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的閒話是非唐卓向來不喜歡沾邊，所以起先聽到那些攤販對這賣魚的老漢有諸多非議，他並不在意，也不打算理會別人的閒事，正要走的時候，可是卻聽到‘農莊’兩個字的時候，唐卓一下子就改變了主意停下來。
他現在正需要有在農莊工作過的相關經驗者，土地已經到手，馬上就可以著手建設，雖然腦子裡有個大致的規劃，也對農莊今後的發展方向確定了幾點，但終究還只是放在腦子裡的東西，連第一步都沒邁出去，那些東西便沒法展現出來。
現在只需要有人指引著他邁出第一步，後面的就輕鬆多了。
唐卓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停下來問那老漢，便是打著想讓他幫忙的主意，不過他也從剛才旁人的談話中知道這老漢所在的農莊虧本，老闆跑路的事情，便沒有貿然說出真實想法，打算再試探一下。
他指著老漢身前的魚道：“這些都是農莊帶出來的嗎？”
老漢臉色有些難看起來，道：“小夥子，你要是嫌貴的話，六塊錢一斤，怎麼樣，反正我也就賣最後這一天了，但是再低真的不行了。”
套近乎被誤會了啊。
唐卓有些無語的嘴角扯了扯，索性開門見山地道：“你誤會了，我不是想還價，我就是想問問，你之前在農莊幹活，主要是做些什麼？”
“反正閒著沒事，聊兩句唄，就當打發打發時間。”
老漢的眼神裡多了一絲警惕，臉上也沒有表露出任何想要說話的樣子，看樣子是不打算開口了。
唐卓搓了搓臉，心想自己這張臉難道還不夠人畜無害嗎？怎麼這老漢連這些話都不肯說。
正在唐卓百般無奈的時候，一旁周芸拉了拉他的手臂，指著老漢面前的一水缸魚忽然說道：“小卓，我晚上想吃魚了，買兩條回去吧？”
唐卓一愣，旋即才看到周芸的眼神，頓時回過味來，道：“行，那就買兩條。”
周芸微微一笑，叫那老漢幫忙捉了兩條魚，拿榔頭錘暈，然後放到秤上過了一遍。
老漢臉上這才露出了一絲禮貌的笑容，道：“一共四斤四兩，算你四斤，二十四塊。”
唐卓把錢付了，又問道：“現在可以跟我說說了吧？”
剛剛周芸忽然說起要買魚，唐卓還以為是周芸自己想吃魚，可是轉念一想，才明白周芸是想透過買魚這個方式讓賣魚的老漢開口。
果不其然，買了兩條魚之後，老漢這才沒把唐卓當作是無聊的青年，大概是想著對方好歹也買了自己兩條魚，道：“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要問這個，但其實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只不過在農莊做的事情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該從哪說起。”
唐卓眼前一亮，更加覺得自己留下來的決定是對的，笑道：“哦？那就從頭說起吧，反正我有時間。”
老漢嘆了一口氣，似乎是回憶起了不少往事，臉上露出了悵然若失之色，這才慢慢地道：“我們那個農莊開了有三年了，從最開始我就在裡面，我本來是個養花的，那是我的個人愛好，後來聽說那農莊招會養花的人，我就去了，只不過去了之後發現農莊還剛籌建，別說花了，什麼都沒有，除了一眼望不盡的土地，就是接壤著一條小河。
當時和我一樣被招進去的一些人感覺被騙了，立刻就走了，我慢了一步，就聽到我們老闆說正在拉投資，現在願意留下來幫忙建設農莊的，以後都有乾股，而且從即刻起，每個月工資兩千，正式營業後漲到三千五，於是我就留下來了。
不過我也是到後來才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幌子，老闆根本就沒拉到投資，地是從政斧手裡誆騙過來的，建設農莊的錢全是借的，所以才撐了不到三年就跑路了。”
“這人也真是膽大，又不是九十年代，居然這麼明目張膽的招搖撞騙。”唐卓搖了搖頭，顯然對那人的做法極不贊同，接著又道：“不過說了這麼多，還是沒說你到底做過些什麼。”
老漢看了唐卓一眼，總覺得這個年輕人的關注點有些奇怪，但又說不上來，想了一會兒想不通，便又回到話題上來，道：“現在你也知道那老闆沒錢了，連請建築工人的錢都捨不得花，所以一開始農莊的每一寸土地怎麼建起來的？那都是我們親手做的，當時留下來的人裡頭有一個就是這方面的師傅，他帶著我們這些不會的一起做出來的，所以我現在也算半個建築工人了，回鄉下還能自己蓋房子。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除了做建築之外，還有農莊的這個整體設計，各種農莊的經營項目，老闆一概不管，一個人都不請，讓我們自己來做，當時我們還覺得挺有成就感，學到了這麼多東西，自己做了這麼多事情，現在想想真傻啊，純粹是白給人當苦力，被人賣了還替人數錢。”
唐卓一開始臉上還有些失望，畢竟建築工人他可不需要，近年來房地產市場越來越飽和，泥瓦匠這一行都不怎麼吃香了，人比事多，想修房子那實在是簡簡單單的。
可是，當他聽到這老漢參與過農莊的整體設計、經營項目的時候，唐卓臉上就忍不住溢位欣喜之色。
他現在就需要這樣一個人來幫助他起步農莊，這個人不需要樣樣精通，但至少得有各方面的經驗，畢竟他是打算把農莊以後交給父母的，如果招那種特別精明能幹的，保不齊會看自己父母老實就對農莊起什麼不好的心思，現在這個社會，能完全相信的人很難尋。
他覺得面前這個老漢，就很適合去自己村裡跟二老一起做農莊。
而老漢的心情則是和唐卓完全相反的，老漢又回顧這傷心事，臉上的沮喪之情溢於言表，“真是……一大把年紀了還被人騙，現在我都不好意思把這件事跟我兒子說。”
老漢大概也是覺得丟臉，以手掩面坐了下去，不想示人。
唐卓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彎著腰道：“大叔，別難過了，這也未必是一件壞事。”
老漢以為唐卓是在幸災樂禍，臉上露出憤懣之色道：“這難道還是好事不成？”
唐卓直起腰板，笑道：“嗯，遇到了我，這就變成了一件好事。”
“小夥子，你說什麼胡話呢。”老漢沒好氣地瞪了唐卓一眼，又看了看周芸，“你朋友是不是……”想說什麼難聽的話，終究是沒說出來。
唐卓搖頭笑笑，也不解釋，只是指著水缸裡的魚道：“如果今天你這魚賣不掉要怎麼處理？”
他記得這老漢之前自己說了，這魚是農莊裡帶出來賣的，而今天又是擺攤的最後一天。
老漢的魚還有至少一百多條沒賣完，面前的水缸是他花錢租的，他嘆了口氣道：“還能怎麼處理，只能放回河裡了。”
唐卓不知道老漢把魚放回河裡是出於善心還是因為這魚不能隨便賣，不過他倒是透過這個，想到一個讓老漢給自己幫忙的法子。
他快速在心裡推敲一番之後，說道：“這樣吧，你把這魚給我送到一個地方去，這魚我收了，不過錢要到了地方再給你，我現在的錢，只夠給你付一下運費，你看怎麼樣？”
老漢愣住了，他在這賣魚也有一個星期了，可從沒聽說過誰買魚是打包的，這又不是幼魚魚苗，哪有人買這麼多長大了的魚回去的，難道這小夥子家裡是開餐館的？
老漢自顧搖了搖頭覺得不太可能，直接把困惑說了出來：“小夥子，你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你要這麼多魚幹什麼。”
唐卓聳了聳肩，道：“養著啊，你剛才不是說賣不掉就要放回河裡嗎，如果你願意把魚放到我的池塘裡也可以，那樣我就不用花錢了。”
老漢明顯有些不太相信，唐卓又道：“怎麼樣，是要我花錢買下來，還是直接送給我？”
這話一說，倒是多少給他的誠意加上了幾分，老漢感覺對方似乎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要這些魚。
剩下的魚大概還有一百多條，就算一條按照十塊賣，這也有一千塊錢了，對於被欠了幾個月工資的他來說，這筆錢很重要。
但老漢最終還是不放心，因為他不知道這年輕人到底為什麼要買自己這麼多魚，他猶豫了一會兒，道：“我想考慮考慮。”
唐卓十分痛快，“可以，你可以考慮到收攤為止，到時候剩多少活魚我都要，按六塊錢一斤收，剩多少我全都要，另外這三百塊錢就當是運費，地址的話，我寫下來給你。”
唐卓拿出三百塊錢遞給老漢，老漢接到錢還楞了一下，等他反映過來的時候，唐卓不知道什麼時候跟旁邊一個賣菜的大媽借了記賬的紙筆留下一個聯繫方式。
“上面有我電話，到了以後打給我。”唐卓把紙條也塞到老漢手中。
唐卓留下電話後，便拉著周芸離開菜市場，留下那老漢望著那三百塊錢和一張留著電話號碼的紙條發呆。
與老漢相鄰幾個攤位的小販見此一幕，各個心情複雜，還有人不解的想著，那小夥子怎麼就不把我這一筐菜給收了去呢？
……
太陽慢慢地落下地平線，唐卓和周芸坐上青山縣城到青關鎮的大巴，也慢慢的從縣城離開。
大巴上沒有空調，連電扇也沒有，而且每一趟車人都擠到站不下去，再加上行李之類的東西，車上可以說是人擠人，通往鄉鎮的大巴通常都是這樣，沒什麼好奇怪的。
唐卓就是知道這點，所以才不想坐大巴回去，奈何這是周芸的意思，因為剛才從菜市場離開後，唐卓便帶著周芸去了手機賣場為她買了一部新手機，刷卡一下就花了四千多，讓她覺得很心疼，這不，回家的時候連計程車都不願坐了，說是從縣城到鎮上車費至少八十，而坐大巴一人只需要十塊，不能再浪費錢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