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稱呼暴君為宇宙暴君。
暴君常有, 並不是什麼人都能被冠以這樣的稱呼, 可宇宙暴君此名卻名副其實。
黑暗時代時期,是不存在著人類與蟲族對峙這種的。
兩者同樣是生活在暴君統治下的物種。
黑暗時代的蟲族甚至比如今的蟲族更加強悍,數以億萬計的蟲族擁有著唯一且強大的領導者, 在領導者的帶領下,從蟲族的發源地出發, 試圖在宇宙中開闢出一片蟲族的空間。
沒有什麼能夠阻擋這些強悍的生物,它們甚至能以肉身進入宇宙, 在蟲洞與空間隧道中穿梭。
蟲族是世界的寵兒, 它們無法無天的在星際中闖蕩,直到遇見暴君。
無法攻擊,無法抵抗, 甚至連反抗的念頭都難以升起。
母蟲對蟲族的統治能力似乎完全失靈, 暴君統治著一切。
他說讓人活,死人都要活過來, 說要讓人死, 多健康的人也要去死。
蟲族更不例外。
或者說,它們更是如此。
對於暴君的恐懼根植於靈魂深處,並隨著基因流傳下來。
蟲子們深知暴君的恐怖,深知這個統治了世界的男人擁有怎樣的力量。
沈祺痴迷的看著那黑色的機甲,某種若有若無的聯絡將他於機甲中的人連接起來。
乾屍是如何復活的他不知道, 只知道當自己意識到的時候,聯絡已經誕生。
他可以控制這屍體。
而這個分明已經死的不能再死的屍體,也活動了起來。
它熟門熟路的在陵墓中穿梭, 接受著沈祺的命令,駕駛生前的機甲,前往面前的戰場。
它威風凜凜的猶如戰神,輕而易舉的將所有挑釁者撕成碎末。
金色薄膜逐漸淡去,那漆黑的身影佇立在宇宙之中。
然後火光暴起。
那是飛艇隕落所炸開的光芒。
屬於暴君的屠殺開始了。
齊琛沉沉睡去,他眉心舒展,彷彿沉浸在什麼甜美的夢境中,根本沒有半分不適。
卻怎麼都叫不醒。
第九軍的醫療兵很快衝了進來,將人送往醫療艙,蕭梧桐緊緊握著他的手,一路跟在男人身旁。
他知道,無論多麼先進的醫療技術都對齊琛的病症沒有效果。
靈魂的傷勢,只能由靈魂來救治。
聯盟元帥被推入醫療艙,蕭梧桐回身看了眼正在忙碌的醫療兵,扭頭在病床邊坐下,抓住了對方的手。
溫暖的觸感從掌心傳出。
蕭梧桐閉上眼睛,將靈魂沉浸到內心深處。
那名為識海的海底,連系統都不能觸及的地區。
黑暗籠罩一切。
少年睜開了眼睛。
觸目可及,是無邊的漆黑,他的靈體這片黑暗中散發著灰濛濛的光芒。
蕭梧桐向前走著,他正在尋找齊琛,而對方也並不難找。
那純白的靈魂比起蕭梧桐的還要明顯。
只不過卻更加詭異。
男人閉著眼睛漂浮在黑暗之中,他的身體從中間被硬生生分割開來。
一半是完整的,另一半卻碎成了大片大片的碎塊,由細小的絲線串聯起來,勉強保持著人類的形狀。
而在這兩者之間,橫亙著一條更加明顯更加深刻的裂痕,裂痕兩端已經被徹底的分開的,卻有某些細小之處,開始逐漸連接起來。
那是修真者自我癒合意識下,開始自救的靈魂碎片。
也是蕭梧桐必須要解決的問題。
少年嘆息。
那深重的嘆息聲在漆黑之中迴盪,伴著少年走向男人。
並且張開雙臂,深深地擁抱男人。
少年小心翼翼的擁抱著男人,將他破碎的靈魂拼成完整的一個。
齊琛在昏迷中抿緊了唇。
他的性格不允許自己發出示弱的聲音。
倘若清醒完整的他站在這裡,或許還有餘力去幫助蕭梧桐,將自己的靈魂融合。
可他早就失去了這種能力。
儲存著力量的一半靈魂沒有感情與記憶,擁有記憶的靈魂沒有力量。
除非這二者結合起來,否則齊琛是不可能以自己的力量來促進這場融合的。
蕭梧桐將頭顱埋進男人的懷中,感受著屬於師兄的溫暖力量。
靈魂那些破碎的靈魂在緩慢的癒合,那是修真者的力量賦予靈魂的特質,可這種癒合的速度,甚至不如埃爾頓。
太過微弱了。
蕭梧桐沉下心,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癒合再怎麼微弱,也是已經開始了,這是唯一機會,他必須要把握住。
儘管從埃爾頓身上實驗的手法尚不完善,但至少有了些許的辦法。
靈力從丹田引出,蕭梧桐將齊琛擺正,面對面坐著,手心抵著手心,純淨的靈力噴湧而出,在兩人之間形成一個完整的能量迴路。
蕭梧桐深吸一口氣,內視靈魂。
他灰色的靈魂與齊琛純白的靈魂緊緊相連,有一部分甚至已經連結在一起,難以分開。
可為了齊琛的靈魂完整,他必須要分開。
一柄長劍,出現在這靈魂的世界中。
修長白皙的手緊緊的握住了這把長劍。
蕭梧桐調轉長劍,直對著自己。
他眼也不眨,直將長劍劈下,靈魂的長劍,狠狠地砍在靈魂之上,頃刻之間,那灰濛濛的靈魂之上便顯出一道深深的裂痕。
飛昇期修士的靈魂何等堅韌,這一下竟未曾徹底斬斷。
劇烈的痛苦傳遍全身,靈魂的創傷是何等的劇烈,那疼痛換做任何人,都有可能當場靈魂潰散。
蕭梧桐面色變也未變,長劍再揮,又是一劍斬下。
轟隆隆的聲響佔據所有思維,蕭梧桐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除了這聲響就只有難以忍受的痛苦。
身體被分成了兩半,思維也被分成兩半,當那靈魂徹底斷裂的時刻,靈魂力量凝聚而成的長劍瞬間消散。
靈魂世界內外,蕭梧桐死死的抓住齊琛的手。
難言的痛苦叫人什麼都無法思考。
可蕭梧桐不但要思考,還要凝聚精神,去控制著自己那半個被切割下的靈魂,讓其深深地進入到齊琛靈魂的所有裂縫之中。
純白的靈魂被灰色的霧氣連結,那些巨大的裂縫,那些連線著靈魂裂縫的細小絲線被霧氣包裹,乍一看,那些裂縫竟然變得細小起來。
痛處越發強烈。
融入齊琛靈魂的那小半靈魂上的意識,正被緩慢的磨滅,他的精神在消磨與痛苦之中來回徘徊。
可即便如此,意識也不能從那小半靈魂中撤離。
靈魂的修復需要最精密的操作,他不能有任何分心。
分裂,消磨,補充。
蕭梧桐咬住下唇,將身上的痛苦全然忘記,眼中只有齊琛。
師兄……
師兄……
他輕輕的念著,這聲音一下又一下在心頭迴旋,竟緩緩的將那些痛苦壓下。
只有齊琛。
乳白色的靈魂緩緩癒合,灰濛濛的靈魂凝固在那些裂縫之中,緊密的將那些破碎的靈魂粘合,固定。
他成功了。
蕭梧桐眼神渙散,他死死的抱住齊琛,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聯絡將他於男人連接起來。
他能夠感受到男人所有感覺,他與他融為一體。
轟!
忽的,軍艦猛烈的晃動起來,劇烈的震顫竟是瞬間將精神不穩的蕭梧桐從靈魂世界震顫出去。
他豁然睜開眼,卻發現醫療兵正試圖將他與齊琛分開。
靈力的回還在兩人的手掌之間流轉,蕭梧桐冷眼看向身旁:“外面怎麼回事。”
“暴君被復活了!”醫療兵反射性的回答,“我們正在撤退中。”
“我問的是,為什麼如此吵!”
“師兄需要安靜的環境,不知道嗎!”
他分明沒有半分情緒,醫療兵們卻半點其他念頭都沒有,就像面對至高無上的君主一般,立即回答。
“暴君正在攻擊,我們沒有辦法保持安靜!”
少年定定的看著他,扭頭看向舷窗之外。
漆黑的機甲正在宇宙中大展神威。
蕭梧桐冷眼看著。
那龐然大物衝入艦隊之中,將整個軍部從左面驅趕到右面,從上面驅趕到下面,攪得不得安寧。
火光在宇宙之中綻放,而後快速的熄滅,無論是星盜還是聯盟,無一能從那之中逃出去。
沈祺沒有猜錯,這的確是三千年,曾經叱吒整個宇宙的機甲,操作著這機甲的人,也的確眾人熟知。
可那不是暴君。
不是統治了整個宇宙,給所有物種帶來同樣黑暗的宇宙暴君。
因為三千年前,那個宇宙暴君早就已經被炸成了碎末,半點碎片都沒有剩下,又談何復活。
不過是冒充者罷了。
蕭梧桐低下頭,覆在齊琛的胸膛上。
強健有力的心跳聲,令他稍稍安心。
疲憊從靈魂深處湧起。
切割靈魂,對任何存在都是最嚴重的傷勢,不過缺失的那部分靈魂已經被齊琛所彌補,除了有些疲憊,倒也沒有太大的問題。
現在,他應當去休息休息,來穩固自己的靈魂。
可總有些事情,是必須去做的。
比如說,處理掉那些從三千年前便遺留下來的隱患。
少年站起身,沉默的看著醫療兵湧上來接替了他的位置。
所有的軍艦都在快速的外逃中,試圖避開發狂的暴君機甲,逃生的念頭使得每個人都無暇顧及到身旁的存在。
自然也沒人看到有個少年,一路走進了指揮室。
齊琛尚且在昏迷之中,第九軍暫時由查爾斯副官掌控,他知道蕭梧桐在齊琛心中的地位,自己又對少年相當有好感,因此當蕭梧桐進來的時候,他只是抬頭瞥了一眼,也沒有說些什麼。
蕭梧桐目不斜視,看向前方。
聯盟軍艦的反應很快,指揮得當,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已經逃出了一段距離。
最先受災的卻是屠狼星盜團。
金色薄膜向外擴散之時,便是他們最先受到衝擊,又缺乏統一有效的指揮,面對暴君機甲根本沒有抵抗力,瞬間落敗。
某種程度上來說,星盜是在給聯盟防災,可這並不能持續多久。
暴君機甲簡直就像是怪物,處理過身周的飛艇,便直接衝到了軍艦旁邊。
符的光芒閃過,軍艦瞬間爆炸。
“不能一味逃跑!”查爾斯副官沉聲道,“蒙戈圖格元帥,我們需要切實有效的計劃!”
“不用。”
蕭梧桐忽的開口。
他的聲音冰冷而死寂帶著徹骨的寒意。
眾人頓時將目光落在少年身上。
蕭梧桐抬起了手。
明亮的光芒在指尖凝聚。
那手指遙遙的指向陵墓,指向那指揮室內的沈祺。
手指彈動,靈光脫體而出。
流光穿過軍艦的外殼,飛入宇宙,在那漆黑的宇宙中格外明顯。
眾人的注意力順著那流光看了過去。
那流光在眾目睽睽之下朝著陵墓的指揮室而去,目標直指發狂的沈祺。
正在屠殺中的暴君機甲行動迅速,瞬間便衝到了那流光之後,伸手便去阻擋。
可惜沒有任何用處。
蕭梧桐微微勾了手指,流光立刻換了個方向,頃刻間繞過暴君機甲,朝著其身後衝去。
少年面色冷凝,唇角勾起,彎彎的眼眸裡卻藏著十足的漠然。
他想取誰的性命,那麼誰都無法逃脫。
他就是這世界的統治者。
流光彷彿死神的號召,那暴君機甲使出了無數眼花繚亂的動作,卻仍舊無法捕捉到分毫。
就如同死神落下的鐮刀,沒有任何存在能阻擋其落下。
沈祺手腳發冷,頭腦發熱。
他的手放在陵墓的控制臺上,腦袋裡仍舊連結著暴君機甲,情緒還沉浸在殺戮之中。
強大的力量令他如痴如醉。
甚至到此時,他也在自如的操縱這個被復活的死人,去攻擊,去殺戮。
就是無法阻擋那流光。
陵墓厚重的外殼彷彿成了擺設,流光在舷窗上停留不到半秒,便已經穿了過來。
空氣被極速的抽空,沈祺的目光卻死死的凝固在那流光之上。
為什麼阻擋不了?
難不成……
死亡的恐懼,終於從心底泛起,傳到四肢的末端。
我要死了嗎?
他如此想著。
那些久遠的過往,無法抗拒的浮上心頭。
那個為了地位拋棄母親的父親,那個絕望到拿起屠刀殺了姐姐的母親,那個死於非命的無辜繼母或是姨母,還有……
還有那個他無比憎恨,也應當憎恨他卻莫名其妙對自己傾盡心力的兄長。
沈蕭啊……
那張並不英俊,也並不突出的面孔在腦海中浮現。
他的父母殺了沈蕭的父母,沈蕭又殺了他的父母。
但是為什麼,他要對他這麼好呢?
他們之間應當,只有憎恨啊?
流光在眼底越發的明亮,沈祺卻動也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死亡的恐懼逐漸覆蓋了他的所有感受,整個人生都在腦海中留過了一邊,終於只剩下一句話。
哥,救我——
沒有父母,沒有星盜團,沒有變得強大,沒有統治世界。
只有沈蕭,他的兄長。
可是沈蕭永遠聽不到他的話了。
流光沒入眉心。
那些色彩斑斕的畫面驟然破碎,如同電影散場,那承載著某個或激情或感動或悲傷或歡樂故事的螢幕暗淡下來。
最終只剩一片漆黑。
暴君機甲的動作戛然而止,猶如廢鐵一般在宇宙中飄蕩。
監控器透過陵墓舷窗,將裡面的景象一五一十的傳遞了過來。
沈祺的身體,緩慢的向後倒去。
他瞪大眼睛,那雙與沈蕭極為相似卻非常年輕的面孔,尚且帶著對生命的渴望。
但已是毫無生機。
第九軍主艦中,俘虜區內,驟然響起了撕心裂肺的吼聲。
循聲看去,卻是沈蕭不知何時已經站了起來,衝到邊緣的舷窗,瞪著眼睛向外看。
他的手指死死的摳著牆壁,彷彿要將這面牆壁抓開,然後衝出去。
精英模樣的中年男人彷彿瞬間老了十幾歲。
他的臉上再也看不到那些冷靜與高深,那些曾經萬分重視的形象,在此時完全被拋棄。
有士兵走了過來,試圖讓這個星盜頭子老實一點,可方一走進,卻被對方拽住了領子。
“我要見齊琛。”男人的臉上一片冰寒,他的聲音猶如從深淵地獄裡爬出的惡鬼,怨恨和憤怒幾乎滿溢而出。
這份寒意就是身經百戰的第九軍士兵,一時之間也難以抵抗:“元帥身負重傷,正在昏迷中。”
“那就叫你們的副官來,誰能管事誰就來!”
現在這個情況,誰都沒有空來管這些投降的俘虜。
要知道,他們正在面對的可是暴君!
宇宙暴君啊!
可士兵竟被硬生生的駭住了,一時不慎被搶走了身上的通訊器。
查爾斯副官正密切的關注著眼前的形式,通訊器卻響了起來,他看也不看便點了開來,映入眼簾的卻並非第九軍的士兵,而是剛剛投降的星盜。
莫不是星盜暴動了!?
副官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
“給我一臺機甲,我要出去。”沈蕭冷靜的聲音順著電路傳了過來。
“這不可能。”副官想也不想便要回絕。
可此時蕭梧桐卻看了過去:“答應他吧。”
查爾斯副官詫異的抬頭看去,少年正好回頭看了過來。
他再一次說道:“答應他吧。”
“你知道那是誰嗎?”查爾斯副官不由得提高音量。
他知道自家元帥很喜歡少年,自己也樂意在不少的事情上給少年讓步。
可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們和星盜的戰爭還沒有完全結束呢!更有一個疑似星盜團長的傢伙,復活了宇宙暴君!
正在爭執著,忽的四方傳來驚呼聲。
兩人顧不得在這方面爭吵立刻扭頭看去。
監控螢幕事無巨細的將陵墓指揮室內的一切映了出來。
那寬敞華美的指揮室,早已因為亂竄的氣流而亂七八糟,那些點燃的油燈已是熄滅,剩下的燈光忽明忽暗,在閃爍著的紅色警示燈中,有種詭異而陰森的感覺。
這片混亂之中,沈祺安靜的躺著。
不,並不安靜。
他的手指忽的動了動。
緊接著,整個身體開始劇烈的抽搐。
四肢詭異的顫動著,有時高高抬起,然後重重的摔在地上,有時便只在地面上胡亂的滑動著,軀體不停的彈動,像第一次掌控身體的人在學習站立。
可他的表情仍然僵硬而毫無生機,眉心還殘留著那流光穿過去之後的小小黑洞。
無端的恐懼湧上心頭。
眾人皆是屏住呼吸,凝神去看。
那些怪異的舉動在某個時刻驟然停止,沈祺僵硬的躺在地上,忽然直挺挺的坐了起來。
沒有用手臂借力,沒有任何的輔助,就是單純依靠著腰部的力量坐起,然後曲起雙腿站立。
那不是正常人的舉動。
沈祺已經死了,他不可能再站起來。
那張毫無生機的面孔扭轉過來,直勾勾的盯著螢幕,覆蓋著一層死灰色的面孔冰冷而醜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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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一字一句,僵硬至極,而在那男性化的聲音之中,隱隱摻雜著低沉的女聲,“我是新的君主。”
“我將繼承暴君的遺志。”
“永遠統治這個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