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滋味不好受, 金宥玹捂著腦袋, 一連著幾天都打不起精神。之前跟搬家公司預約好的時間也因為她慢騰騰的打包行李, 從熱鬧的聖誕節, 拖到了冷清的2018年初。
高等rapper的主頁已經上傳了初次海選的影片, 金宥玹的手機裡也收到了合格的簡訊, 她拿牙齒咬著舌尖，乾脆把手機上的naver連同所有的社交軟體刪的一乾二淨。
三年高中最後的一個學期已經結束了，金宥玹把熨燙乾淨的校服暫時收到衣櫃裡, 換上日常穿的衛衣，披一件外套，踩著運動鞋開始了公司與家, 單調的往返生活。
公司前臺姐姐辭職了，原本能坐滿整層辦公司的工作人員少去了多半, 從練習室偷閒出去泡咖啡的時候，她總是望著那個最靠近室長辦公室、亂糟糟的位置。直到今天，那個已經重新變得乾淨的角落擁有了新主人。
或許過不了多久，這些失去舊主人的位置會被陌生的人一個個填滿。
因為是新人經紀人的緣故, 新來的姐姐說話一直客客氣氣, 不管做什麼總是想要和她商量一下, 可以說完全按照藝人的想法來, 和張榮載之前那種只需要她打扮的漂漂亮亮, 然後站到舞臺上散發魅力的做法，完全是兩種極端。
金宥玹衝著新經紀人靦腆的笑了笑，“啊, 那個，宥玹xi，”任荷娜小心翼翼提出了她搬家的事情，“我聽前輩們說你一直是自己住的，可能搬家之後需要我們一起合住了。畢竟之前的經紀人是男性不方便，但是如果換成女性的話，一起住也比較方便工作。”
“好，那找到合適的租房的話請通知我一下，”原本二居室，一人一狗住得寬敞，可再加上別人就會變得擁擠。要是按往常要回家的話，她只要跟公司報備一下，可現在，金宥玹還得問一下經紀人的想法，“我最近的話，沒有工作也沒有其他的事情，那過幾天元旦的時候可以回大邱一下嗎？”
“沒有工作嗎？”任荷娜看著她的行程表，有些為難的咬了下嘴唇，“可是高等rapper的第一輪拍攝的時間快到了，我覺著還是要多練習一下，畢竟你已經好久沒有參加過節目之類的。”
她抬了下頭，看見對方沒有表情的樣子，又急忙變了說法，“不過如果覺著自己準備沒有問題的話，回家也可以的。”
“室長nim，”任荷娜看見路過的室長，拿不準自己說的話對不對，把問題拋過去，“剛剛宥玹xi說想元旦的時候回大邱，可是高等的拍攝快開始了，”聲音越來越小，語氣裡全是迷茫和不堅定，“是讓她回去還是呆在首爾練習？”
“元旦的時候我們都放假回家，還讓孩子自己呆在首爾幹什麼。”被逮住的室長是宋浩範，他乾脆揮了揮手，衝金宥玹說話，“宥玹吶，你就回大邱吧，等到回首爾再練習，你不是讓人操心的孩子。”
“那宥玹xi就回大邱吧，等到回首爾再開始練習。”任荷娜原封不動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然後小心翼翼地衝她露出了一個虛弱的笑容。
“好，我知道了。”金宥玹揚了揚嘴角，鞠了下躬要回練習室，“那以後就拜託了。”
“新的經紀人？之前的去哪裡了？”媽媽拿著一筐煮好的紅薯和土豆放到餐桌上，挑出一個漂漂亮亮的仔細吹涼了才遞給她，“都這個時候怎麼突然換人了？”
“不過是正常現象啦，”金宥玹拿兩個指頭捏著吃，手指尖上新磨出的繭子隔住了大部分的熱量，“媽媽不要擔心了，新來的姐姐很好的。”
“是這樣嗎？”媽媽捏住她的臉頰扯了扯，擔憂的說，“怎麼瘦成這個樣子了。是要出道了嗎？爺爺前幾天還打電話問起這件事情。”
“是嗎？”金宥玹揪著紅薯皮，又咬了兩小口，“哦，媽媽，我下午去看下爺爺。”
“休息兩天再去也不遲，你昨天剛回來，什麼時候回首爾？”
“明天上午吧，媽媽明天開車送我吧，”她把涼掉的紅薯兩口咬掉，嘴裡含糊不清，”新來的姐姐不知道地址有點麻煩。”
“那抓緊吃完午飯去，給你煮年糕湯，呀，現在都是2018年了。”
上次回來還是夏天，天氣透藍，陽光從密密層層的綠葉子裡照下來，到處都是蟬聲。金宥玹推開小院子的門，之前爭相鬥豔的花兒早就凋謝了，只留下了光禿禿的枯枝和遍地的泥濘，她看見之前被奶奶精心照顧的花變成了這個樣子，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誰啊？”喑啞的聲音從屋裡傳出來，緊接著是激烈的咳嗽聲，金宥玹快走了幾步，推開屋裡的門。
“爺爺，我來了。”她把帶來的東西都放到茶几上，“我昨天晚上從首爾回來了，吃了中午飯過來看看，”她低著頭一樣一樣把東西擺出來，有水果、上好的韓牛，還有老年人吃的補藥，“之前我拜託朋友去日本的時候帶過來的，爺爺記得吃，裡面有幾張紙，我在上面寫上了吃的時間和劑量。”
“好。”爺爺聲音又啞了幾聲，顫抖著用手捂住嘴，怕自己咳嗽的聲音吵到她，“哎呀，花這麼多錢啊。”
“不貴的。”這時候金宥玹才敢抬起頭看爺爺，看見原來鬢上半黑的頭髮已經變得全白，
原本帶著精明的眼神變得蒼老憔悴，無神的眼睛深陷進去，看著比之前更瘦了。她心頭一陣緊抽，裝作睫毛掉進眼睛裡轉過身揉了揉，“吃完了我再買就好了，我工資很高的。”
“孩子長大了，”爺爺拉她坐到沙發上，要去換衣服出門，“家裡也沒有什麼水果，你爸爸之前帶過來的蘋果還剩了些，你也不愛吃，我去外面給你買點橘子吃。”
“我就吃蘋果，這麼冷的天為什麼要出門。”金宥玹急忙站起來，拉住爺爺，自己挽了挽袖子往廚房走，“我去洗蘋果。”
原本寬敞明亮的廚房現在變得狹小又黑暗，她拿出幾個蘋果，手指摁了下已經是水分丟失變得乾癟的樣子。金宥玹蹲下身子去找削皮刀，生鏽的刀片有些鈍，有幾次差點要削到她的手。
她昂著腦袋怕淚流出來，深呼吸了一下才敢低頭慢慢削蘋果。變皺的果皮，變軟的果肉，爺爺也一下子變老了。怕削好的蘋果帶著股鐵鏽味，金宥玹拿水衝了下，再把蘋果切成老人方便咬的小塊，擺好盤端出去。
等她端著水果出去的時候，坐在沙發等她的爺爺已經睡著了。金宥玹急忙走過去，顫著手放到爺爺鼻子下面，溼漉漉的手指上傳來溫熱的氣息。
她一下子癱坐到地板上，輕輕把蘋果放到茶几上，一點聲音也不敢出。金宥玹踮著腳尖走到最遠處的洗手間裡，衝著自己的臉狠狠的扇了一個巴掌。右臉一下子紅腫起來，她窩在角落裡抱著腦袋哭出來，過了幾分鐘，等到覺著自己可以控制自己情緒的時候，才站起來拿涼水洗了個臉，輕手輕腳去臥室取了條毯子給爺爺披上。
“哎喲，天都黑了。”爺爺醒過來，拽了拽身上的毯子，看著坐在一旁的孫女和那盤早就氧化的蘋果，有些埋怨她，“怎麼不把我叫起來，蘋果也不吃。”
“等爺爺一起吃呢。”金宥玹拉過盤子，拿叉子叉起一塊蘋果吃，“看見爺爺睡得太香了就沒叫起來。”
“什麼時候回首爾？”客廳裡的老鍾滴答滴答響著，外面的天已經開始變黑，“啊，已經六點了。”
“明天早上我媽媽送我回去。”她把最後一塊蘋果吃完，去廚房洗盤子，等她回來的時候看見爺爺把外出的帽子也戴上了。
“我送你去車站。”記憶一下子與那個夏天重合，奶奶還在的那個時候。“我送你去車站。”爺爺也是這樣說的。
“我還沒有吃晚飯，爺爺也不留我吃個晚飯嗎？”她攥緊了袖子，臉上卻笑得燦爛，“我還沒去和奶奶告別呢，奶奶知道了又得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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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坐在客廳裡等著，金宥玹自己去了那個從一開始來的時候自己都不願意踏進的屋子裡。“奶奶，我今天回來看爺爺了。”她磕了幾個頭，坐起來和奶奶的牌位說話，“對不起，這麼晚才回來看你們，”然後她開始絮絮叨叨講著自己的事情，講她的考試，講她沒有辦法出道了，講她又得去參加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生存戰，講得最多的是，“奶奶，我好想你啊。”
“再不走就沒有車了。”爺爺過來敲門，“宥玹啊，快點出來。”
“知道了，”金宥玹扭頭喊了聲，又轉過頭來衝奶奶講了一個小秘密，“奶奶，這個秘密我連哥哥都沒有告訴，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我有喜歡的人了，他個子高高的，很帥氣，聲音也好聽。”
“當然了，他對我很好。”
“雖然是個玩笑話，可是，奶奶，我們會結婚的，對吧？”
“又說的什麼，這麼久，末班車沒有了怎麼辦？”兩個人沿著小路一步一步往公交車站走，爺爺像之前一樣抱怨。
“那就住一晚啊，爺爺為什麼老趕著我走，晚上有什麼活動嗎？”
“有啊，約好了喝酒。”
“哦，爺爺等天去理髮店染個頭髮吧，顯得精神點。”
“你大學怎麼樣了？”
“還沒有去面試，反正我肯定比我哥強。”
“工作呢？出道呢？哎一古，拖了多久。”
“啊。”金宥玹拖長了腔，跑到末班車旁，扭頭開心的揮手，“爺爺，我出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