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希,你後悔嗎?
不。
為什麼?你都已經傷成這樣了!
因為愛。
……你真傻!
不,我是聰明的。因為選擇愛總比選擇恨要來的幸福!不是嗎?
“住手!”
南希穿著諾大的病號服,臉色慘白的站在門口。她的額頭上還掛著因為疼痛而滲出的細密汗珠。
凌宇看了一眼南希,不甘心的放開安平的衣領。
他怒視著安平,發狠的質問著安平。
“你怎麼不關門呢?!”
安平攤開雙手一臉無辜的樣子說道:“我怕門鈴響了再去開門,太麻煩。果然,人都到齊了!”
安平說這話時一直盯著南希看。自己竟然傷她傷的這麼深!安平,你真該死!安平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他不再看南希而是故作悠閒地坐在了沙發上。
安平端起剛剛放下不久的茶杯絲毫沒有了剛才緊張的神色。他淡然的開口說道:“既然都來了那就坐吧。真難得,我這‘死人呆的地方’竟然會有這麼多活人出現。呵,一個個來的可真全!”
安平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不斷飄向一臉怒氣的凌宇。他在隱忍,因為有南希在所以他不敢輕舉妄動。真可笑,這個花花公子什麼時候也學會痴情這一說法了。想當初,他和許冰……
安平想到這裡不再沉默,他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南希,語氣輕柔。
“坐吧。”
南希也不再堅持,畢竟自己身體還有些虛弱加上這麼一折騰確實也有些頂不住了。她拉著蘇玉坐在了對面的沙發上。南希的臉上除了憔悴看不出一絲別樣的變化。這是大家包括蘇玉在內第一次看見如此平靜的南希。
沉默半晌,屋子裡面安靜的除了視窗那竹子風鈴的響動外根本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安平……”南希的聲音開始變的沙啞起來,額頭上的汗珠也縝密了起來。
“南希,你是不是不舒服?你先回去吧!我能解決!”凌宇擔心的看著南希說道。
南希搖了搖頭,“我沒事。而且這是我跟他之間的事情,和你沒有關係。我不需要你幫我解決。你要真是為我考慮想幫我解決點什麼事情,那就請你在我們接下來的談話中不要插嘴。”
南希的話硬生生的把凌宇的怒氣給壓了回去。他不是不想,他是不能。凌宇只好一言不發的乖乖坐在一旁,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讓人心疼又憐惜。
“安平,我們交換條件吧!我已經付出了我所有的,你也得到了你想要的。我們互相放手吧。你要遵守約定幫助凌宇坐上當家人的位置。我不會讓凌宇再糾纏你。我們互不相欠!你覺得這筆交易怎麼樣?還合算吧!”
安平還沒有說話,被南希勒令閉嘴的凌宇倒是忍不住開了口。他一直都沒有想過南希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為什麼?南希這個傻瓜!全世界最傻的傻瓜!為什麼要愛上像我這樣的一個人渣?
為什麼要讓我得到從來沒擁有過的愛,從來沒擁有過的幸福?我不想回頭,不想繼續把厄運帶給我身邊的人!他愛母親,母親慘死街頭;愛父親,父親棄他而去;愛左雨桐這個給了自己母愛的女人,卻換來一場陰謀中的無聲欺騙。
他愛許冰,許冰就死在自己懷裡;愛南希,南希……
“南希……”
“你別說話!”
南希的話不是警告不是威脅而是命令,是她為凌宇付出的這一切而換來的權利。
這一次,凌宇是真的欠了她的。而且這債,他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安平對上南希堅毅的眼神,繼而沒有說話點了點頭。他所羨慕凌宇的正是他擁有了這份別人永遠無法比擬的愛。為什麼幸福總是你的?為什麼真心總是與我無關?
安平站起身,轉身走上樓梯上了樓。他用背影留給兩個兄弟一句話。
“慕楓,凌宇,祝你們幸福。…...不送!”
他以為這是他們最終的訣別贈言。
戲終人散場,曲終人斷腸。
安平看向樓下四個人走出他這‘死人別墅’的時候,眼角終有一顆淚滑下。微風吹過,窗外的樹隨風飄搖。安平就像這樹一樣沒有依靠。安平合上雙眼,自己一直追隨的家究竟在哪?
“看啊,看啊,又是那個書呆子少爺!”
“什麼書呆子,聽說是個有錢家的少爺!”
“是嗎?有錢有什麼用!你看他呆頭呆腦那樣,保不齊以後就是個傻子!”
“不能吧,聽說這小少爺學習好著呢!”
“學習好有什麼用,老爺不照樣不待見他!天天就會看書,連動動不動一下。那天我去收拾房間他要不說話我都沒看到人。你說這孩子是不是被什麼給附了身了?怎麼一臉不長壽的樣子,看著怪瘮人的。”
飯後,小安平拉住管家的衣角小聲地說著什麼。
“少爺,您怎麼了?我這年紀大了,你聲音小我聽不見的。”管家蹲下身子看著小安平,慈眉善目。
“管家爺爺,為什麼他們都說我是傻子啊?還說我被什麼東西附身了所以父親討厭我。父親討厭我嗎?管家爺爺。”小安平的聲音還很稚嫩,他很害怕。父親在的時候他都不敢大聲說話的,生怕討了父親的厭煩。
管家笑著揉了揉小安平小小的腦瓜,“少爺,你不要聽別人怎麼說。他們那是在嫉妒你。小少爺天資聰穎,成績也一直保持著第一名,老爺怎麼會不喜歡你呢?老爺只是為了小少爺的將來稍微嚴厲了些。老爺是很愛小少爺的。”
“真的嗎?真的嗎管家爺爺!”那是安平從小到大眼神中第一次冒出的異樣光彩。也唯有那一次,安平真的相信。在如今這個年代裡,像自己出生的這種被迫轉型的傳統家族,還有親情二字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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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此後在安平的世界裡再也沒有了彩色的概念。他的生活只有低暗的灰色和永遠不入流卻不褪卻過時的黑色。
“安平,這次考試成績如何?”
“父親,我是全校第一名。”
“嗯。”
“安平,我聽說你們最近好像有個全國競賽的成績下來了。”
“父親,我拿到了第一名。”
“第一名有幾個人?”
“父親,就我一個。”
“嗯。”
“安平,你要記住。你是安家的人,就要永遠把安家的名氣帶出去!在你的字典裡不應該有第一以外的字眼。”
“是,父親。”
難道?你就不能誇我一句嗎?或者,在你的臉上看到一絲喜悅!哪怕是一丁點驕傲的表情!我贏得只有第一沒有掌聲。
“安平,你要考大學了。想好要考哪裡了嗎?”
“父親,我打算出國留學。”
“嗯……”
那是安平第一次體會到了自由,可是他從未快樂過,他的心永遠都被安家束縛著。對他來說跟沒有就沒有所謂的自由,根本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自由。
我們總是在悄無聲息裡就被生活所禁錮了。我們被禁錮著,甚至沒有一絲可以反抗的希望和指令。就這樣被封鎖,在這鋼筋水泥所創造出來的世界,在這無形的封鎖線裡慢慢消亡,慢慢無聲殆盡。
安平站在窗前一動不動,那些聲音每天每夜都在腦海裡迴響。那是詛咒,是禁錮自己的牢籠,自己掙脫不去只能無聲等待。也許死亡才是真正的解放。那些封鎖自己的咒語依然不是最大的噩夢,最大的噩夢是自己無法追逐的人生。
凌宇,你的幸運在於,你經歷了世界上最大的不幸,然後迎接了命運中幸運之神的降臨。而我,我的不幸在於,我經歷了別人眼中所謂的一切幸運,然後失去了命運之神應給予我的眷顧。
失之交臂本不該是我卻是我,難道不是命運的一開始我們就錯了嗎?
相愛這件事本沒有錯,錯的是愛情本身。
病房裡,蘇玉問南希
“南希,你後悔嗎?”
“不。”
“為什麼?你都已經傷成這樣了!”
“因為愛。”
“……你真傻!”
“不,我是聰明的。因為選擇愛總比選擇恨要來的幸福!不是嗎?”
南希笑了,她也問蘇玉
“那你呢?後悔嗎?
“不。”
“為什麼?咱們倆的性質不同,慕楓這明顯是在利用你滿足他的好勝心。不會你也是因為愛吧?”
蘇玉搖搖頭,“不,不是的。我是因為……不能愛……”
命運如果註定了愛情,我們便失去了申訴的權利。我們只能選擇愛情的沉默或者死亡,無權選擇它的重生和希望。我不知道在這個社會裡誰比誰更骯髒,誰讓誰更絕望。
我只知道我累了,累的沒有了去愛的勇氣也累的沒有想愛的小心機。如果可以,我多想成為一隻自由自在的水母,就那樣在蔚藍的大海里遨遊著,永遠不會悲傷也永遠不會絕望。
水母是本就沒有心臟,而我,是再也不想擁有,這顆還在讓我呼吸讓我生存的心臟。為什麼?因為有它,活的太疼!愛情的奇蹟果然只是適合來說說而已。我們的愛,無緣於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