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茶。”她的眉目都舒展開來了,雙眼不由的彎彎而笑。
“老友送的金駿眉,品色還好,貴重的心意。”老爺子不緊不慢開了口。
“千金難換。”錦念心有慼慼的點頭,端起茶杯,再品一口,那迴轉的香氣,以及甘甜的感覺,真是叫人留戀。
茶香本就有靜心凝神的作用。
她在路上時的各種緊張和不舒服,這會兒好像淡下去了許多。
老人不再說話,錦念品茶時,他也沉醉在了茶香當中,冷酷的神情是不太容易接近的那種,難得會有一人,初次見面,竟然可以很快的適應了他的氣場,而變的從容下來。
這個小丫頭,有點意思。
單是衝著這份膽量,老人也願意與她多說幾句。
一杯茶,見了底。
老人的手輕輕一揮,之前送錦念來的那二位年輕人,以及這間茶室的服務生全都退了出去。
老人重新燒了熱水,倒掉殘茶,洗杯、取茶、放茶、注入開水,認真洗茶……每一個步驟都做的認認真真。
錦念注意到,老人有一雙異常粗糙的大手,與他所穿著的閒適的中式唐裝很不符合的那雙手,很容易令人將視線注目,停留,定格……
“我姓孫。”老人的灰眸裡劃過了一絲淺淺的溫暖,“孫梅梅是我的女兒,她回來告訴我,說是你撿到了我的小外孫。”
老人把重新沏好的茶,又一次送到了錦念的面前。
之後,才開啟了平板電腦,讓錦念去看。
她進來時,孫老爺子原來是在照片,而且那些照片幾乎全都是錦念用手機拍攝的,畫面裡無一例外全都是錦渡憨態可掬的樣子,有的流著口水,有的呲起四顆最先長出來的小門牙,還有他搖搖晃晃的學走路時的片段。錦念每次看到有趣的畫面時,全都是習慣於隨手拍下來的。她不記得自己具體拍了多少,沒想到,全都聚集到了一起時,竟然翻了那麼半天,還沒翻完。
怪不得孫老爺子身上,有著鐵血軍人的氣質呢。
她沒有感覺錯,因為這一位,可是真正的將軍!軍~中地位極高,絕對的大佬級人物。
咕咚……
錦念嚥下一口口水。
她的模樣,逗的孫老爺子的嘴角浮現出了一抹淺笑,“怎麼,怕了?”
“的確是嚇了一跳。”錦念點了點頭,“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一位將軍!真正的將軍!”
“哈哈哈……”孫老爺子爽朗的笑出聲,大手有力的拍了拍錦念的肩膀。
拍的她感覺有點疼,可是她竟然下意識的挺直了肩膀,一動不動,也沒有躲。
“叫孫叔叔!”孫老爺子努力的擺出了親切來——當然,這位老人戎馬一生,早已是殺伐凌厲的氣勢,要他擺出親切、溫和之類的表情,還不如面無表情的更讓人習慣。
而真正差點讓錦念被口水給嗆到的,還是那一句‘孫叔叔’。
她是哭笑不得啊!!
她才二十出頭,而孫老爺子已是古稀之年,他要她喊叔叔……她還真有點喊不出口。
“你拿到了我外孫的監護權,成了我外孫的姐姐,可是以你的年紀,可沒比我女兒小多少,這樣吧,就隨著我女兒那邊來,同意嗎?!”
雷霆一般洪亮的聲音,天然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氣勢。
“呃……隨您吧,怎樣都好,我沒意見。”錦念很識相的沒有在這種沒啥太大意義的稱呼問題上過多浪費時間,反正說的越多,只會讓她越覺的困窘而已。
“很好!”孫老爺子滿意的點頭,又是一記經典的揮手,“喝茶。”
錦念心裡默默的想,孫老爺子應該是敬軍禮了一輩子,所以不管什麼手勢,都會用那種力道做出來,嗯,非常的有個性。
茶杯還燙,茶香誘~人,一看便知是比金駿眉更好的茶。
可是錦念啊,真的沒心思把注意力全放在這個上邊了。
而孫老爺子派人把她接來,也並不是真的是為了喝茶而已。
錦念象徵性的嘗一口,他已覺的滿意。
“你救了我的外孫,我很感激。小丫頭,說說看吧,你有什麼願望?我來為你完成。”
孫老爺子在軍~界叱吒多年。
孫家的幾個養子在政~界、軍~界、商~界皆是叱吒風雲的人物。
老爺子退居幕後,已有多年,可他的影響力反而是隨著歲月的更迭,而沒有絲毫的下降。
這般對錦念說話,並不是講大話。
在這個國家裡,怕是沒有什麼是孫老爺子不能夠達成的了。
“呃,這是報答嗎?”錦念眨眨眼,有趣的問。
“是!孫家的報答!”孫老爺子答的坦然。
這是個喜歡直來直往的老人,說話幹脆利索,做人痛痛快快。
“我想想看。”錦念出神了一會,“我的願望,還真的有幾個。”
“說。”孫老爺子面不改色。別說幾個,就算是幾十個、幾百個,全都沒有關係。
錦念所做的事,已足以支撐她獅子大開口,提出任何要求來,無論合理不合理,孫家全不會拒絕。
這是真正的豪門的氣度。
凡是能用錢、用權勢來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
反正,他們不習慣欠人人情。尤其是這種大的不知道該如何去償還的人情。
錦念能主動提出來,了結了這件事,那是再好不過。
“我的第一個願望是,等到你們把錦渡給接回去的時候,能不能時不時的叫人用微信拍一張照片過來,讓我看看他過的怎麼樣了。不用告訴錦渡任何事,也不必和錦渡見面,只要時不時的讓我瞧瞧他的樣子,那就可以了。”
“你的願望就是這個?”孫老爺子一開始挺意外,之後又覺的哭笑不得。
他老人家有多少年,沒有主動的給予哪個人這般大的選擇權利了?下定了決心給予時,面前的小丫頭竟然沒有趁機要錢、要房子、要一些世俗的人全都分外在意的東西?
“還有呢,不止是這個。”錦念搖頭。
“說!”孫老爺子來了興趣。
“我的第二個願望是,等會借我二百塊錢。”提起這個,錦念臉頰發燒,萬分無奈。
“二百?”孫老爺子訝異的挑起了已然和銀髮變成了一個顏色的粗眉。
“我身上沒帶錢!等會我還得去律所一趟!”她的錢包、外套和手機全在封龍霆的車子上呢,從警~局裡出來之後,就被帶到了這裡。
錦念如今算是感受到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的悲哀了。
孫老爺子瞪著錦念,臉上的表情,逐漸淡化了去。而那股子可怕的其氣勢,卻是再一次揚了起來。
他的表情一有變化,周圍的氛圍跟著一起變化開來。
錦念若無其事,捧起了面前的茶杯。心裡猜測著這可是限量版的好茶啊,幾萬塊一斤,有錢也未必能買的來的極品。
能有機會在‘孫叔叔’跟前,蹭喝一杯,真是開心,她可不會浪費。
“錦丫頭,你有認真聽我說話嗎?我讓你提出願望,你不要客氣,需要什麼,想要什麼,儘管說。”孫老爺子還以為是她臉皮薄,不好意思提呢。
錦念捧緊了茶杯,音色不疾不徐,“撿到錦渡時,我只是想著,不要讓他呆在路邊的垃圾堆裡,他還是個小寶寶呢,就算是暫時與父母走丟了,也不該在那種地方等待他的爸爸媽媽找回來。
不瞞您說,我也是個孤兒,我知道沒有爸爸媽媽的孩子,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算是感同身受吧,我把錦渡帶回了家,很努力的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撫養著他。
我當初做這一切,為的只是不讓自己良心上難安;不至於在將來的某天想到這事兒時,會因為袖手旁觀、冷漠對待,而厭惡起自己竟然是冷血冷心腸,那實在太叫人討厭了,我不喜歡自己變成那樣的人。
僅此而已!或許,我根本不是為了錦渡,而是為我自己在做這些吧。
既然如此,我不需要任何感謝,您也不必想著還什麼人情。
如果實在特別的想感謝我,那就催促著您的女兒和女婿,快點把家裡的一團亂擺平,然後和錦渡做個親子鑑定,把孩子給接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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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渡已經開始認人了,我真心不希望他將這一段經歷記在了心裡邊,那種心理陰影多難過呀,就讓他全都自然而然的忘記掉,這才是最好的結束。”
錦念說完,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收回所有感傷。
這事兒,她不是早都想明白了嗎?那麼現在就不要難受、捨不得了。
對的事,做起來總不會太舒服。她得剋制,不是嗎?
“孫老爺子,謝謝您的茶,味道真好。我還有別的事,得要走了。”錦念站起來,有禮貌的道別。
“你要去哪裡,我會讓人送你。”孫老爺子仍是在錦念帶給他的震撼之中不能恢復。
他盯著錦念,心裡其實還是在等待著她忽然會改變主意,提出一個更符合實際的過分要求來。
這樣子,他才能感覺到心安。
可直到錦念被他的手下給送走,她都是沒有再說這些。
世人眼裡羨慕的不行的好機會,比中了彩票還要大的利益,她就那麼瀟灑的放過了?
她要錦渡的照片,但又不願意再讓錦渡想起這段不算愉快的離別。
她的心裡深深在意著錦渡的幸福,於是,她願意退回到了陌生人的位置,微笑的讓錦渡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裡去。
孫老爺子是見慣了殘酷人心的老者,乍然遇上了錦念這種女孩子,他反而不知該如何去對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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鵬程律師事務所的辦公區域,一片黑暗。(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