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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再戰母夜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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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之後,彪哥躺在醫院病床上,花了好幾個小時才盤點清楚,自己在此戰中的傷亡情況如下:

門牙打落半顆,鼻樑徹底斷掉;左手肘關節脫臼,肋骨裂開兩根;右腿膝關節歪了,左腿踝關節扭了,兩條腿都腫得像長了百年的柏樹那麼粗。

至於其它小傷,不計其數,不提也罷。

直到幾年之後,彪哥才搞明白,自己吃虧就在於沒有領會當地語言的精髓。

那位被他描繪得貌若天仙的粗黑姑娘,嘴裡說出來的閩南話“烏啊”,翻譯成普通話,不是他自作聰明理解的“無啊”兩個字,而是“有啊”的意思。

也就是說,人家姑娘第一天便告訴你了,她有男朋友,是你自己死纏爛打惹得男方發狠的。

至於彪哥希望得到的答案“沒有”,用閩南語表達,應該是“木啦”。

如果那位黃麗春姑娘,糙黑的臉上堆滿羞澀之意,再加眉毛一翻,丟擲一個讓人渾身抖激靈的媚眼,答曰:“木啦。”

那麼,彪哥根本不需要費勁奮起直追,弄不好第一碗餛飩麵吃罷,便把所有事情給辦了。

後來彪哥每當想起自己的這段遭遇,總是語重心長地教育圍在身旁的小弟們:

“你們得知道,學好外語很重要啊,否則要吃虧的。”

這一裝逼,便扯到爪哇國去了。閩南話雖然發音與普通話差異很大,還曾經有好事者將其列為中國最難懂的十種方言之一,但它歸根結底還算是中國話。怎麼說也跟學不學好外語不沾邊。

彪哥因泡妞捱打的這一年,應該是二十三歲。在病床上足足躺了三個月,耗盡三年裡打工的所有積蓄,待到恢復正常行走,他便離開了泉州這個傷心之地,回到了闊別三年的家鄉楓林鎮。

甄彪並沒直接回鄉下老家,而是在楓林鎮街頭浪蕩了七天,花完了口袋裡的最後一個硬幣,才揹著一個破包,蓬頭垢面地向鄉下走去。

走過二十裡山路,回到家門口時,已近黃昏。

那位被拋棄了三年的老婆李鐵牛,冷不丁見到門口一個衣衫襤褸的男人,根本不認識,還以為是哪裡遭了災,逃出來一個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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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版李逵雖則長相粗豪,脾氣暴躁,但對待下層勞動人民,似乎頗有憐憫之心,轉身便從廚房拿出兩個巨大的熟番薯,塞在乞丐手裡,揮揮手道:

“吃吧,沒吃飽向別處要去,我沒有更多的東西了。”

這是甄彪自娶了這位母老虎以來,惟一一次見到她表現出溫柔的一面。他不禁熱淚盈眶,若不是對方長得實在不堪入目,他差點就衝上去將她一把抱住了。

甄彪將一個大番薯塞進嘴裡,卻並不離開,鼓著腮幫子往院子裡衝,走到水池邊,扔下破包和另一個番薯,彎腰往臉上澆了幾把冷水,抬頭望天喘了幾口粗氣。

然後他轉向老婆李鐵牛,羞羞地一笑,久違之類的感性之語,馬上就要脫口而出。

女版李逵見此人吃了番薯,依舊直往家裡闖,有點猝不及防,還以為不知哪裡來的乞丐,居然懂得食色一體,除了吃的,更要對她這個女性圖謀不軌。

她一開始倒是心中一蕩,畢竟自己作為女性的一面,基本不為人所認同,十裡八鄉的男人們,看她眼神,就跟看到一段松木差不多。

人生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了。

哪想到一個乞丐卻慧眼識珠?

但我們的女版李逵畢竟不同凡人。臉上紅過,心中蕩過,隨即便想到了自己的名節問題。

這倒也無可厚非,在我們這個世界上,長相越醜的女人,越重名節。總不能讓她就此從了吧?李鐵牛怎麼說也算一方豪傑,豈能輕易失身於一個乞丐?

她立馬就要張嘴呼救。只不過,嘴巴剛好張到最大,足夠塞進去兩個拳頭,卻定住了,呼救聲無論如何喊不出來。

喊不出來,並非她春心難熬,忽然改變主意,放棄牌坊,要依身體指示從了人家,而是因為,她在那一瞬間看清了對方是誰。

萬沒想到,面前這個乞丐,居然就是消失了整整三年的丈夫甄彪。

換作是別人,三年來的委屈與酸楚,必然會激起一股久別重逢的喜悅,接著湧出兩行幽怨的淚水,最後是情話綿綿。

再怎麼不對付的夫妻,在此情景下,也最少能維持三天的性·愛和諧、夫唱婦隨。

但我們的女版李逵,表現實在異於常人,三年的委屈與酸楚,在心中一翻騰,激起來的,卻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

她二話不說,操起門邊的掃把,一招橫掃千軍,氣勢兇猛地朝甄彪攻了過去,嘴裡語無倫次地罵道:

“你這個殺千刀的,吃槍子兒的,死上一百回都不夠贖罪的爛人,你還有臉回來?回來幹嘛?在外面繼續浪蕩去啊。”

以前的甄彪,對這位老婆李鐵牛,確實是相當的忌憚。

主要原因是,每一次名正言順地開戰,他基本都是戰敗的一方,就像一百多年前的中國面對西方諸列強,最後總是落個損兵折將、賠款道歉的結局。

久而久之,他一見家中這位鐵疙瘩發怒,心中便先虛了一大半。

然而,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何況這回甄彪離家三年,在外泡妞無數,還歷經生死劫難,再次面對這位又粗又蠢的黑婆娘,心中便不再有恐懼。

所以,對方以掃把率先發招,在他身上激起來的,同樣是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甄彪嘴裡吼出在泉州學會的惟一一句閩南話:

“我塞你母。”

話音未落,便矮身輕易躲過第一擊,他遊目四顧,卻沒找到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只好就近操了根晾衣竿子在手。那是一根竹竿,用來打架殺傷力不大,卻勝在夠長。

甄彪在外三年,明白了一個江湖鬥毆的基本理論: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竹竿長度超過一丈,比黑婆娘手中的掃把可是強太多了。他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同樣以一招橫掃千軍,還擊兇惡的黑婆娘,氣勢之兇猛,速度之迅捷,高了十倍不止。

一方面是黑婆娘過於大意,三年過去,還是從門縫裡看人;另一方面也是甄彪江湖經驗豐富,出手太快。

於是,我們的女版李逵,與甄彪交手剛第一回合,腰間結結實實地挨了一竹竿。

她立馬殺豬般嚎叫了一聲。

我們說她嚎叫像殺豬,實際上還是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假如當時有個測音量的儀器擺在旁邊,便會發現,她那一叫之分貝數,可比一頭垂死之豬的悲嚎高多了。

全村一百八十戶近四百口,每一個人的耳膜,都被她那撕心裂肺的叫聲震了一下。所有人都發呆半分鐘,歪頭思索良久,也沒想明白聲音所從何來。

由此可見,甄彪這一擊,下手確實有點重。簡直一點都不留情面。

更過分的是,在老婆李鐵牛的慘嚎聲中,甄彪完全不為所動,稍稍調整了一下姿勢,便發起了更為猛烈的第二擊。

長竹竿以泰山壓頂的招式,兜頭打了下去。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這都是要人命的節奏。

彪哥此番闖蕩江湖,明白了很多道理,其中之一,便是動手開打之前,先得知己知彼,而一旦動手,絕對不能給對手反撲的機會。

恰好自己這位黑婆娘的天賦異稟,他是心中有數的,簡直比自己屁股上的那顆痔瘡還清楚。

甄彪知道,第一回合,只不過趁對方輕敵之機,自己僥倖得手,雖然中招結實,她嚎得驚天動地,可一旦她回過神來,今晚自己生還的希望,恐怕是相當渺小。

總而言之,我們的彪哥之所以招招殺著,其實也有迫不得已的苦衷,正所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耳”。

果不其然,女版李逵一嚎之後,立馬忍痛噤聲。而且迅速調整狀態,冷靜下來,沉著應戰。她雙手一翻,將掃把舉過頭,將彪哥的那招泰山壓頂化於無形。

然後,她手腕再一扭動,掃把以同樣猛烈和迅速的殺招,攻向天殺的甄彪頭頂。彪哥當然也是早有準備,一招攻出,留了一招守著。

所以,這第二回合,兩人堪堪打了個平手。

接下來的幾個回合,因為兩人都拉開了拼命的架勢,而且一個實力雄厚,一個經驗豐富,居然又戰了個旗鼓相當。

再打下去,看似兇險無比,卻因兩人都不敢掉以輕心,反而使得戰爭陷入拉鋸狀態。

兩人繼續打得不可開交,誰也沒有停手的意思。現實情況是,誰先停手,誰就有可能中招。而中招的後果,都是致命的,誰也承擔不起。這就叫騎虎難下。

村裡的人,漸漸地戰場中心地帶聚攏。越來越多,最後圍了數十重。

起初李鐵牛那一嚎,讓所有人發了一會怔,不明白什麼聲音能有這麼強的穿透力,但大多數人卻感覺到了聲源所在。

這就相當於,我們可能不明白強烈地震的發生原理,震過之後,卻能輕易地找到震源所在。

剛開始,有幾個號稱德高望重之輩,試圖勸阻乃至平息這場戰爭,扯開嗓門喊道:

“君子動口不動手哇,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說嗎?”

可人家開戰的兩夫妻根本沒空搭理。

想要靠近去扯開兩人,卻又危險係數太高,要知道對戰雙方手上的兵器,雖不鋒利,卻相當之長,一不小心就要傷及無辜。因此,鬧了半天,誰也不敢走近。

於是,大家只好伸長了脖子,像一群探食的鴨子,在旁邊觀戰看熱鬧。

看著看著,大家似乎看出了點門道,忘乎所以,就把這當成體育頻道了,居然饒有興味起來。

有幾個年輕壞蛋,不由自主地將手臂舉過頭頂,聲音由小漸大地喊道:

“加油,加油。”

起初加油聲還是稀稀落落,而且老者們頗為不滿,人家夫妻打架,你們這幫年輕壞蛋怎麼能火上澆油呢?沒想到隨著場中戰況越漸激烈,外圍的加油聲也聲勢壯了起來。

最後幾乎百分之九十的人加入了拉拉隊。

更過分的是,拉拉隊自動自發地分成兩派。所有的男人都支援彪哥,所有的女人都支援李鐵牛。人們都希望借自己的支持者出一口家庭惡氣。

大家在加油之餘,還充當教練,提供技術指導:

“左邊,左邊。右邊,右邊。閃身避開頭頂那一擊啊。真是太笨了。”

還有人怕自己的偶像吃虧,用比當事人更著急的聲音喊道:

“小心腳下,小心腳下,地面不平,地面不平。”(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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