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漸漸模糊,她突然覺得孤獨。
明明身邊有無數的人,卻覺得世界只有自己一個。
她的世界太安靜了。聽不見,沒有半絲聲音……其實她已經孤獨了很久。
因為有趙十九,她刻意的騙了自己,掩飾著那種孤獨。
如今是裝不下去了麼?
馬鞭一揚,“啪”地甩在馬背上,她冷笑一聲,抽出桃木鏡,看著跟在身邊的晴嵐。
“親愛的,我數三聲,你再不停馬,我便讓你看看鮮血是什麼顏色……”
晴嵐一愣,“姐姐,你這是何苦?不管什麼事,等爺回來再說,行不行?”
“不行!”
“姐——!”
“別叫姐了,叫天王老子都沒用。”
她近來與趙樽鬧彆扭的事兒,晉軍上下無人不知,晴嵐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過,她從來沒有想到,他們會鬧到這樣的地步。
看著夏初七絕決的眼,看著她手上鋒利的刀尖就要劃破白皙的肌膚,晴嵐嚇住了。
“馭”一聲,她勒住馬兒,留在陽光裡,看著夏初七絕塵而去。
“姐姐……你到底怎麼了?!”
“王妃……王妃啊……奴才錯了啊……奴才錯了,不該瞞你……”
“王妃……王妃……”
背後鋪天蓋地的吶喊聲,夏初七一個字也聽不見。
她的天地,空曠,冰冷,沒有聲音,也沒有人。可她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一個人馳騁在這片天地裡,看著沒有融化的積雪,看山巒河流,江山如畫,她知道從此她沒有了錦衣玉食,沒有了王妃之尊,更沒有了那個男人無微不至的關懷,他的江山他的城他的女人他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但她終於屬於自己,不必再為別人去操心,去難過,不管做什麼事,也不用再顧及任何人的心情。
她只是她,一抹來自異世的靈魂。
她終究也只是她,獨自一人。
天高路遠,歲月本長。
十日以前,在夏廷贛的催促下,趙樽帶了十來名侍衛從滄州出發,到達臨邑。
在他到達時,蘭子安已經等候了一天一夜。
若沒有夏廷贛,趙樽與蘭子安兩個人,估計除了在戰場上,永遠也不會說上一句話。而蘭子安的“復國夢”,也不會就此斷送。可事情到底發生了逆轉,在夏廷贛撮合下,飽讀詩書的蘭秀才,自是懂得“順應天道”的道理。更何況,夏廷贛於他有恩,當年蘭子安卻沒有善待他的女兒,也有愧疚。在夏廷贛“動之以情,曉之以利”下,蘭子安動搖了。只是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由晉軍繞過聊城而已,不算大事。
趙樽向他許諾,事成之後,將肖同方當年稱帝的地方,劃為蘭子安封地,許他異姓王之尊。
如此厚待,趙樽有十足的誠意。
要知道,蘭子安跟著趙綿澤,守國之將,兵部尚書已是極大,復國之路太漫長,更不現實,能做一個異姓藩王已是他目前最好的出路。更何況,他又如何不懂,以晉軍的攻城能力,趙樽如果要攻打聊城,並非不可破。趙樽如今肯坐下來與他談,一來也是因為夏廷贛,二來他只是想要減少晉軍的傷亡。
經了一天一夜的密談,蘭子安同意考慮,並在三日後給他結果。
這一次來臨邑,趙樽收穫很大。他心裡很清楚,蘭子安考不考慮,從此也再無退路。
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收穫得多,失去更多。
時光的腳步無人能夠留住。該走的人會走,該傳到的訊息,也終究會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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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初七縱馬離營的訊息,傳到趙樽的耳朵時,已是五日後的下午。
夕陽正收住它在天邊的最後一抹霞光,趙樽等十來人拖著疲憊腳步,歇在路邊一個荒掉的破舊涼棚裡。趙樽眺望著遠方,皺眉琢磨著行程,丁一便瘋狂的策馬而來。
“殿下,不好了。殿下……出大事了。”
趙樽一凜,下意識起身,“何事這般慌亂?”
丁一翻身下馬,“撲通”一下,跪在地上,“王妃她……走了。”
趙樽腳下一晃,面色突變。
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聽完丁一的講述,他也想不通,阿七到底是為了什麼。
這一次,他和夏廷贛來臨邑,一路輕車簡從,行蹤隱秘,沒有告訴任何人。而他身邊的人,除了道常之外,也無人知曉他是去會見蘭子安。離開滄州那一晚,子時已過,他沒有吵醒夏初七,只修書一封,交給道常,請他代為轉達。
為什麼會變成這般?
她就算與他賭氣,就算與他鬧彆扭,就算生氣了,也該等他回去。
七年夫妻,他以為經過了這麼多風雨,他與她之間,就算不必明言,也能明白彼此心意。
他以為常掛嘴裡的東西,不牢靠,能心有靈犀的,才是亙古。
然而他忽略了,他的阿七到底只是一個女人。女人這種生物,天生便小性。不管她有沒有智慧,有沒有頭腦,都不可避免會胡思亂想,都不可避免在男女之事有剎那的短路,也會鑽入牛角尖裡與自己過不去。更何況,他又怎會想到……道常根本沒有把信交給她?
再者,婦人之心,他身為男子,又如何能懂?
他是男人,不僅僅是夏初七的男人,還是晉軍的領袖。無數人把腦袋拎在手上眼巴巴的看著他,等著他的決斷來換得生存與命運。那一些夏初七看重和在乎的東西,例如月毓之事,在趙樽的大局面前,在山河皇圖面前,在動輒死傷數萬人的戰爭面前,簡直微不足道,他也根本就沒有往心裡去,顧及不上。甚至於他想都不會想到,會是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她離營出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