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南端起咖啡，輕抿了一口，慢慢地品味蘊藏在其中的濃香。
在他喝下第三口的時候，對面的秦欣蘭依然是一副遲疑不決的樣子，為了讓對話能繼續進行下去，他只好問道：
“秦小姐，你是有什麼難處嗎？”
“沒有沒有，沒有難處。”秦欣蘭慌忙搖頭。
“那秦小姐是答應了？”向南流露出欣喜的情緒。
“不是……”秦欣蘭絞著手指，心裡天人交戰著，不知應該怎麼說出拒絕的話。
她性子軟綿，向來不懂得如何拒絕別人，但現在事關秦雪寧，她又不能再像以前一樣，事事都順著別人的意思來。
在她看來，秦雪寧是她大哥唯一的遺孤，向家夫婦雖然人品信得過，但畢竟是外人，她沒有道理將侄女交給他們來照顧啊。至於大嫂蘇雨妍，向南剛剛提到的醫療費和看護費，她倒不是特別擔心。
她雖然只是一個普通的音樂老師，但她大哥秦墨生前卻是知名音樂家，他留下的遺產，養一個植物人的大嫂，還有年幼的侄女，絕對是綽綽有餘的。
再說，她的事業和圈子都在e市，如果大嫂和侄女真的被向南夫婦接去了a市，她們孤兒寡母要是受了什麼委屈，她也鞭長莫及。
在e市，好歹有她和陳揚。
“其實除了我剛剛說的，還有雪寧的教育也是，a市畢竟是首都，教育資源比e市豐富得多，而且醫療水平也是全國最頂尖的，雪寧的媽媽在a市接受治療，康復的機率會大很多。”
向南見她搖擺不定的樣子，決定再爭取一下，便繼續加重砝碼，“我想秦小姐也希望雨妍早日醒來，能和雪寧一家團聚吧？”
向南這一番分析，終於讓秦欣蘭動搖了。
她當然是希望大嫂能好的。
等大哥百日之後，她和陳揚就要訂婚了。她以後嫁入陳家，如果大嫂還是人事不省，她自然要帶著她和侄女嫁過去。她再怎麼相信陳揚，也會有些擔心丈夫和未來公婆心裡會有意見。
“向先生，可以再讓我考慮一下嗎？”糾結半晌，秦欣蘭終於回答道，“這畢竟事關雪寧的未來，我沒有辦法這麼倉促地下決定。”
向南頓了頓，秦欣蘭有顧慮是應該的，他也不好再步步緊逼，免得引起反效果。他欣然應允，讓秦欣蘭有了決定之後，再與他聯絡。
***
此時此刻，向晴暖正趴在自己房間的小桌子上，刷著微博，她昨天無意中點進了熱門欄後，簡直就像是開啟了新世界的大門。
現在媽媽趕走了陳嬸，她不需要幹那些累人的家務了，每天都有大把的時間。不過琳姐姐雖然挺疼她的，但她好像很忙的樣子，她也不好意思讓她陪自己玩。
所以除了跟小金魚說話，和玩偶們玩過家家，還有看動畫片之外，她平時也沒有什麼活動，現在又開發了一項好玩的事物，她別提多高興了。
向晴暖雖然還不識字，但她可以看影片和圖片，這為她單調的生活新增了一抹色彩。
“咦――”小晴暖滑著螢幕，突然輕咦了一聲。
在魚缸裡打盹的小金魚，一下被驚醒，它眨了眨眼，左右看了看之後，便擺動魚尾，朝小晴暖的方向遊了過來。
“魚魚你看，這是不是那天那個小哥哥啊？”小女孩將平板拿起來，移到魚缸旁邊，展示給小金魚看。
小金魚認真地瞅著螢幕上的圖片，上面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人類小孩，小孩一身黑衣，大部分頭臉被黑帽子擋著，只露出了一半的側臉。
對於傳說中記憶只有七秒的小金魚來說，人類長得都沒什麼兩樣，更別說這小孩只露了這麼點臉，還有那什麼小哥哥，它半點印象都沒有，它覺得這根本就是在為難魚！
可是小主人一臉期盼地盯著它，那求認同的模樣讓小金魚心軟，它吐了個泡泡，猶豫再三後，特別認真地點了點頭。
然而得到認同的小晴暖，卻不是特別開心，她懨懨地趴在桌子上，盯著螢幕上的照片瞧。
“小哥哥好像不是很開心的樣子啊……”
照片上的人，雖然同樣穿著一身黑衣，然而那彷彿穿透照片傳遞而來的悲傷和孤寂，卻跟上一次那坐在鋼琴前，神采飛揚彷彿會發光一樣的身影，如此的反差，讓小晴暖看了有些心酸。
看著看著，小晴暖突然癟了嘴，她關掉平板，用手背揉著泛紅的眼睛，小聲說道：“魚魚，我有點想爸爸媽媽了。”
小金魚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你說媽媽今晚什麼時候回來啊？”小晴暖努力眨巴著眼睛，像是要把眼淚眨掉。
看著小女孩難過的樣子，小金魚不由著急起來，它在魚缸裡又是轉圈，又是吐泡泡，希望能逗她開心。
“咿呀――”就在這時候，臥室的房門突然打了開來，一道人影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還有爸爸，我都好久沒有見過他了……”小晴暖沉浸在自己的悲傷裡，沒有發現有人走了進來。
那人走到向晴暖身後，張開了雙手。
小金魚倒是發現了，然而它無法出聲，只能在焦急地撞擊著魚缸，想要提醒自己的小主人。
終於，小晴暖發現了它的不對，她盯著它，在魚缸的反射中，出現了一道黑影。她一驚，下意識地扭轉頭，然後便對上了一雙男人的眼。
四目相對，一大一小兩個人都愣住了。
“哇啊――”愣神之後，小晴暖驟然大哭。
“哎喲，我的小公主，別哭別哭……”男人立刻有了反應，伸手把小女孩抱了起來。
來人自然是向南。
他跟秦欣蘭談好後，就離開了咖啡廳，搭飛機馬不停蹄地趕了回來。其實昨天聽到葉妃妃那番話，他就一晚上睡不著，要不是要找秦欣蘭商量，他可能一早就趕回來了。
他本打算跟女兒開個玩笑，結果玩笑沒開成，卻把孩子弄哭了，這卻是他始料未及的，這時只能手忙腳亂地哄著。
“爸爸壞！”小晴暖哭著，握起小拳頭捶了他一下，然後緊緊地抱住他的脖子繼續哭。
“是是是，爸爸最壞了！”向南連連點頭，說著，他就打了自己一巴掌，然後說道，“打死這個大壞蛋，叫他這麼壞，叫他嚇唬小晴暖！”
小晴暖聽到巴掌聲，一下子直起了腰，然後抓住了他的大手，著急地說道：“不準打我爸爸！”
她的小奶音軟軟的，猶帶著哭腔，聽在向南耳朵裡，一顆心都化成了水。向南畢竟也算是文藝工作者，本身的心思是比較敏感的，雖然平時表現得冷靜淡然，但一到了女兒面前，一下子就丟盔棄甲了。
“好好好，那我們小公主也不哭了好嗎？”向南握住她的小手，在她的小臉上親了親，“都是爸爸不好，爸爸跟你道歉，以後再也不嚇唬小晴暖了，你原諒爸爸，好不好？”
“嗯――”小晴暖吸著鼻子，非常大度地原諒了他，然後又抱住他的脖子，輕輕說道，“爸爸我想你。”
“我也想你啊，我的小公主。”向南抱著女兒，溫柔地說道。
剛剛進房間的時候，他也聽到了小晴暖的自言自語，他當時的心情那叫一個澎湃啊，正準備收手呢，結果下一秒就被女兒發現了。
他簡直想一頭撞死。
此刻抱著女兒軟軟的小身子，一股柔情從心底湧起，也讓他因為要回家當全職奶爸而有些牴觸的心，徹底放了開來。
電影以後可以再拍，但女兒的童年，錯過了可就沒有了啊……
這一邊父女團聚，另一邊，秦欣蘭卻被向南那一番話攪得心亂如麻。
最後，她決定先找陳揚商量一下。
秦家，陳揚正窩在沙發上玩手遊。
“阿揚，向先生說想要收養雪寧，還想把大嫂接去a市療養，你覺得我應該怎麼答覆他？”秦欣蘭便坐在了他身邊，詢問道。
“這還用問，當然是拒絕啊。”陳揚一下子坐了起來。
其實陳家父母對秦欣蘭是頗為不滿的，先不說她父母雙亡，現在連大哥都死了，兩個老人認為她命太硬，更何況現在還要帶著兩個拖累。
不過陳揚倒不這麼想，他覺得全部死了才好啊，現在秦家的萬貫家財，包括現在這棟房子，可都在秦欣蘭手上。
雖然秦墨的財產，秦欣蘭目前只有保管權，但以她這樣好拿捏的性格，他想要動點手腳還不容易？至於蘇雨妍母女，他可不能讓秦欣蘭將她們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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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的不說，要是被那個精明的向先生插一腳，難免夜長夢多。這樣想著，他抱住秦欣蘭，趕緊一番軟言軟語地勸道：
“雪寧是你大哥的女兒，自然也是我們的女兒，天下哪有將自己的女兒送給外人養的道理？再說，那向先生一個單身男人，不僅要收養雪寧，還要接大嫂過去，怕不是別有用心吧？”
秦欣蘭聽到他前面的話，只覺得被說到心坎裡去了，卻聽他後面在懷疑向南，覺得這樣詆譭人家不好，趕緊替向南辯解道：
“沒有，向先生是個好人，他收養雪寧，是想讓雪寧和他女兒有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