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群臣魚貫進入大殿，朝賀神皇修為大進，證道皇極。
彭禹穿著正紅弁服，率一眾皇子站在左側，目視前方。
雖然論排序，彭禹只是六皇子。但在昆晏和昆昱還沒得到神王封號時，彭禹作為昆吾神王，有資格站在排頭，作為皇子表率。
如果是今日之前，諸位皇子可能還會嫉妒怨念。但親眼看到昆昊和神皇的切磋，這些皇子的心氣早已被打散。
大皇子昆晏和三皇子昆昱一臉平靜，乖乖站在彭禹身後。
縱然他們成為神王，也絕對打不過昆昊。而面對天資如此卓絕，且最得父皇寵愛的弟弟，他們爭位的希望越發渺茫。
群臣朝賀後，雲嶺子、造化宗主等仙君們上前朝賀。然後是羅天王為首的諸位界王洞主……
彭禹意識放空，賀詞左耳進，右耳出，只顧著和面具人談論。
“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不見外了。堂而皇之跑到識海跟我說話。你要是這麼不甘寂寞，直接出來跟你爹道賀。”
“沒興趣。”面具人懶洋洋回道：“在大幽之劫到來前，我可沒打算露面。”
提及“大幽之劫”，他心中不免激動。
天外來客想要真正干涉此界，必須透過一場道劫獲取宇宙認可。而插手的天外高人越多，越激發他的心性。
能跟各個宇宙的最強者們爭鋒，這是何等機遇？
“彭禹。以後在外行走，多帶幾件至寶。天外高人們降臨，沒有至寶可活不下去。”
“至寶？彌羅印還不夠？”
“最好多帶幾件。”
不等彭禹細問，其他人朝賀已經結束，只剩昆吾氏本族。
彭禹忙率諸皇子出列：“恭賀父皇登臨皇極，經天緯地，日月永耀。”
皇子之後，還有顧王率領的神王團，接下來還有三千神脈的家主……
待所有朝臣禮畢，神皇緩緩開口。
“今日朕與昭王切磋練功，頓悟‘日月經天’，一舉登臨至道。故有道劫降臨，妖皇阻道。幸得諸卿忠心護衛，祖靈冥冥庇佑，總算安然渡劫。”
這是對外的說法，但實質上神皇的證道劫數尚未到來。不過此中區別，倒也不用對外臣多言。
神皇開口賞賜諸臣，今日參與護衛的朝臣、家主、王族，俸祿都加了三個月。
“朕證道後，有邪魔出世，欲於我道爭鋒，演化大幽劫數。”
神皇看向羅天六宮主。
天一宮主道：“經六宮測算，大幽之劫又名日月食，共計七天七夜，日月無光，群星不顯，天地處於絕對的黑暗。”
“據古籍記載，這種景象在上古時曾經出現，乃上古太玄魔母與仙道教主們爭鋒。”
上古神話的日月誕生篇，朝臣們倒也知道不少。
李聖：“所以，這場劫數和太玄魔母有關？魔道要崛起？”
不少人的目光落在中後面的幾個官員和紫宸趙氏的家主身上。
“或許，”天一宮主，“詳細情況還不知曉，需要反覆測算。不過大幽劫數還有些日子，至少還有十年準備期。”
“那就慢慢來。不急。”
神皇讓六宮仙人繼續研究此事，又命水正招募天下鑄劍師。
“朕要鑄造一件神兵，你組織人手，保密等級、規格待遇與祥龍號相等。”
也是一件鎮國級神器的建造？
水正驚喜道：“臣領命。”
五行神官中，因為水正負責土木建設，也就是所謂的“工部尚書”，地位向來低下。唯有神皇需要打造什麼神兵利器時，才輪到這一支出風頭。
打造神兵？父皇不是剛剛打造了一把至寶神劍？
突然，腦子裡冒出面具人的話：“沒猜錯的話，是想要把自己的至寶神劍和昆吾帝劍融合吧？這樣一來，兩件至寶威能合一，應該可以跟上古道人們的最強至寶分庭抗禮。唔……召集天下鑄劍師，或許還能結合人道之力。最終結果，應該能媲美軒轅劍吧。”
“軒轅劍？”彭禹心中一動：“怎麼知道這個名字的？”
不等面具人回答，彭禹隨機想明白：“也是，你能把我拉過來，應該對地球有所瞭解。知道這個名字倒也不奇怪。”
面具人：“地球跟這裡的聯絡，可比你想的緊密多了。你就沒想過，為什麼坤四戒落在地球？
“那是乾坤宗前輩故意留在地球，就是為了從地球拉人的。
“彭禹，我知道你不把自己視作本宇宙的人。認為只需斬斷和我的因果，就能安心離去。但是，你跟乾坤宗的羈絆更勝。縱然你離開天宮，我告訴你怎麼回地球。你回去之前，也要把乾坤宗弟子的使命盡了。”
“使命？什麼使命？”
“……”
面具人陷入沉默。
“昆昊——”
上方，神皇對彭禹道：“你準備下，不久之後代表朕前往混元道界，為混元大道君送一篇悼詞。”
“去道界？”
彭禹猛地抬頭：“父皇讓兒臣前往大道君的喪禮？”
鎮北天王剛才打瞌睡，聽到這話馬上清醒：“陛下，皇侄關乎我族興衰，豈能隨意離開大昆？”
去道界，這不是肉包子打狗嗎？
“混元大道君是古仙人，與聖後娘娘分屬同門。昆吾氏作為聖後血裔，也該送一送這位前輩。”
“可是……兒臣還在遊學。”
“既然是遊學，哪裡不是去？你在三十六洞天行走，無非看一看大昆的風土。前往道界見一見天外，看一看上古仙道文明，對你有好處。”
既然兒子修行乾坤仙術，神皇的教育方針也要進行調整。
對乾坤仙人而言，去道界走一趟，的確有好處。
“此外，不僅你們，朕還要再找幾個仙人壓陣。”
“老真君，您也是混元宗門人，要不要去送最後一程？”
雲嶺子聞言，欣然應允。
李聖等朝臣看到這一幕，暗暗思量神皇的用意：混元大道君道化，道界動盪不安，莫非陛下看準這個機會，想要壓服群仙俯首？
除卻雲嶺子外，神皇又對羅天王道：“王兄，聽聞隴珊公主天賦過人，乃仙道道種。這次前往道界之行，不如也讓她走一遭。”
隴珊公主？
彭禹隱約回想起來，好像是羅天王座下排行二十四的公主？
羅天王看了一眼昆昊，明白神皇的打算：“既然陛下看重，就讓這丫頭走一趟吧。唔，也讓我家道子同行。”
神皇一聽，馬上道：“那朕也讓七公主同行。”
然後，他對造化宗主道：“造化仙君，你家聖女天賦才情皆是仙道頂點。不如……”
宗主也看了一眼彭禹，眼神幽怨：“既然陛下有命，讓元蘭走一遭。”
順帶，研究一下造化大道君的虛實。
隨後，神皇又在幾位世家家主點明要了幾位俊傑子女。
末了，還不忘對雲嶺子道：“陰陽宗和混元宗同氣連枝。陰陽聖女或許還不知道這個訊息，老真君不妨通知一二，也請她同行。”
仙兒？
彭禹心驚肉跳：父皇怎麼把她都卷進來了。
面具人此時笑出了聲，但等彭禹追問，他又不吭聲了。
把道界一行敲定，神皇對昆?道：“你弟弟本來要行走諸天，代朕冊封諸位仙君。既然他不在，那接下來的洞天，你替他繼續。”
昆?愣住了。
多少年了，父皇都沒有把這麼重要的任務交給自己過。
他激動不已，連忙承諾應下。
越過我，直接去找昆?？昆晏心中有些不爽。
這時，神皇又點了他：“為父鑄造神兵，此事乃重中之重，你隨水正督管，必要時可先斬後奏。”
“兒臣領命。”看了一眼昆?，他回到彭禹身後。
接著是昆昱。
“你替朕祭一祭儒門祖師，再去倪後陵拜謁。”
神皇交給昆昱的任務，是整頓儒門，將儒門改造為昆吾氏的工具。
“昆顯，你跟幾位王叔，去各地將孤墳荒冢清點，再將各家祖墳都祭一遍。”
所謂的祭祀，就是要安撫各家祖靈，不讓他們和鬼帝攪合在一起。
“昆昂，你替朕走一趟北地。妖皇既然敢跑來大昆，你們就去殺三位妖聖，給他一個警告。”
“記著，十年之內，朕要看到三個妖聖的腦袋。”
“是。”
昆昂感覺壓力有些大。那些妖聖要是躲在北地不出來，他們怎麼辦？
神皇把幾個兒子一一交代任務。
昆晟耐不住了，他舉起手：“父皇，我也要，我也要幫您做事！”
神皇露出寵溺的笑：“你還小，你能做什麼？”
彭禹挑眉看了一眼昆晟。
昆晟比自己小幾歲，但年齡差不算大。這些年在天宮，昆晟也算得寵的皇子。
畢竟最得寵的兒子不在，而和昆昊年紀相似的昆晟，自然會有一點移情。
對年幼的孩子們，神皇語氣輕柔：“你好好教導幾個弟弟，安心讀書，就是幫父皇了。”
……
彭禹從殿內出來，看到雲陽侯正在一處涼亭逗弄金念生。
蕭暮妘三人站在旁邊，有些忐忑不安。看到彭禹大步走來，蕭暮妘松了口氣，故意提高聲音：“殿下，您出來了。”
雲陽侯手一頓，扭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彭禹。
“暮妘丫頭，咱們兩家關係這麼好，你如此提防伯父，太讓伯父傷心了。”
但雲陽侯還是放下金念生，起身對彭禹打招呼。
“向殿下請安。”
雖說是請安，但只是略略拱手，根本沒有行禮的打算。
看了一眼拿著撥浪鼓的金念生，彭禹對蕭暮妘遞眼色。
她抱起金念生，帶紫婷二人退到外面。
渾天一氣籠罩涼亭，彭禹展露笑顏：“剛才在殿內不見君侯，原來是躲在這裡偷閒。”
“給陛下道賀，送一份禮也就是了。至於其他的，反正輪不到我操心。而且我在裡頭待著，很多人都不安心吧？”
彭禹搖頭：“大幽之劫若爆發，昆吾氏有七日七夜之厄，顓孫氏也討不了好。”
無光之夜，顓孫氏也無法借來太陽的力量。
“或許吧。”雲陽侯懶得爭論，安生坐在那邊看風景。
末了，還是彭禹先開口：“君侯看念生這孩子如何？”
“挺不錯。我已經和長公主協商，要把他登入族譜。”
意料之中，彭禹毫不驚奇。
“不過有一個難題，我二人無法解決。本來尋思請神皇相助，但殿下既然來了，還請您費費心。”
“什麼忙？”
“長公主想要金念生父子一併入族譜，但血統大事豈容混淆。所以，我族要找到金念生這一系傳承的祖上到底是誰。”
“這種事，孤可幫不上。你們家不是有保留原血的傳統？自己對照血脈查去。實在不行，找幾個造化仙人，讓他們去查。”
“正因為查過，所以才需要殿下，”雲陽侯，“煩勞殿下以昆吾聖體對話先帝，求一滴姑祖母的神血。”
惠皇？
彭禹瞳孔收縮。
等等，姑祖母？雲陽侯的姑祖母，那不就是父皇的生母？這一支難不成和父皇有關？
他大腦飛快轉動，腦補一場場大戲。
莫非是惠皇和羽嘉郡主生下的凡種，然後偷偷送出去，結果昆吾血脈沒有復甦，反倒覺醒了顓孫氏血脈？
雲陽侯見彭禹變臉，也道：”看來殿下也明白了？不錯，我族回溯血脈源流。發現金念生的血，最接近的族系竟然是我們雲陽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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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陽侯府的血脈來自顓巖和雲陽夫人。而和顓巖最接近的，自然是他的兄弟姐妹。
“我們查過其他人，都對不上。唯一的例外就是羽嘉姑祖母。”
她死後化作離恨天，根本無法開口。而她並沒有在顓孫氏遺留血液標本，除非跑去惠皇帝陵討要。
但以惠皇對顓孫氏大小姐的愛護，怎麼可能讓人動她的屍體？
“當然，要是殿下肯用乾坤仙術偷一滴血，也不是不行。”
“呵呵……”
彭禹自己還沒活夠，沒打算去自殺。
“你準備找父皇幫忙，是打算用他的血？”
“豈敢，只是想問一問先帝之靈，對這件事是否瞭解。”
惠皇再如何，也會給神皇一個面子。
“當然，就算如我猜測一樣，兩家血仇還是無法化解。只不過對他本人，我會略有些改觀。”
嗯？
聽到雲陽侯的話，彭禹有些摸不著頭腦。
真要是父皇蹦出一個凡種兄弟姐妹，你改觀什麼？這不是昆吾氏該著急上火嗎？
可看著雲陽侯的神情，彭禹驀然想到另一個可能。
羽嘉郡主的孩子，如果不是跟先帝的……
“那個夭折的女孩？”
“殿下剛才一臉瞭然，難道不是如此猜測？”
二人大眼瞪小眼，明白剛才二人誤會了。
“原來殿下懷疑，是惠皇和姑祖母生下的凡種？昆吾氏的凡種生下來不會處死，會偷偷送到顧王一脈照顧。這點，我還以為殿下記得。”
“一時想差了。”彭禹有些尷尬。
可瞧見雲陽侯臉上的戲謔，他沒好氣道：“是啊，我家不會害死凡種，跟某些人家不一樣。”
“要是沒有昆吾氏的咄咄逼人，我們家也不樂意弄死凡種。”想到這，雲陽侯眼底一暗，想到自己被迫處死的孩子。
彭禹見他神情不對，本能轉移話題：“如果是那個女孩……父皇說過，那個孩子直接流掉，根本沒有生下來。”
“早產兒，製造流產假象並不難，殿下不就能辦到？”
“……”
的確，以乾坤仙術的玄妙。彭禹可以從孕婦體內摘走胎兒，並且以天地之氣模擬胎盤，進行體外孕育。
“先帝身邊能人異士眾多。類似的手段自然可以做到。但對他而言，那可是野種，他竟然能手下留情？”
這完全推翻彭禹對惠皇的印象，也推翻雲陽侯對惠皇的認知。
所以，在查明金念生血脈源流和羽嘉郡主有關後，雲陽侯直接回金吾城，打算找神皇幫忙。
雖然有點犯忌諱，但他真得很想知道，當年那個女孩到底活沒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