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是做甚?我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你還想聽什麼?”
“阿七!”趙樽面色冷沉,一字一句極是生硬,“我只想知曉真正的原因。”
說一千,道一萬,那些話他都不相信。
看著他悲愴的面色,夏初七喉嚨口像塞了一團棉花。
不是不愛,也不是不肯愛,而是太愛。
她有千百個理由可以騙他,刺激他放手,但她知道,他是趙十九,睿智腹黑的趙十九,向來都只有他算計人的,哪裡能夠由著人算計。若沒有一個可以說服他的理由,她很難離開。
“趙十九,我想你是懂的,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她道,“道常大師的話,你懂,我也懂,那不是騙世哄人的假話,而是真正的大實話。我們不能在一起,這是命。你逃不開,我也逃不開。再說……”眼風掃了一眼阿木爾,她扯出一個極為苦澀的笑容,“我也不願意為了你,降低自己的標準,踩踏自己的底線。”
怔怔望著她的笑顏,趙樽許久才出聲。
“這便是你要說的?”
“是。”她嚥下唾沫,不敢看他的眼。
“不過你放心,我不是薄情寡義之人。”夏初七看他如此,心如刀絞,終是軟下了聲音,“你沒有做錯,我也沒有做錯,錯在上天沒有為我們安排好今生的緣分。趙十九,容我考慮幾個月吧。等我考慮清楚了,便會來找你。而你,不要忘了答應我的承諾,拿起你的劍,做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不要讓數十萬雙看著你的眼睛失望。”
“如果,我說不呢?”趙樽雙目赤紅,灼灼望她。
“那麼……”夏初七長長一嘆,撫著小腹的手心,已經汗溼,“你現在就會失去我。而且是永遠。”
黑漆的馬車漸漸遠去了,就著火把幽暗的光線,慢慢縮小成了一個黑點。趙樽一襲黑甲,漆如墨色,凌厲的眉眼間,滿是傷痛。他站在原地,許久沒有動彈。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有力氣去阻止她離開,只是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腦子裡“嗡嗡”作響,阿七離開時的話,也縈繞在他的耳邊。
“是命。”
“沒有緣分。”
“等我數月,考慮一下……”
“現在就會失去我,而且是永遠。”
突地,他嘴角顫抖一下,笑了。笑得彎下了堅毅的身子,一道幾近淒厲的聲音,在他彎腰的動作裡從唇間迸發出來,像野獸瀕臨死亡之前的悲鳴,也像撕破黑暗天際的利箭。
“阿七!”
“阿七!你回來。”
他在喊,可她聽不見。他也知道她聽不見,但他必須要讓她聽見。若是沒有她,他就算擁有天下,又有什麼意義?他猛地抬頭,像是發了狂,翻身上馬追了出去。一種失去至愛的絕望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撲打在他的心上。他想要抓緊她,抱住她,如同挽留溺水前的最後一根浮木,這樣的執念,也成了他沉入黑暗之前的生機。
“你等著我。”
“我定要拿這江山娉你,拿這九州娶你!”
“我偏要讓星辰為我改命,要讓時空為我逆轉。”
“天欲滅我之情,我便滅天!”
“地要讓我們分離,我便踏破這土地!”
“阿七……你回來!回來!”
眾人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們視為神邸的男子瘋狂的追逐著馬車,仰天大叫著,然後從飛奔的駿馬上摔落下來,而他淒厲的聲音,迴盪在碼頭上,荒涼,空絕,久久不散。
馬車飛馳而過,泗縣的夜間,偶爾幾盞燈火,忽明,忽暗。
從碼頭離開,車內的氣氛便一直壓抑而低沉。夏初七昏乎乎的腦子裡,一片空白。她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在向命運低頭,也可以稱之為“認命”,但偏生又沒有達到完全認命的程度。若不然,她也不會故意激將趙樽奮進,還與他許下數月之約。
到底還是放不下啊!她自嘲。
數月後,她若還能存活於世,便抱著孩兒去找他。
若是她不幸應了讖言,當真逃不開悖世的命運,不存在於這個世間了,就這般與他別離,結局便是最好。那樣沒有了她,他也不會那麼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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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徐徐從車窗拂入,帶著夏季特有的悶熱,可夏初七身上卻冷氣瀰漫。就在先前強打精神與趙樽說出那番話的時候,她身上的溫度便被抽了去。失去至愛的疼痛,她並不比趙樽少……甚至在這個原本不屬於自己的孤獨世間,她能夠感受到的情緒,比他更多。
馬車微微晃動,思緒浮浮沉沉間,她並不知道趙樽在背後驚天動地的吶喊,更不知道他從馬上摔落的瞬間,在空中劃過了的弧度有多麼的孤寂,不會知道大鳥揚起前蹄哀傷的悲鳴著,四腳軟倒匍匐在地,拿馬嘴在拱著它的主子,更看不見趙樽的衣裳在堅硬的青磚上擦破後,汩汩流出的鮮血……
“阿楚……”
東方青玄看著她偏向簾外的臉,輕喚。
看她沒動靜,他頓了頓,嘆息著,伸手把她的肩膀扳了過來。
一個布綢鋪的簷下掛著燈籠,燈火剎那劃過她的臉。
東方青玄這才發現,她早已淚流滿面,卻默默無聲。
心裡一窒,他輕輕拍著她的肩膀,安慰著遞上絹巾。
“你從來不哭的,這是怎了?我記得他‘死’在陰山,你也沒哭。”
人在傷的時候,就怕安慰。夏初七強壓的情緒在他柔和的安撫下,如同被巨石落在心湖,撐了許久的冷靜終於被徹底打破。一顆顆淚水終於大滴大滴從眼角滑下,滾豆子似的,無論如何都止不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