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夏初七詫異了。
“像你說的那般,都要與你長得一個樣,還是姑娘好一些。若是個小子,長成你這般,將來如何娶媳婦兒?”
“你!”
夏初七原要斥他,可看他說得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俊不禁,又“哧”一聲低笑起來。他也是一笑,二人相視,籠罩了許久的陰霾終是散去,心裡軟得像被人塞了一團棉花般柔軟。
撫著小腹,想象裡頭的小十九出生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孩兒,她眉目間全是母愛的光暈和笑意。她放開了他,看他戴上禁衛軍的頭盔,穿上禁衛軍的盔甲,她突地有一些酸澀。
他是趙十九啊。
他向來做事講求一個名正言順、光明正大,他何時委屈過自己這樣扮成普通禁軍?說到底,他還是為了她啊。她心裡一澀,圈上他的胳膊。
“趙十九,你不要顧念我了。我的事,都會自已處理,你只管辦你的大事去……”
趙樽回頭看來,攬她入懷。
“傻七!爺若是連妻兒都護不了,奪得天下又何用?”
“爺……”她聲音一柔。
“在爺這裡,阿七就是天底下最大的事。”
她聽見他沙啞而沉痛的聲音,心裡一窗,仰起頭來,看著他一夜間又冒了頭的鬍碴子,踮著腳尖,用力咬一口他的下巴,壓住那一股子酸澀的離愁,終是展顏一笑。
“去罷,一會天亮了。”
“等我。”
他大步出了藥堂,門開了,甲一站在門口,像尊木雕似的,一動也沒有動。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看她,只抬手拍了拍甲一的肩膀,一切盡在不言中,人影已融入了門外的夜色之中。
夏初七躺回到床上,蓋好被子,許久未動。
直到天邊露出一抹鯉魚白,鄭二寶小心翼翼地進來,在她的耳邊低嘀了一句,她才挑高眉梢,似笑非笑地撐起身子。
“不必擺早膳了,回房收拾東西。”
夏初七出了一身汗,身子鬆快了不少。
說是收拾東西,其實她並沒有什麼東西可收拾。除了一匹馬,兩隻鳥,只有一些換洗衣服。趙綿澤給的東西,她不想要。領著鄭二寶、晴嵐、梅子和甲一等人,他們去了前殿等候。
先前趙綿澤派人來傳話說,準備好了鳳輦,送她回魏國公府。今日他要早朝,就不過來送她了。
當然,她也知道了他昨夜召幸烏蘭明珠的事。
這樣的結果,令她緊繃的心松下不少。
說到底,她也是一個女人,儘管她對趙綿澤有許多的怨恨,可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還有昨夜她要舉火自丶焚時,他那眼睛裡深切的痛意,仍是令她有一些觸動。
如今他能放下,自然是好的。
不來相送,以免彼此尷尬,那就更好。
按照大晏的俗成禮數,一直到大婚那日,她與他都不會再見面了。他貴為帝王,想來也不會再跑魏國公府來找她。
不過,還得防住他才好。
上了鳳輦,往東華門的路上,一路可見匠人在翻修殿宇。趙綿澤登極之後,雖沒有耗廢銀庫大肆修葺,但到底是新帝承業,面子上的東西,也好歹得做齊活了。
見到皇后的鳳輦出宮,宮中有人私下議論。大抵猜測是惠妃昨夜承寵,皇后娘娘與皇帝置氣回府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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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不在意旁人說什麼,看著這紅牆碧瓦,雕樑畫棟,心裡就一句話,總算是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但願再不要踏入此間一步。
坐在鳳輦裡,她打了簾子望向層層疊疊的宮殿玉堂,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除了執鳳儀的錦衣衛儀仗隊,沿途跟隨的兵卒竟足有上千人之眾。
看著浩浩蕩蕩的“大軍”,她唇角掠起輕笑。
不管是楚茨殿,還是魏國公府,果然還是逃不過趙綿澤的監視……
她放下了簾子。
東華樓門上,趙綿澤目光微微一涼。
蘭子安站在他的旁邊,也不時望城樓下的鳳儀隊伍。
“陛下,回吧,臣工們該等急了。”
趙綿澤輕“嗯”一聲,暗沉的眼眸,帶了一抹涼意看向他,“子安,好好籌備朕的大婚。”
“是,微臣省得。”
蘭子安扛手施禮。
趙綿澤的腳步一直沒有移動,看著城樓下遠遠而去的一行人,眉頭一點一點收斂,拳頭亦是攥得生痛。他不想放她出宮,可昨夜把話已說成這般,他堂堂天子,又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
“陛下……”
蘭子安又輕喚了一聲。
他回過神來,終是收回了視線。
“走吧!”
貴為帝王,他可以擁有後宮三千,可以要遍天下的美女,卻偏生得不到最心愛的那一個。這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啷……”
城門開啟的聲音,鑽入耳朵。
趙綿澤一驚,猛地上前一步,看向城樓之下。
“小七……”
蘭子安眯眸,看見他右手骨節,捏得咯咯作響。
轉眼,夏初七回魏國公府已有半月。
在她回府之前,工部來了匠人把夏楚在魏國公府時居住的“楚茨院”給收拾了出來。也是回到此間,夏初七才明白趙綿澤當初為何在東宮為她準備的居處非得叫“楚茨殿”,原來那只是一個拿來品。在魏國公府裡,原就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只可惜,換了一個靈魂,未必能感受他那份情深。
在楚茨院這些日子,她像坐了一回時光的軌道,把夏楚先前留在院裡的東西,都看了一個遍。概因是同一個身軀的原因,即便二人有不同的靈魂,她也實實在在的感受到了她對趙綿澤的一往情深。
在楚茨院裡,只有一個名字——綿澤。
夏常除了為她新添一些盆景擺設之外,屋內基本沒有太大的變化。就在夏楚居住的內室床榻邊上,有一個高高的花梨木精雕書架。書架上的書籍很多,大抵都是新的,一看便知她沒怎麼翻過。但是在書案的幾個大畫筒裡,卻插了夏楚的畫作若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