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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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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縣城回到j市,宋墨請他們吃飯。

南莫林和俞小雨到酒店的時候,其他人都已經到了。其實也就三個人,宋墨,宋曉雅和一個陌生女人。

那女人穿一條香檳色長裙,系一條細細的腰帶,眉目淡淡,五官很清秀,給人一種嫻靜淡雅、與世無爭的感覺,眉宇間卻又流露出點點睿智。

南莫林猜她是宋墨的女朋友。

果然,小雨已經笑著打招呼了:“徐盈小嬸,你好啊。”

徐盈小嬸,這是什麼奇怪的稱呼。南莫林偷笑。他愉快地跟徐盈打招呼:“你好,我是小雨的男朋友,南莫林。”

一席人落座,宋墨在他們來之前已經提前點好了菜。

上了幾道菜之後,宋曉雅就有點不滿意了,微微皺了下眉頭。果然過了一會,宋曉雅就開始提意見:“小叔,你怎麼點的都是我不愛吃的?你明知道我不喜歡吃蝦。”

宋墨包容地笑:“那你再點幾個。”他讓服務員拿了選單來,讓宋曉雅加菜。

宋曉雅點完菜,宋墨問南莫林喜歡吃什麼,讓他也隨便加幾個菜。

南莫林神色淡淡地拒絕:“不用,我跟小雨口味一樣,之前那些都是她愛吃的,剛好,我也愛吃。”

俞小雨一愣,她今天跑了一天,早餓壞了,只顧埋頭吃菜,南莫林這麼一說,她才後知後覺——滿桌子都是她愛吃的菜啊。

怪不得宋曉雅發脾氣,小叔也太偏心了。

宋墨神情一滯,只一瞬間,又恢復他一貫平和的表情,他轉向徐盈,不溫不火地問她想再吃點什麼。

徐盈笑了笑,接過選單又加了幾個菜,她點完菜,用大家都可以聽到的聲音小聲埋怨宋墨,埋怨中又帶有幾分溫柔和羞澀:“剛才就跟你說不要老點我和小雨愛吃的,也要考慮其他人的口味嘛。”

她抬頭對曉雅笑:“曉雅,你叔叔剛才還說,要好好治治你挑食的毛病,專挑你不愛吃的點,可是你一抱怨,他就不忍心了。”

宋曉雅立即眉開眼笑,理所當然地說:“他不捨得對我狠心。”

她哈哈一笑,很是得意的樣子,心裡也同時發笑:各懷鬼胎,真是一出好戲。這頓飯精彩著呢。

俞小雨埋頭認真地剝蝦,沒有看到一桌人神色各異的表情。

宋曉雅看她的眼神有些複雜,既好笑又恨鐵不成鋼,但她轉念又想,也不怪小雨遲鈍,小叔把一切都做的太自然了,小雨就是那溫水裡煮的青蛙,對他的關心甚至寵溺,早就習慣了。

晚飯後南莫林載俞小雨跟宋曉雅回宋家,宋墨送徐盈回家。

分別的時候,宋墨照例傾身過來為她解開安全帶,俯身要去吻她的額頭,徐盈不著痕跡地躲開,問他:“你昨天的求婚是認真的嗎?”

“當然。”

“結婚和戀愛不同,結婚之後,一些不該有的習慣就要慢慢改了。我給你時間,我們都慢慢改掉不好的習慣,好嗎?”

她是個聰明的女人,給他足夠的面子,卻也不會完全視而不見地縱容他。她不會像其他女人撕破臉面,歇斯底里地去爭吵,而是淡然一笑,點到為止。

商業聯姻,宋墨選擇她也是喜歡她的聰明懂事。他心裡也清楚,徐盈是最適合做妻子的。

徐盈主動靠過來輕吻他的唇,“今天的晚飯太辣了,我喜歡吃清淡點的食物。”

宋墨沉靜地盯著她,半晌認命地笑:“我記得了。”

他託著她的後腦,清冷地回吻過去,逐漸把一吻加深,加重,卻無任何情|欲。

&&&&

秦蔓靜和宋修已經回房休息了,南莫林大大咧咧地跟去俞小雨的房間,反手把門關上。

俞小雨斜睨他一眼:“今天怎麼不裝正人君子了,來我房間幹嗎?”

南莫林沒說話,有些疲憊地在床上躺下,閉上眼睛,修長的手指揉捏著眉心,面色難得地沉鬱。

小雨看慣了他玩世不恭的笑,他突然間的沉默讓她覺得奇怪。她走過去,坐在他身邊床沿上,低眉看他的臉。輪廓立體,五官精緻,眼睛即使閉上也那麼好看,小雨伸手戳他的臉頰,想逗他笑一笑。

南莫林抓住她的手捏在手心裡細細摩挲。她的手有點小,軟軟滑滑的,他忍不住拉到唇邊吻了吻,似乎光是親吻還不夠,想到她沒心沒肺地說喜歡宋墨,對宋墨逾越的關心也總是欣然接受的樣子,他心裡升起一團無名妒火,忍不住把她的手指塞到嘴裡咬一口。

軟軟的,咬一下似乎還挺舒服,他不由得加重力道,小雨皺著眉頭“嘶”倒抽一口冷氣,罵他:“你屬狗的啊,怎麼還咬人。”

“我不止咬人,我還要一口一口把你吃到肚子裡。”他往前一拉,帶著她到他懷裡,嘴巴貼在她耳朵上吐氣:“把你吃進肚子裡,讓你再喜歡老男人!”

他的語氣太像是在賭氣的孩子了,小雨好笑地看著他,“你怎麼那麼小氣啊,我就隨口那麼一說,你現在還在介意?”

他喜歡你,你也喜歡他,還說我小氣?身後影子都快綠了,怎麼能不介意。南莫林心裡憤憤,但看著小雨一臉無害的樣子他什麼也說不出,只是洩氣地嘟囔一句:“笨蛋。”

看他的樣子好像真的委屈了,小雨好笑的同時覺得他好可愛,怎麼說呢,她一直覺得他身上既有男人的成熟,又有男孩的率真。

她討好地吻了吻南莫林的唇角,“我收回之前那句喜歡老男人的話,我喜歡你。”她嘗試著對他表白。

南莫林攬著她的肩膀,沉靜地看著他,眼睛裡湧動著一些類似於遺憾的情緒:“我今天突然覺得很沮喪。”

“沮喪什麼?”

“我應該早點認識你的,在你爸媽分開的時候,在你難過的時候,陪在你身邊。”

他的眼神堅定且認真,小雨不知不覺沉浸在他的目光中,一時間有些失語,心裡有細細的暖流流過,她一瞬間不知該怎麼表達她的感謝。

其實她一直想謝謝他,即使在他們從未謀面的時候,他也一直陪在她身邊,用他的音樂。這些,她從來沒有告訴過南莫林,就像她從沒告訴過他,她有多慶幸可以認識他。

她感動著,組織著語言,想要對他表達自己的心聲時,南莫林卻問:“如果宋墨不是你的叔叔,你會喜歡他嗎?”

這個問題他憋在心裡很久,一直都提醒自己不要問,那些沒有可能的假設是沒有任何討論的意義的,問了只會擾亂小雨的內心,自尋煩惱。可是這一刻,看著她澄淨的雙眼,他還是不由自主問了出來。

小雨一怔:“為什麼這麼問?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宋墨他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人。”

“比我還重要嗎?”

小雨覺得他這個問題無稽極了,在她心裡,南莫林和宋墨是完全不同的存在,是不應該放到一起比較的。

見她不回答,南莫林瞭然一笑,掩飾不住內心的失望:“我知道了。”

他站起來就要往外走,小雨拉住他的衣袖:“我什麼都沒說,你知道什麼了?”他現在的一副斤斤計較的樣子,她很不喜歡。

南莫林心裡生出煩躁,不想再和她談論這個話題,他拉下她的手,漫不經心揉一下她的頭髮,“沒什麼,你早點睡。”

看著門開啟,又合上,南莫林略有些失落的背影消失在門邊,俞小雨一陣胸悶:“莫名其妙,你這樣讓我怎麼睡?”

這是南莫林第一次對她冷淡,俞小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在心裡反反覆覆把剛才的情境回覆很多遍,她百思不得其解:我們是因為宋墨吵架了嗎?

南莫林一向不是性格沉鬱的人,從不讓不愉快過夜,第二天早上,他如常頂著清朗得瑟的笑容去鬧小雨起床。

熟悉的氣息縈繞在身邊,小雨睜開眼,頂著兩個黑眼圈瞪他。他一臉陽光清爽,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她卻一個人失眠到凌晨。

“你昨天怎麼了?為什麼不開心?”小雨憋了一晚上的疑問要問他。

南莫林顯然不想翻舊賬,“沒什麼,都過去了。快點起床下樓吃飯啦。”

昨天晚上明明是他挑起話題,一副受傷心碎的樣子,現在卻一派清風朗月的姿態,擺擺手說沒什麼,搞得好像是她在不依不饒一般。小雨最受不了別人這樣,有什麼話說出來,兩個人一起好好談談把問題解決了就好了,現在這是要鬧哪樣?

昨晚的難過積攢上今早的鬱悶,俞小雨非常非常不開心,簡直百爪撓心。

“你昨天的樣子像是沒什麼嗎?有什麼不開心你就說出來,你現在這樣讓我心裡很難受。”小雨心裡委屈,說話語氣很衝。

南莫林也斂了笑意,眉頭微蹙。

既然她想聽,索性有話直說。

“你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喜歡看你跟宋墨那麼親近,你以後可以考慮一下我的感受,稍微跟他保持點距離嗎?”

昨天晚飯時,俞小雨坐在宋墨旁邊,吃著他精心細緻剝好的蝦,明朗撒嬌地對他笑,肆無忌憚地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南莫林坐在她旁邊,冷眼看著,他第一次驚覺,她和宋墨之間,有著十年的過往,而他永遠無法插足。

實話實說總是顯得生硬無禮,小雨一愣,“他是我叔叔,我們是親人。”她覺得南莫林的佔有慾太強,簡直無法理喻。

“他是個男人。”南莫林語氣很平靜。“你當他是親人,他不一定這麼想。”

“你,”小雨氣結。看著南莫林略有些凌厲的表情,她突然發現自己其實一點都不瞭解他。做朋友時覺得他仗義又溫暖,做了戀人才發覺他佔有慾十足。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小雨慢慢說出這句話,語氣嫌惡。

“呵~”南莫林冷笑:“我是小人,他是君子。”

“俞小雨你蠢得無可救藥。”南莫林真的生氣了,看也不願看她,轉身就走。

小雨為自己一時衝動說出的話感到後悔,她正要道歉,南莫林卻冷笑著罵她蠢,他眼睛裡的譏諷激怒了她,看著他的一抹衣角消失在門邊,她狂躁地在床上打滾,把枕頭被子攪得一團亂,不由自主紅了眼眶。

就是覺得很委屈,南莫林從來沒這麼冷酷地罵過她,也從來沒用過那樣的眼神語氣與她說話。

&&&&

俞小雨瞪大眼睛坐在床上發呆,心裡亂成一團毛線。把南莫林罵了一千八百遍後,她開始捫心自問,她跟宋墨真的太過於親近了嗎?

她是真心實意當宋墨是親人的,他平時對她好,寵她,她愛跟他說話,有時候甚至撒嬌,這些是延續了十多年的習慣了,她從來沒覺得有什麼奇怪,也從來沒有人跳出來指責她這樣做不對。

也許她真的跟宋墨有些過於親近了吧,畢竟他們不是直系血緣關係的親屬,可能南莫林不瞭解他們之間的感情,所以有些不能接受吧。

小雨耳朵貼著門聽外面的動靜,外面安安靜靜的,沒有任何的腳步聲。她很失落,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出去找南莫林。

剛才她語氣不好,現在她想要耐心的、好好地跟他解釋清楚。

小雨洗漱完畢去南莫林房間找他,房門開著,屋裡沒人,她踩著樓梯下樓,邊走邊往樓下張望,哪都看不到南莫林的影子。

“這個混蛋,跑哪去了?”小雨自言自語就要往外走。

“小雨。”

宋曉雅在樓上喊住她。

俞小雨回頭,只見宋曉雅腳上蹬著一雙墨綠墨綠的登山鞋,身上穿了一件惡俗的,大紅色的紗裙,上身配了一件非常正宗的綠色的、菜葉子似的外套,鬆鬆垮垮地罩在紗裙外,乍一看像一隻會移動的胡蘿蔔。

這是什麼裝扮?她順著宋曉雅的衣服往上看,倒抽一口涼氣,條件反射往後退了一步。

儘管她們之間隔著一層樓,她還是被雷得外焦裡嫩——宋曉雅臉上畫著濃重的煙燻妝,嘴唇紅得像剛喝完血,臉白的像吸血鬼一樣,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她的髮型,整個一農業重金屬,鄉村非主流,國際殺馬特。

小雨捂著小心臟對她喊話:“你打扮地那麼別出心裁幹嗎去?參加國際電影節嗎?”

宋曉雅滿意地對著小鏡子理了理爆炸頭:“相親去啊。”她一抬手,俞小雨才赫然發現她十個手指頭上戴滿了戒指,金的、銀的、玉的、鑽石的,好像家裡的戒指都被她蒐羅來戴上了,整個一腦殘暴發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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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一頭冷汗,不想相親也用不著這麼毀自己的形象吧,她不確定6錚看到宋曉雅這幅尊榮還能不能對她愛得起來。

曉雅扭著屁股下樓,俞小雨問她:“南莫林呢?”

“哦,忘了跟你說了,他走了。”

“走了?”俞小雨愣住。

“好像b市那邊有什麼事情,他外公打電話把他叫走了。”

小雨黯然,一聲不吭就走掉了嗎?真的生氣到看都不想看到我?

宋曉雅好像看出她內心所想,解釋道:“他剛才敲你房間的門,你沒開。怎麼,吵架了?”

敲門了嗎?俞小雨腦子裡一閃,好像她在床上翻來覆去抓狂時,門是輕輕響了兩下,她當時心裡煩躁,就自動忽略了。是他嗎?

她還沒來得及解釋,他就帶著失望、委屈默默回去了嗎?

小雨怔怔地想了一會,一聲不吭地往樓上走。宋曉雅在背後喊她:“不是要陪我去相親嗎?”

“你自己去吧。”小雨頭也不回。

俞小雨找出被甩在牆角的手機給南莫林打電話,提示關機。

以前南莫林就算有急事,也會接她的電話,如果當時實在不方便接,他會在結束通話之後給她發短信。可他現在直接關機了,是不想接她的電話才故意關機的嗎?

她捂著臉仰面躺在床上,心裡慼慼,她把一切都搞砸了,他不願意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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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小雨不知道的是,南莫林此時在私人飛機上。

周華清打來電話說,馮採萱的母親突發腦溢血住院,情況危險,讓南莫林陪馮採萱去美國,機票都已經定好了,一個半小時之後起飛。

採萱怎麼說也算是他的妹妹,她現在情緒激動,一個人回去南家人都不放心,只能讓南莫林陪她回去,南莫林沒有辦法拒絕。

結束通話電話,他在小雨門外敲了敲她的門,等了半天門內也沒有回應,他伸手去扭把手,發現門從裡面反鎖了。

南莫林只好讓宋曉雅轉告他的行蹤。

南莫林回到b市的時候,馮採萱已經在等他。她眼睛有些微微發紅像是哭過,隨身只帶了一個小包。

上了飛機,她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眉眼中有難掩的緊張,那種膽怯無助的神情讓南莫林一瞬間想到她小時候打針時的模樣,怯怯的,堅持著,咬住下唇。

南莫林安撫地拍下她的肩膀:“放鬆點,不會有事的。”

他一拍,似乎觸動了馮採萱身上的某根神經,她一下子靠在他肩上,小聲而痛苦地說:“一個小時前,爸爸打電話說,讓我立刻回去,是不是媽媽她。。。。。。”

死亡是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的強大力量,它像冰冷冬夜一樣包裹住馮採萱,讓她感覺寒冷無助。萬一媽媽搶救失敗,萬一她。。。。。。她不敢再往下想,卻忍不住不想。明明是個晴朗的好天氣,她的手腳卻冰的出奇。

南莫林一隻手摟住她,心裡也沒底,只能默默祈求阿姨不要出事。

他的懷抱給了馮採萱一絲溫暖的慰藉,她縮在裡面,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此時此刻,她孤立無援,陪在她身邊的,給她安慰與信心的,只有他。

“莫林,萬一我媽媽”她忍不住問,卻不敢再往下說。

“沒有萬一,別瞎想。”南莫林像小時候那樣,不耐煩地衝她,拍了下她的腦袋。明明是不耐煩的語氣,卻讓她覺得親切感動。

“小胖妞,阿姨她不會有事的。”

“可是我很害怕。”馮採萱焦灼地盯著飛機外大團的白雲,那些雲像棉花似的,一團一團堵在她的胸口,她幾乎要窒息。

“怕什麼,不是還有我嗎?”

。。。。。。

南莫林低下頭,撥開她的頭髮看她的臉,一行淚水順著臉龐悄悄往下流。

南莫林嘆口氣,無奈地給她擦淚,一隻手緩慢地拍著她,像小時候一樣,無奈地、不甚溫柔地給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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