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孫父恰好也在商場附近，兩人很快就碰了面。
杞梓穿著深灰短袖t恤和一條黑色休閒褲，明明是簡單打扮，可因為本身皮膚極其白皙，在深色衣服的襯托下像是自帶打光似的，隔著整個街區的來往的行人，孫父一眼就見到了神色悠閒地向這邊走來的他。
看見了杞梓，孫父焦灼的表情微微鎮定下來，又忍不住往他身邊和身後看去。
這裡正是繁華街區，暑期遊人行人更是絡繹不絕，然而杞梓身邊就像是隔了一塊小小的真空帶，從他身邊經過的人們總是會忍不住將視線在他臉上停留幾秒，卻禮貌安全的不撞到他。
只是任孫父怎麼看，都不像是有人與他同行的模樣。
難道是天師要晚一步過來？或者說，杞梓其實沒有請到天師……
“杞先生……”等杞梓走到面前，孫父猶豫幾秒，還是忍不住問道：“您聯絡了那位高人嗎？”
杞梓腳步一頓，臉上詫異一閃而過，這才記起他當初沒和孫父說那玉片就是由他所制。
“之前忘記和您說了。”杞梓微微一笑，嘴角的梨渦浮現，臉上瞬間多了幾分少年氣：“那玉片出自我之手，沒有其他人。”
孫父一愣，硬是強行消化了半分鐘，才將這件事給嚥進肚子裡並且理清楚。
一時之間，他有些不敢相信，好不容易放下的心也再次提了起來，卻還是抱著一絲微弱的希望：“所以幫忙的人不是其他人，就是你？”
杞梓輕輕點頭，淡定地看著孫父表情幾秒內變來變去。
“你你……”孫父想說什麼，又不知道這麼說：“怎麼是你……”
之前他一直以為杞梓說的天師另有其人，沒想到其實就是他本人，得知這個訊息的同時，心裡的希望幾乎是瞬間就熄了。
不是他不願意相信杞梓的本事，而是他實在是太年輕了，看模樣連滿了二十歲沒有都難說，和他女兒差不多大小的年紀，他怎麼放心將全家性命相關的事情交到他的手上。
而且，對付他們家的人手段狠辣，他就算是為了良心，也不能讓這麼一個年紀輕輕的孩子闖在前面，為他們一家人對於那手段詭譎的買房人。
面上表情變換了幾番，孫父終於有了決定，他苦笑一聲，搖頭道：“是我之前沒想好，杞先生，這件事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解決就好。”說完，他轉身就走。
杞梓沒想到他想了這麼久，最後竟然轉身就走，他攔住孫父：“既然我已經答應了要幫你忙，自然會幫你把事情解決。”
孫父搖搖頭，他再走投無路，也不至於讓一個和他女兒差不多的少年為他出頭，“這件事就當孫叔沒和你說過，你不要再摻和進來了。”
聽他這麼說，杞梓心念一轉，就知道了原因：“你是覺得我太年輕？”
孫父沒回答，眼底閃爍的不信任卻已經說明了答案。
杞梓之前一直沒想到這一茬，實在是他因為太沒有在現世的成年人社會生活的經驗。
在天玄大陸，容貌最最不能判斷一人實力的依據，比如他師傅，頂著天下第一道修的名號，卻就喜歡自己以白髮長鬚的模樣，只因為他還未踏入修仙界時，他父親對他說高人都是白髮白鬚，又比如他師叔鳳飛容，模樣看起來嬌俏鮮嫩仿若二八年華，實際早已經活了八百餘年。
雖然杞梓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幾年，卻很少與外人接觸，更沒有在社會上生活的經驗，之前與孫父說起高人時，並不是他刻意不告訴孫父他的身份，而是他實在沒將這件事當回事，畢竟孫父最在意的是解決問題，只要能夠解決問題，他的身份是什麼又有什麼重要呢？
“你放心，既然我答應了，就一定能解決。”
說這句話時，杞梓表情很平靜，但是配合著他這張少年氣十足的臉，孫父心底剛剛因為他語氣裡的篤定而升起的一絲絲希冀，又一點點掐滅了。
“今天那人和你聯絡了吧？”杞梓知道不論他說什麼，都沒有直接解決了問題乾脆，他道：“我不露面，你去和他見面，我跟著你。”
孫父有些遲疑，又有些動搖，那人手段狠辣陰毒，他雖然也一把年紀了，可是獨自去見那人心裡還是沒底，這種沒底又不能讓妻子女兒知道，免得跟著擔心，杞梓不露面跟著他一起去，能讓他多幾分底氣，只要他答應那人的要求，應該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只猶豫了幾秒，孫父就答應了下來。
孫父與電話裡那人約定的地方就這附近，這也是孫父會在這邊的原因，兩人一前一後穿過熱鬧的大街，往旁邊的小路一拐，就像是隔離了商業圈的嘈雜，周圍瞬間就安靜下來。
杞梓不緊不慢地跟在孫父身後，這條路上也有些路人，只是並不太多，他這樣慢悠悠跟在孫父身後也不打眼，兩人一前一後，很快到了約定地點。
是這條路上臨街開著一家茶樓，茶樓是仿古建造，進門時還要穿過有活水流動的小橋，頗有幾分雅趣。
孫父卻沒心思打量，他徑直走到約好的位置坐下，雖然極力壓下神色間的緊張和不安，可還是難免洩露了幾分。
杞梓也隨便找了張桌子，點了一壺茶一疊點心後，就懶散地支著下巴，慢悠悠地打量著周圍，暗暗將茶樓的一切動靜都收進眼底。
茶樓的消費不低，客人也少，進來一個人就格外打眼，一個相貌普通的年輕人走過木橋，環顧一圈，視線落在杞梓身上時頓了頓，隨後才看向窗邊的孫父，他沒有直接走過去，而是等待了幾秒，才抬腿向那邊走去。
以至於，杞梓十分清楚的看到了他肩上安靜蟄伏的黑影，他眸光微閃，竟然是成型的陰煞。
他收回視線，端起來桌上看似普通，卻精緻無比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看似在安靜品茶，實則散開的神識沒有錯過孫父那邊一絲一毫的動靜。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孫父抬了頭，看到一張平凡無奇卻又絕對年輕的臉時，他毫不掩飾地愣了下，無法將電話裡有些粗糲蒼老的聲音與眼前的年輕人聯絡起來。
“孫長平？”年輕人沒有直接落座，而是挑著眉梢看他。
孫父回神：“我是。”
年輕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聲，然後才坐了下來，他似乎並不著急著與他討論房子的事情，先是招來服務員點了壺茶並幾道點心，還詢問道：“你們這裡的特色，藕粉桂糖糕今天做不做？”
服務員說：“大廚今天在後面，卻不知道會不會做。”
這樣的回答，實在是有些任性。
想到對面這人想要買他房子時的不擇手段，孫父有些為這家店捏一把汗。
誰知，年輕人不但沒有生氣，神情裡還帶著一絲恭敬與懇求：“若是做了，還希望通知我一聲，我師傅一直仰慕大廚手藝，想嚐嚐那特色藕粉桂糖糕好久了。”
孫父正詫異，卻不料服務員的態度卻讓他更加詫異。
本來點單時還十分熱情的服務員，此時語氣卻冷淡了幾分：“大廚做不做藕粉桂糖糕看緣分，能不能買的著更看緣分，關鍵是這糕點太稀少，想買的人也太多，經常排不上隊，您還是吃些別的吧。”
年輕人似乎也絲毫不意外服務員的回答，語氣失落之間倒像是習以為常，他點好了東西視線又在茶樓裡轉了一圈，視線略過杞梓時停頓兩秒，最後才看向了對面的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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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孫父說話時，他再沒了與剛剛服務員對話的拘謹小心，眼裡的輕蔑倨傲毫不掩飾：“之前給了你那麼多時間，有商有量的讓你好好考慮，現在想清楚了？”
這人前人後判若兩人的態度讓孫父表情微變，卻敢怒不敢言，只問：“如果我把房子給你，是不是你就不會再對我們一家人出手了？”
年輕人看向孫父的視線帶著莫名的深意，在孫父神色越來越不安時，他才冷笑一聲，“自然。”
本也不是他出的手，他自然不會對他們做什麼，只是他師傅會不會放過他們一家，他又何必告訴他？
孫父也不是別人答應就相信的毛頭小子了，他深知口頭承諾算不了什麼，問：“如果我們一家還是事故不斷，怎麼辦？”
“我只能保證我不對你們出手。”年輕人冷哼：“可沒說要保護你們一家以後平安。”
孫父咬牙，這就是根本不能給他任何承諾的意思。
看出孫父的不情願，年輕人不屑地笑了一聲，絲毫不將他的抗拒放在眼裡：“不過如果你不把房子給我，我能保證你們一家人以後再也沒有好日子過。”
年輕人明目張膽的威脅讓孫父又驚又氣，只是想到他之前的手段又說不出什麼話來，只有一張臉格外難看。
年輕人早已經看慣了普通人的掙扎妥協，嗤笑著將手裡的檔案丟在桌上：“籤了吧。”
孫父看向桌上的幾張紙，視線落在上面的房屋買賣合同幾個字上，咬緊了牙，他想硬著骨頭不籤，可想到如果不籤的話日後一家人的處境，他還是接過了年輕人遞來的筆。
“等等。”
孫父和年輕人一齊抬頭，看到杞梓時神色不一。
孫父問：“你怎麼來了？”
不知為何，年輕人見他並不像對孫父那樣輕蔑，甚至眼底壓著幾分忌憚，他站起來道：“你是誰？”
杞梓轉頭向他看去，一陣壓力將他從頭頂往下摁，想要站起的年輕人動作一僵，雙腿微微發軟，卻維持著半站不坐的姿勢動彈不了，他瞪大了眼，一臉驚駭地看向他。
他再問了一次：“你到底是誰？”
杞梓的視線掃過年輕人肩頭，彎著的眼眸帶著徹骨寒意：“杞鴻博的兒子，杞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