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晴暖興沖沖地從二樓跑到了客廳。
四五歲的孩子，身上穿著一件破舊的小衣服，在裝修豪華的複式別墅裡小跑著，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你等等！”這時，樓上傳來女人的呼喊，緊接著一陣砰砰砰的腳步聲之後，一片黑影就飛了過來，落在了小女孩的頭頂上。
向晴暖將蒙在頭上的衣服扒拉下來，發現那是一件嶄新的粉色蓬蓬裙。
“把裙子換了！”
說話的是一個中年婦女，微胖的圓臉，本來是容易讓人產生親切感的長相，此刻卻橫眉豎眼的，看上去有些尖酸刻薄。
向晴暖抿了抿嘴，剛伸手解開第一個釦子，那中年婦女便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她三兩步走到她面前，動作粗魯地拉開她的手，迅速將她身上的衣服扒了下來。
“自己換了。”說著，她拿著那件舊衣服，往房間裡走去。
被留在原地的小女孩，似乎已經習以為常，她撿起落在地上的小裙子，臉上流露出幾分笑意，隨後便喜滋滋地給自己穿上了。
剛拉上拉鍊，車輪滾過路面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了進來，向晴暖臉上一喜，興奮地往大門外跑去。
一輛黑色轎車低調地駛進小區，停在了複式別墅前。車剛停穩，別墅大門便微微敞開，一道小小的身影從玄關衝了出來。
“媽媽，媽媽，你回來啦！”
小女孩邁著小短腿，跑過長長的花廊，來到了車門前，待馬達聲熄滅之後，才踮起腳跟去拉車門的把手。
車門“咔”的一聲被打了開來，只是當看到車內的短髮女人時，小女孩眼底的光芒瞬間熄滅了，臉上那興奮的笑容也消失了。
林雯一直在看著她，自然能看到她轉瞬間暗淡下去的眼神，她的心中不免閃過一絲不忍和心疼。
“雯姐姐，你好！”向晴暖已經重新揚起了笑臉。
“小晴暖，你好啊。”林雯也掛上笑，下車將小女孩抱了起來，感受著懷裡那輕飄飄的重量，她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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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今天又回不來了嗎？”向晴暖揪著自己略帶枯黃的頭髮，悶悶不樂地道。
“媽媽還在拍戲，要晚點才能回來，她怕你等急了，所以特地叫雯姐姐先帶了禮物來給你，小晴暖高興不？”
林雯彎腰，將放在車裡的布娃娃拿了出來，“是小朋友們都喜歡的黑貓小姐哦，小晴暖喜歡嗎？”
黑貓小姐是最近很火的一部動畫片裡的卡通人物，商店老闆跟她說過，沒有哪個小女孩會不喜歡的。
向晴暖抱著那只玩偶，毛茸茸的布偶比她的身體還要高大許多。聽到她媽媽今天會回來，她終於又露出了笑容，高興地朝林雯點了點頭。
小女孩那滿心歡喜的樣子，讓林雯鼻頭一酸。
葉妃妃現在是娛樂圈的當紅辣子雞，身為她的女兒，向晴暖雖然從小錦衣玉食，但和母親聚少離多那是肯定的。
至於向晴暖的父親向南，想起那位也正處於事業上升期，前不久剛獲得某個國際大獎提名的大導演，林雯只能嘆息。
這時剛剛那保姆打扮的中年婦女，急匆匆地從房子裡跑了出來，看到來人，她遠遠喊道：“哎喲，林助理，是你啊？太太也回來了？”
“陳嬸。”林雯一邊打招呼，一邊抱著向晴暖走了過去，“太太晚點回，你先準備一下。”
“好的，好的。”
陳嬸笑得一臉和藹，只是落在向晴暖眼裡，卻猶如陰森可怕的女巫婆一般。她瑟縮了一下，摟緊了林雯的脖子，埋在她的肩膀上。
“還有陳嬸，不是我說你……”
林雯一邊走一邊皺眉道：“你照顧小姐也得盡心點，四五歲的孩子，還這麼瘦，小臉也是蠟黃蠟黃的，這像一回事嗎？”
“哎喲，您這可就冤枉我了！”
陳嬸頓時哭喪了臉，“我對小姐那可是盡心盡力，比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還親。而且我的手藝您也是知道的，我是費盡了心思給小姐做好菜，可是小姐……哎……”
“小姐怎麼了？”
“小孩子挑食嘛，每次吃那麼一點，就再怎麼哄也不吃了，難為我絞盡腦汁做了那麼多菜……”陳嬸露出傷心的表情，又小聲嘀咕道：
“也可能是學了太太吧……”
陳嬸嘟囔著，在林雯看不到的地方，她睨了向晴暖一眼，小女孩縮了縮脖子，埋在了林雯的肩膀上。
陳嬸說得小聲，音量卻恰好能讓林雯聽到。她的眉頭不由緊了緊，她也知道為了保持身材，在經紀人的嚴格控制之下，葉妃妃每頓飯吃得就跟貓兒似的。
小孩最喜歡模仿大人的行為，還真有可能是被學了去。
她不由嘆氣，心想待會要好好跟小姑娘溝通一下才是，小孩子怎麼能不吃飯呢？
進了小姑娘的臥室，林雯便打發了陳嬸。陳嬸沒說什麼，只是在出門前，還特地給魚缸裡的金魚倒了一點魚食，一邊倒著，一邊對她們笑了笑，最後才走了出去。
等陳嬸走出了臥室，林雯將小女孩放在她的公主床上，然後蹲在她身前，問道：
“小晴暖，可以跟姐姐說說，為什麼不喜歡吃飯嗎？”
向晴暖看了看魚缸裡的小金魚，陳嬸出門前的笑容在她眼前閃過，她又看向林雯，張了張小嘴，最後還是搖頭。
“小孩子不能挑食的，不然長大以後就不好看了。”林雯摸了摸小女孩柔軟的頭髮。
向南和葉妃妃的容貌是相當出眾的，他們的女兒向晴暖，也遺傳了父母各自的優點，就是太瘦小，不像一般的小孩那樣圓滾滾的，如果更多點肉，就更討喜了。
向晴暖只搖著頭，不說話。
林雯又開導了一會，見她油鹽不進，只好放棄，心想著得空要跟葉妃妃反映一下，這樣下去可不行。
這麼想著，她開啟平板電腦，下載了一部最近正熱的動畫片放給向晴暖看，然後下樓去端了下午茶和點心上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她勸著小丫頭吃了一點，便任她看動畫片，自己則開啟隨身攜帶的膝上型電腦，開始管理葉妃妃的微博。
大明星的助理，工作可不是那麼輕鬆的。
房間裡安靜下來，只有動畫片播放的聲音。向晴暖看著動畫片，偷偷瞄了一眼坐在書桌前的林雯，趁她不注意，快速地拿過盤子上的小點心，狼吞虎嚥地吃了起來。
她吃得很快，但是卻很小心，不敢發出聲音來，最後她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蜂蜜茶，將噎在喉嚨處的點心咽了下去。
她有些意猶未盡地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嘴唇上留下的碎渣，然後又看著剩下的幾塊點心發呆。
小孩眼神泛著綠光，不用猜也知道她很餓，很想把那幾塊糖糕都吃光，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她還是忍住了。
向晴暖又偷偷看了林雯一眼，她正敲著鍵盤，面色凝重，認真專注的她，並沒有發現她的小動作。
於是她放心地摸出自己的小手帕，鋪在自己的膝蓋上，然後將小糖糕一塊塊地堆在手帕上，再迅速包好，又偷偷摸摸地藏在了自己的玩具堆裡。
“晴暖？”
身後傳來林雯的聲音，讓小家夥渾身一抖，她轉了轉眼珠子，若無其事地轉身：“嗯，雯姐姐。”
不過四五歲的小娃娃，演技卻已經能夠騙過大人，至少林雯並沒有看出什麼。
見她跑到玩具堆前，林雯也沒有多想，只問道：“動畫片不好看嗎？”
“嗯……”見她有起身的意思，怕藏著的東西被發現，向晴暖趕緊小跑著到她身邊，張開手要她抱。
林雯便將小女孩抱了起來，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雯姐姐，你在做什麼？”向晴暖看了一眼電腦屏幕，突然叫道，“是媽媽！”
只見林雯的電腦上，正開著葉妃妃的微博主頁，頁面上顯示的最新一條微博，是葉妃妃新戲的劇照。
那是一部古裝劇，她穿著仕女服，梳著雲鬢，畫著輕靈的妝容，在小晴暖的眼中，照片上的女子簡直美得像仙女一樣。
“是啊，這就是你媽媽正在拍的新戲，是不是很好看？”林雯拖動滑鼠，給她看更多的劇照。
“嗯嗯，我媽媽最好看了！”小晴暖用力地點著頭，“雯姐姐，這個可以看到媽媽的東西是什麼？”
“這個啊……”林雯有些猶豫，她感覺不應該教這麼小的孩子玩微博，要是上癮了怎麼辦？
向晴暖看出了她的遲疑，她絞著手指頭，不安地問：“不可以告訴我嗎？”
林雯一秒鐘就敗下陣來，她解釋道：“這是微博，大人們會在這上面發一些文字或者圖片，記錄和分享自己的生活。”還有其他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向晴暖聽不太懂，但她抓住了重點：“爸爸媽媽也會嗎？”
“是啊，這個就是你媽媽的微博。”林雯用滑鼠滾動著微博主頁，將葉妃妃往日的動態展示給她看。
小女孩緊緊盯著電腦屏幕，圓溜溜的杏眼一直跟著滑鼠的滾動速度上下轉動，每看到一張葉妃妃的照片，她的眼神就亮上一分。
然後她突然想起什麼，歡呼道：“我的平板裡好像也有這個！”
向晴暖躥下林雯的膝頭，跑去將平板電腦拿了過來，然後指著微博的圖示，問道：“雯姐姐，是這個嗎？”
林雯點頭。
“那雯姐姐，你可以教我怎麼用嗎？”生怕她不答應，小晴暖抓著她的袖子，一雙杏眼裡充滿了渴望和期盼地望著她，用軟糯糯的童音說道：
“我想看到爸爸媽媽，只要能讓我見到他們就可以了，雯姐姐，求求你好不好？”
林雯望著她那雙溼漉漉猶如小鹿一樣的眼睛，聽著她的祈求，竟一時間有些溼了眼眶。
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想念自己的父母，卻只能透過冷冰冰的電腦屏幕看到他們，林雯想想就覺得悲哀。
心中的正義感，讓林雯很想幫助這個乖巧可愛的孩子改變這樣的狀態，然而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助理，又哪裡說得上話呢？
她能做到的，大概也只能是滿足她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吧？
“好，姐姐教你。”林雯揉了揉小女孩的發頂，點了點頭。
“謝謝雯姐姐！”向晴暖開心地拍了拍小手。
“但是，你可要記住了。”林雯叮囑道，“如果以後被你爸爸媽媽發現了，你可不能說是我教的。”
“嗯嗯，我保證不說！”小女孩用力地點點頭，那認真嚴肅的小模樣，差點沒把林雯萌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