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學老師被氣走約莫十五分鍾，班主任陸靜聞風而來，帶著披荊斬棘的架勢，威武地走進教室，一副要把我們厚葬的樣子。用不輸李主任功力的鐵砂掌重重拍擊著講桌，開始了滔滔不絕的“口頭教育”。
陸靜應該是從化學老師處收到了投訴而來，但她卻沒有提及有人捉弄整蠱申洋的事，而是先就班上同學氣跑化學老師這件事發飆。抓了幾個帶頭diss化學老師的同學典型，讓他們寫檢查，向化學老師道歉，不然就請家長來學校。
抓完diss老師的典型，陸靜覺得已經起到了威懾效果，這才開始追究整蠱捉弄申洋的事。
“主動承認是誰幹的，向申洋同學道個歉，取得他的原諒，我就不追究了。”
我大概明白了陸靜的套路。先用氣跑化學老師這件事向大家發火，抓出典型小懲大誡。然後利用懲罰的威懾力刺激其他同學，或許給申洋的凳子抹上強力膠的人仍不會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其他目擊者沒準就能敢於直言了。
但她的如意算盤落空了，並沒有人舉手招供，教室裡一片低氣壓的肅殺。
陸靜惱了，又用鐵砂掌拍了拍講桌，威脅道：“不敢承認的話就別怪我不留情面了，我會去保衛科調看監控，到時候查到是誰了，就等著請家長來學校吧！”
監控指的是每個教室左上角放置著的攝像頭，雖然是固定不會動得攝像頭，但聽說是個廣角鏡頭，可以把教室各個角落一覽無餘。但我也有聽說那些攝像頭平日裡只是個擺設，只有考試時才會開啟。
這個資訊大家都略有耳聞，所以陸靜的威脅貌似也不太管用，還是沒有人承認自己整蠱了申洋。
“好！好！你們真棒！一個個都成精了！等著吧，等我逮到是誰幹的了讓你吃不了兜著走！自習！”陸靜暴怒罵了一句，拉出講桌下方的椅子，坐下，看了看手錶，問：“那個……申洋出去換褲子多久了？怎麼還沒回來？誰幫我去找他回來？”
沒人回應她。
“王小明，你去廁所看看，完事了就叫他回來。”王小明是副班長，陸靜點名讓他去找申洋。
“為什麼讓我去……”王小明不情願地說，站都沒站起來。
“沒人願意幫助申洋同學。我只能讓班幹部代勞了，你是副班長，我不叫你叫誰！還使喚不動你了？”
“順位也是該叫謝雪啊，我不去。”謝雪是班長，王小明認為該讓謝雪去找申洋。
“廢什麼話！我讓你去廁所找申洋，謝雪是女生，方便嗎？”陸靜沒想到身為副班長的王小明會頂嘴，詫異又惱火地說。
“你怎麼知道申洋去的不是女廁……”
王小明此番帶有調侃嘲笑的話一出口，安靜的教室爆發一陣鬨笑。
這都怎麼了？班上絕大多數同學都在附和嘲笑著申洋的性別氣質偏差，雖不至於全都帶著惡意，但認同這種嘲笑和輕視就是在助長那些帶著惡意消遣申洋的人。
楊丹說得沒錯，太不正常了。不單單是黃琴對申洋的態度發生了改變，連其他人也一樣，毫不遮掩地展現出對他的嘲笑和歧視。
同學的笑聲，陸靜的罵聲混在一起，嚶嚶嗡嗡，亂成一團，令我很不舒服。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突然就往後推開凳子，拍桌子站起身來。
我的舉動讓教室瞬間又安靜下來，同學們紛紛把目光投向我。陸靜也不解地盯著我看，“怎麼了？陶桃？”
前座的楊丹反臉看著我，眼神透露出“你吃錯藥了？”的疑問。
我知道不該再多管閒事，但身體卻比意識先一步行動，不受控制地就站起來了。我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婉轉些好。可見我還是保有理智的。
我捂著肚子裝出難受的模樣，回答陸靜：“我那個……不舒服，想去廁所處理一下。”
“去吧去吧！快去快回！”陸靜不耐煩地擺擺手，批准我出去。
我隨即離開教室，憂心忡忡地往廁所跑去。陸靜不說我還沒意識到，申洋確實去廁所太久了，大概得有半小時多了吧。加上剛才任卓林從我們班教室門口經過，離去的方向也是衝刺樓的廁所那邊，我不禁冒出一身冷汗。
任卓林究竟是來確認我所在班級的，還是繼續來狙擊申洋的？
“申洋？申洋你在廁所裡嗎？”我跑到男廁所門口，衝裡面喊了幾聲。
沒有人回應我。但我好像聽到了啜泣聲。
“裡面有人嗎？”如果男廁所沒有人，我進去看看也沒關係吧？我這麼想著，又朝著男廁所問了一聲，依舊沒得到回應，然後我便走了進去。
走進男廁所，先映入眼簾的是和女廁不同的配置，小便斗。一個個挨著，並排排開，我只在影片中看到過男生站成一排小便的場景，真是肉眼親見這配置，真是大開眼見。
除了小便斗之外，隔斷間蹲位的配置就和女廁差不多了。我聽到的啜泣聲就是從隔斷間傳出來的。
我沿著隔斷間走，所有隔斷間都敞著，只有一個隔斷間是鎖著門的，啜泣聲就來自於這個隔斷間。
我敲了敲門，“申洋，你在裡面嗎？”
“嗚嗚嗚嗚……”啜泣聲變大了，我確定裡面的人是申洋。
“陸靜讓我來找你回去，你處理好了嗎？”我以為他是因為在教室裡被整蠱而哭，也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只是說陸靜讓他完事就會教室。
“我……我馬上就好……你，你先回去吧……”他邊哭邊說，聲音顫抖。
“哦。那我先走咯……”我原地踏步發出聲響，讓他以為我已離開廁所，然後停下腳步，仍在隔斷間前等他出來。
不一會兒，他開啟了隔斷間的門，露出條縫，伸出頭來檢視。看到我還在，他吃了一驚，立馬又想縮回去，關上門。我迅速搶上去，伸出腿卡在門縫裡，讓他沒法關門。
“疼……疼！還不快鬆開！”隔斷間的門夾住我的腿，我感到一陣酸爽，吼著申洋鬆手。
“對……對不起！”見我的腿被夾，申洋連忙驚恐地道歉鬆手。
拉開隔斷間的門，我這才看清申洋，他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溼透了，像個落湯雞一樣，凍得渾身發抖。
“這是怎麼回事？！”我驚詫不已地問。
“嗚嗚嗚……我不知道……”他委屈地哭著回答。
“又是任卓林那家夥幹的嗎？”
“我不知道……”
“我不是說了嗎？隱忍並不能解決問題，你越不敢說出來，他們就越是會欺負你，你還不明白嗎？”我恨鐵不成鋼地直跳腳，教訓著他。
“嗚嗚嗚……我真不知道……我進來關上門換褲子，沒多久突然就有水從天而降澆了下來。我根本不知道是誰幹的……”申洋的頭髮貼在腦門上，眼淚汪汪的模樣甚是可憐。
我不知說什麼好，他沒有無力反抗，也沒有勇氣說出來，我還能怎麼幫他。
我嘆了口氣，從兜裡摸出一包紙巾遞給他，“快把水擦乾，你這樣非感冒不可！”
“謝謝。”他顫巍巍地接過紙巾，擦拭溼漉漉的頭髮。
“你櫥子裡還有衣服可以換嗎？我去幫你拿。”
他委屈巴巴地回我：“只有一條上體育課穿的衛褲，衣服沒有了。”
“衣服我有。”
我問他要了儲物櫃的鑰匙，去給他拿褲子。然後把我放在儲物櫃裡壓縮好的薄羽絨服找出來，一併給他送了過去。
“謝謝你。”申洋擦乾溼了的身子，在隔斷間裡換著衣服，不住地向我道謝。
“我先走了哈。”我已經聽夠了他說謝謝和對不起，不做反應地離開了男廁所。
第二節課下了，申洋也沒有回教室。陸靜沒說什麼，也沒再讓人出去找他。
課間時我聽楊丹說，我去上廁所時副班長王小明還是向陸靜妥協，出去廁所看了看，他回來說申洋不在男廁所裡。
看來王小明根本就沒去男廁所找申洋，只是出了教室轉悠了一會兒，便隨便回教室交差了。
第三節課還是化學課，給化學老師道歉的事沒搞定之前，仍舊是上自習。陸靜在其他班有課，便沒有繼續守我們自習。
直到第三節自習結束，申洋還是沒有回來。我有些擔心他，但又覺得我該做的已經都做了，沒必要再管了。
我和楊丹在教室裡等張思睿，用手機查詢著比較貴的餐廳，說好了我要請他倆吃大餐。
找了一家三百塊一位的自助餐廳，打電話訂位子。今天週一，很容易就訂到了位子。在我活到十八歲有限的認知裡，這是我見過的最貴的自助餐了，但我一點也不心疼錢，我覺得不義之財就要儘快花掉。我也想嘗試一下，大手大腳地花錢，是不是真的能爽到暫時忘卻煩惱。
環境好，菜品齊全，服務優質，海鮮和牛排都無限量供應。我吃自助最喜歡去熱菜區轉悠，看看熱菜種類，光碟程度和補菜速度最能提現自助餐廳的水準。
還有甜點，都是新鮮出爐現做的，不是冷藏放置很久的那種。
湯品也不錯。酒水也很不錯。主食也很不錯……
我們仨都吃了十成飽，扶牆離開餐廳。一邊走一邊各自盤算到底有沒有吃夠三百塊錢的餐食，互相比較著誰吃得比較多，比較賺到了。
飯後隨便逛了逛，各回各家。
回到家，換了身衣服，正要去洗漱，電話響了起來。剛換的手機，還沒來得及調成原來的鈴聲，一開始我還沒反應過來是來電鈴聲，嚇了一跳。
拿起手機檢視，是李瑋來電。這傢伙總是晚上給我打電話，簡直像午夜兇鈴般。
接是不接呢？雖然已經跟林琳鬧掰了，但怎麼說我也承諾過不再和李瑋聯絡……可這承諾不就是給林琳許的嗎？既然她都跟我斷交打算對付我了，我何必還要信守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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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想要搞清楚李瑋為何要跟林琳胡說八道，毀了我和林琳的朋友關係。僅此而已。
“喂？”我想罷，接通電話。
“有空嗎？”熟悉的開場白。
“有。”如果我說沒有，他肯定又要開始各種求我，浪費時間，索性直接說有，“不過你得先回答我，你為什麼要跟林琳胡說八道？”
“我沒胡說八道啊，你讓我給她解釋咱倆沒什麼，我給她解釋了啊。”
“你都怎麼給她解釋的，你倒是說來聽聽！”
“要不這樣吧，你去人民醫院，我慢慢給你說。我爸還等著跟我媽影片通話呢！節省時間。你看行嗎？”果然還是找我幫他爸媽影片通話見面。
搞得我幫他們是理所應當似的，李瑋這樣，李向陽和潘雲也這樣，真是噁心又討厭的一家人。
“好。”我忍著心中的厭惡，還是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