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巴巴地望著她,她突然想起了什麼,微微笑道:“等個幾年,你的長情果樹長好了,結出果子來切絲涼拌好吃。”
“要等幾年呢?”我怕我活不到那個時候。
她思索著,低頭擱下碗筷來,身子往後一仰,靠在玉棺上:“我也不知道我能活多少年呀。能活著看見長情果樹一點點長大也算是造化。”
可是師父會叫她活著的。
“你會活著的。”
我們兩個同時道。
我愣了愣,白鳳翎卻突然笑了起來,抬起手臂擋在臉上:“你會活著的。”
她重複了一遍。我卻沒說話,抹著眼淚不敢作聲。
“我教你法術吧。”白鳳翎坐直,隨手將飯盒蓋好,抬眼瞄我,我擦著眼淚,還在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哭的求問中。
“我教你法術,這樣如果我死得不湊巧,你還有可能回極心島去,那時候就更能活下去了。”白鳳翎說。
我極為小心地避過飯盒,大著膽子,想埋頭到她懷中。
可是想想,這衝動是從哪裡來的?
湊近了些,卻只能小心地用一個手指點在她手背上,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她的小指。
“不要說笑。你這人以前還要拿我煉丹呢,我不相信你。仙靈珠只有一個,我也只有一個,蘇子梟只能救一個人。與其——”我瞥了瞥對面碧霄仙君的玉棺,垂下頭來,“把自己犧牲給不認識的人,不如就,你拿我煉丹好了,就算死了,知道我救的是你,我也——”
她一抬手扣住我,將我摁倒在地,死死抵著我的喉嚨:“你胡說八道什麼?”
這人總是聽不懂人的好話。我抿了唇不說話,死死瞪著她,要和她在目光交鋒中分出個勝負來。
“說話!”她手上松了些,叫我能說出話來。
我便氣道:“我說我要死得其所,死在你手裡比死在別人手裡更好,你不覺得嗎?”
“你是聽不懂人說話麼?”白鳳翎掐緊了我的喉嚨,“還是我對你太好了忘了自己是誰?”
我被掐得直蹬腿,但想想若是直接掐死我,反而物盡其用可以煉丹了。於是我不掙扎了。
她突然鬆開手,扯起我的衣領,低聲道:“我說教你法術,你聽不懂不成?我向你要你的血還經過你同意不成?我想收個徒弟還要考慮徒弟願不願意不成?”
當然要考慮啊!我心底吶喊著。
可我那時暈暈乎乎地被提了起來,一個“不”字也不敢說。她又兇巴巴起來,像以前一樣,我被扔到臺子下面,她一步就飛下來,又提起我來。
“蘇子梟的東西我都搶遍了。”她拎著我猶如拎著一隻肥雞一般,我被拖到更深的陰影處拋下,猶如拋下一塊兒破布。
我咳嗽幾聲,感到了她身上洶湧的怒氣。
瑟瑟縮縮往角落躲了躲,她低聲道:“連徒弟,我也搶定了。”
我愣了片時,她突然湊近,用額頭碰我。額頭相抵,我眉心一熱。
“蘇子梟連紋樣都沒給你,叫他師父還真是便宜他。”白鳳翎說。
啊?我還沒回過味來。
白鳳翎將我拉遠了些打量,微微眯起眼。
她身上閃爍不定的紅光愈發亮了,眉心一點,亮出了先前隱隱約約見到的紋路。
我先是一愣,突然她眉心裂開,我眉心一痛。
四周突然亮得猶如白晝,我擔心人發現,便急忙擺擺手:“你在幹什麼,叫人看見了豈不是危險死了,那麼多人不喜歡你,我又第一次來天嵐宗,還是個外人,我——”
她不知用什麼,在我眉心一點。
突然像是從眉心開始裂開的琉璃,我感到眉心傳開一陣陣酥麻,又有些痛。我在那強光中看白鳳翎,她合著眼,髮絲全白。
我傻了傻,她要變成蘇子梟不成?
連眉毛和睫毛都變作了純白,我大聲喊道:“你在幹什麼!停下,你看你——”
突然眉心劇烈疼痛起來,我感到有什麼東西在裡面活著,雖然安靜,卻令我感到分外不適。揉揉眉心,白光散去。
白鳳翎的頭髮漸漸回到如墨一般的顏色,眉毛,睫毛都變了回來。
我傻傻地看看這一系列變化,簡直不知做何感想。
搓著眉心,卻沒什麼東西被搓出來,手指也感覺不到,可我就是感到有什麼東西在眉心住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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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天嵐宗的紋樣傳給了你。”白鳳翎長出一口氣,“專屬於宗主的,最純正的天嵐宗的靈力執行方式。”
“你在擅自做什麼!我不同意,我——”我急急忙忙地搓著眉心,試圖搓出個什麼來,搓紅了也沒將那似乎活著的東西摳出來。
“我沒要你同意。不必摳,那不過是個身份印證一類的東西。”白鳳翎起身,卻踉蹌一下,“授你紋樣的人才算你師父的。”
“不行。”我大聲道。
“沒問你行不行。”白鳳翎又踉蹌了一下,腳步不穩,只得抓過一邊的簾子支援自己站穩了,“誰叫蘇子梟沒有授你紋樣呢。”
“可我——”
“就這麼決定了。”
她自顧自地在決定什麼啊!
“我反對!”
白鳳翎突然從胳膊上擼下她昨天隨手拿了的那玉鐲子遞給我:“這是我的東西,帶著它去找你所說的周先生,告訴他,想辦法帶你去藏經閣,司典大弟子會查驗你的紋樣,接著會帶你去最頂樓,最頂樓有個老頭,過去給他磕三個頭,說你第一次進來,他會給你一本書,然後把那本書抄一遍,抄本帶走,通宵達旦看完它,看完之後,帶著書來找我。”
自顧自地說了這麼多話,卻一點兒也不問我的想法。
我搖搖頭。
白鳳翎將鐲子硬套在我的手腕:“你不笨。而且有我,我有另外的法子,你不會死。”
“那你呢?”我有些生氣。
“我死不死關你什麼事?”白鳳翎也生氣地斥責我。
我哽住了,不知該說什麼。
“你刻苦些學習,我還會死得高興一點。好歹正統法門沒斷在我手上。”
“我不學!”
“你不學咱倆就都要死了。”白鳳翎拍拍我的臉,“你在想什麼,我不是說了嗎,那顆仙靈珠是假的,即使只救碧霄一個人,你也沒的活。等他們發現仙靈珠是假的,你就完了。而你要是活著,我還能仰仗您老人家喂我的血活著,你明白麼?”
我傻傻地點頭,感到自己被說服了。我感到她的語氣十分急切,好像我不聽她,她就要又來掐我脖子將我扔出去似的。
回過味兒來,我才意識到,白鳳翎是不是,說了,“咱倆”?我倆一個陣線了麼?
“若是我太笨,不能像你想的那樣,追求到長生的奧秘呢?”
“不是為了長生。”白鳳翎自從授了我紋樣,雙腿就極為無力,總是踉蹌,幾乎要摔倒。即使眼下扶著我雙肩,卻仍舊險些將我扯倒。
“是為了你。”
她終於支撐不住,一下子跪在我眼前,摔倒了。
這回我懷揣著折壽了也已經見怪不怪的感覺也跟著一起跪了下去,我戰戰兢兢地扶了,也沒扶住,空架著兩隻手,訥訥地縮回去,規規矩矩並在身體兩側。
白鳳翎低聲喘著氣:“我只是,有些脫力。授人紋樣都是如此,當初我師父也是這樣的。”
明明就是她自己非要強迫人,非要自作主張地收徒,看,現在摔倒了吧。
我幸災樂禍地想著。
可心裡卻因為那句“為了你”盪漾得像在湖心泛舟。
“你需要,用我的靈力嗎?”我想了想,問道。
她擺擺手,艱難地盤腿打坐起來。
“照我說的去做,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