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斜陽用拳頭擦去嘴角溢位的殷紅鮮血，抬頭望著太史公沉聲道：“燕京一中那個女校長，我已經如約將她送進了醫院，寶杵勁氣入體，三個月內她應該是沒法回到學校裡了。紅色跑車的主人我也按照你的要求試著去劫殺了，最後雖然沒殺成，卻也做到了全力以赴四個字。太史公，雖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但是該我做的事情我都不折不扣的全部做完，我們這樁見不得光的骯髒交易已經結束，你還想怎樣？”
太史公緩緩收刀，微笑著向他伸出左手，一身滔天氣焰逐漸散去，又變回了之前那個氣態儒雅，春風拂面的普通老人。張斜陽猶豫了一下，接受了太史公釋放的善意，藉著他的手勁從地上站了起來。
“別誤會，你這樣的寶貝不榨完最後一滴價值誰捨得毀屍滅跡？我來是想和你談一樁新的生意。”太史公解釋道。
“免談。”張斜陽想都沒想，果斷拒絕。
太史公奇怪道：“你這樣的亡命之徒，也會嫌錢多麼？”
張斜陽搖頭道：“最近掙得錢已經夠用了，精打細算的話能撐上小半年。錢，我當然想掙，哪怕那是不義之財！為了夏冰，再傷天害理的事情我也願意去沾，大不了死後下阿鼻地獄永世不得輪迴。但是在不缺錢的情況下還做那些昧良心的腌臢事，我怕會遭天譴。”
太史公哈哈大笑：“說的好像你現在收手就不會遭受天譴一樣。張斜陽，你我都心知肚明，你這一生心境有垢，夏冰就是你最大的破綻與心魔。不破境還好，大不了做那宗師之下第一人，一旦哪天你想不開，痴心妄想企圖更上一層樓做那高高在上的一代宗師———必遭天譴！”
張斜陽苦笑一聲：“這話不假。”
太史公勸道：“我替你感到可惜啊。說實話，你的天資根骨遠勝於我，如果再給你二十年的時間慢慢雕琢，將那份武道心境打磨得徹底圓潤無垢，不說勝過我，打個平手應該是沒有問題。你現在最大的麻煩是不肯打破心中這道枷鎖……張斜陽啊張斜陽，要麼和你師傅那樣成為得道高僧立地成佛，要麼像我這樣不管不顧徹底入魔。像你這樣夾在中間，不魔不佛的，我看啊，早晚有一天要走火入魔。”
張斜陽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太史公，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在做什麼，但是我能隱約猜到你想下一盤驚天大棋，屆時整個燕京都是你的棋盤，不管我還是林洛神，說到底也只是你手中一枚隨時可以拋棄的棋子。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願意拋頭露面，要將這些髒活交給我來出面完成，也許你在忌憚什麼，也許你只是習慣了躲在重重帷幕後面操縱他人的人生，也許這些只是你的障眼法，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棄徒張斜陽，哪怕離開了少林，也有可以為之堅持一生的東西。請回吧，我就不留你吃飯了，堂堂太史先生應該不差我這一口粗茶淡飯。”
張斜陽轉身，拉開木質房門，不出意外夏冰已經準備好了一桌乾淨清爽的飯菜在等著自己。
太史公的聲音從他身後響起：“錢，你可以不要。道，你儘管去堅持。但是……那女孩的病你也不想治了麼？”
張斜陽豁然轉身，死死盯住了太史公，一個字一個字的從牙縫裡嗑了出來：“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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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公推了推眼鏡，鏡片上反射出一道耀眼亮光：“你沒有聽錯，我是說我可以治好她的病。我承認我不是什麼好人，但是我想太史公這塊招牌至少在信譽上應該是可以保證的。我這人一向重諾，為了兌現對某個已經死掉棋子的承諾一口氣毀了聯邦三個縣的這個傳言你應該聽過。從我嘴裡冒出來的話，不說一言九鼎重若千斤，但還是值點錢的。”
“你有多少把握？”
“剛才我粗淺觀察了那個小姑娘的情況，不敢說百分之百打包票的話，應該有至少六成的希望吧，而且就算最後真的沒能徹底治好她的病症，最差也能做到讓她多活兩年。”
張斜陽陷入了思考之中。如果太史公拍著胸脯大包大攬，張斜陽反倒不信。現在他說希望只有六成，那這句話的可信度應該極高。
張斜陽沉默許久，終於給出了一個讓太史公展顏開懷的答案：“要是發現你在騙我，天涯海角，誓殺之！一年殺不了你，我就殺十年。十年殺不了你，我就殺百年。到時候你已經入土的話，我就將這筆帳算到你的子女身上，說到做到。”
……
……
賈天機十分不能理解一直挺大將風範的趙青魚同學為啥突然變成了斤斤計較、虛榮心爆表的小女人，這畫風不對啊。想不明白就不去想，心寬體胖嘛，他對著趙青魚說道：“你陪我買了衣服，作為回報，我請你吃飯吧，我保證，比你之前吃的任何東西都好吃。”
趙青魚一臉傲嬌：“我口味可是很挑的哦，可不是東西貴就能打動我的。”
賈天機笑道：“我這樣的窮B，想一擲千金博美人一笑也沒那票子啊。”
呵呵，就巴山楚水川菜館小廚子那二兩貨的水平你都能吃得這麼開心，我要是帶你去沙縣大酒店走上一遭還不得把你幸福到暈過去？
……
熟悉的老街，熟悉的招牌，熟悉的磨砂門，熟悉的六張桌子和熟悉的老人。
沙縣。
老店主依然在不溫不火的耐心擦著那幾張桌子，這事兒他做了一輩子，並且以後還會繼續做下去。
賈天機推門而入，隔了老遠就開始大叫：“老闆，給我來兩份雞腿飯，老規矩，多加雞腿多加飯！”
老店主抬頭，看到賈天機的時候他先是愣了一下，想了半天腦海中才將這個西裝革履看起來挺上層人士的傢伙和一個月前那個蓬頭垢面耷拉著涼鞋，全身上下只有10塊錢的窮B聯絡在了一起。
他爽朗大笑道：“客人，好久不見啊，看起來客人在燕京混得還不錯嘛，這套衣服得好幾萬吧？這女娃娃看著也體面，很有氣質哇，女朋友麼？”
“喂喂喂，老爺子，人家堂堂白富美可不是我這臭叼絲能追得到的啊，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啊。”
老店主愣了一下，瞥了眼含羞低頭的趙青魚，頓時心如明鏡，豪邁大笑，神助攻道：“別騙我了，只有最喜歡你的女孩子才願意跟著你來吃十塊錢一碗的雞腿飯啊！老朽我雖然歲數大了，這對眼珠子可還沒瞎吶，心裡亮堂著呢！”
賈天機無奈道：“上次見面的時候還沒感覺您老人家有這麼八卦啊！”
老店主對這個曾經出手幫助過他的小夥子很有好感，很是熱情洋溢的拍了拍賈天機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小夥子，老人家我是過來人啊，我很清楚的知道當一個女孩子真心喜歡你時是什麼樣子。當她們喜歡你的時候，哪怕捂著嘴巴，喜歡這兩個字也會從眼睛裡跑出來的啊！聽我一句，遇到那樣的姑娘一定要抓住，該下手時就下手，該下吊時就下吊！千萬不要等你垂垂老矣的時候才守著對方的照片在黃昏下默默嘆息流淚啊！”
“喂喂喂，不要把愛情這麼高大上的事情說的這麼流氓好不好，你就是一個做雞腿飯的死老頭啊，知道什麼是愛情麼！”
老店主的目光頓時幽深了起來：“這年頭，誰還沒點故事呢？這家沙縣小店，就是那時我和她共同的結晶啊。”
賈天機終於知道為什麼上次丁無道代表星宿科技公司想要收購這間小店的時候出了那樣的高價都被老爺子拒絕了，人就是這樣一種奇怪的動物，一旦涉及到情感，瞬間就會變得盲目而失去理性。
賈天機看著老店主稀稀疏疏的幾根頭髮笑道：“實在難以想象您這樣的人物也會經歷什麼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老店主憤怒了起來：“雖然老朽現在老了，但是我當年也是殺傷力十足，花一樣的美男子啊。”
賈天機調侃道：“老人家，你當年是怎麼追姑娘的？對人家女孩子說只要嫁給我，就天天給你做雞腿飯吃麼？”
老店主自己也笑了，一邊熟練的切菜配菜，一邊道：“那時我還沒有開這家小店，不客氣的說，老朽年輕那會兒長得真挺帥的！大家都說我是花一樣的美男子呢，倒追我的姑娘能從燕京排到總督府，可是我一個看不上……不準笑！”
賈天機強忍著笑意，問道：“那您這個花一樣的美男字當初是怎麼和那個幸運的姑娘走到一起的呢？”
老店主切菜的手停了幾秒，臉上寫滿了一種叫回憶的東西，良久，緩緩道：“那次她過生日，一個人都沒請，就請了我。我給她唱了生日歌，她開始許願，許完願後我們一起吹滅了蠟燭，沒有任何新意的俗套流程。然後……在她吃蛋糕時，突然吃到一枚鑽戒，她害羞的對我說：‘我願意嫁給你。’後來我們就順理成章的在一起了。”
賈天機頓時起鬨道：“雖然很俗套，可還是覺得很浪漫啊！不過老爺子，你剛才不是跟我吹噓說你這個殺傷力十足、花一樣的美男子看不上那些姑娘們的嘛？”
老店主抬頭，昏黃的眼珠中填滿了溫柔，彷彿又回到了幾十年前的那次只有兩個人的生日晚宴，嘆息道：“可是……即便是我，也無法拒絕一個自己掏錢買鑽戒藏在蛋糕裡的女孩子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