙子很快就恢復自然，還親切地和楚灼打聲招呼，方才將來意說明。
“烏主，你確定這條路是對的？這半個月，魅媿出現的次數越來越多，我懷疑我們是不是被高階魅媿盯上？”雲蕊一臉嚴肅，豔麗的面容如一朵綻放的牡丹。
烏主沒有說話，他的視線不經意滑過楚灼，看向舷窗外。
楚灼心頭一凜，想到剛才烏主叫她過來的事，微微垂下眼，心裡多了幾分擔憂。
那魅媿其實是追著她而來的。
這點從她在船上醒來後不久，她就隱約有感，後來趁著魅媿攻擊時，更是印證心中的猜測。
魅媿攻擊船，是想將她逼到海里。
只是，她不知道這些被遺留在時間海中的妖邪為何盯上自己？難道她身上有它們需要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