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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種後宮叫德妃.3_第九章 四阿哥認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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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裡頭的人,則忙著給宜妃送禮道喜,永和宮這邊也沒落下,嵐琪因為身體好,親自來登門賀喜,倒讓宜妃玩笑說:“你挺著肚子來做什麼,坐坐就回去吧,我這裡可已經撤了產房,你要生了沒人給你接生的。”

屋內一陣歡笑,妃嬪們說她倆福氣好,宜妃則勸嵐琪多走動走動,說她後幾個月每天繞著翊坤宮走大半個時辰,這一次生九阿哥很順利,都沒吃什麼苦頭。

這些道理嵐琪也懂,見宜妃熱情便都笑著答應,本也不打算坐多久,可才想著要告辭離開,外頭又有客人到,竟是溫貴妃親自來了,尊卑有別,女人們紛紛迎出去行禮。

溫貴妃大腹便便地進來,瞧見嵐琪在一旁,臉上竟不大好看,語氣總算客氣:“德妃也來了?”

“嬪妾來賀喜宜妃生了九阿哥。”嵐琪謙和地說,側身讓道請貴妃先行,溫貴妃也沒再寒暄,徑直進門去與宜妃說幾句話,大家都不過是場面上的客氣。溫貴妃坐不多久就離開了,嵐琪等她走遠,也含笑告辭。

等她們都走了,留下的人才七嘴八舌議論開,敬嬪冷笑說:“娘娘瞧見溫貴妃臉上的怨氣了嗎?一定是為了昨晚皇上去永和宮不高興,從前瞧貴妃對德妃可親熱了,今天這模樣,嬪妾還是頭一回瞧見。”

邊上另有人說:“宜妃娘娘生九阿哥,辛苦的人還沒不高興,溫貴妃生哪門子氣?”

宜妃笑而不語,聽了半天閒話,她們也不敢打擾產婦休息,紛紛散了。惠妃那兒直到傍晚才來看了眼,只因大阿哥發燒,她顧不過來,進門也只遠遠離著和宜妃說幾句。宜妃則對她說:“姐姐留心看看,今天溫貴妃來,滿面的怨氣,您小心別惹了她。”

宜妃說這樣的話,卻不知寶雲就跟在惠妃身後,弄得惠妃好生尷尬,只冷冷說:“妹妹自己保重,這幾日我要去照顧大阿哥,不能來看你,有什麼事讓桃紅來找我。”便半字不提什麼溫貴妃的事,板著臉就走了。

桃紅送了客才回來說:“主子方才那些話,奴婢看惠妃娘娘該是顧著寶雲在身邊,才沒理會您,惠妃娘娘總要顧著些寶雲的。”

宜妃真沒想到這些,可也不在乎,只管讓乳母把九阿哥抱來給她看,歡歡喜喜地說:“有兒萬事足,我管她們那麼多做什麼。”但說著又不免感慨,“我都不知道胤祺小時候什麼模樣,一天也沒抱過看過,你說往後胤祺他能不能知道自己有個親兄弟?”

桃紅道:“自然會懂的,主子不知道嗎?四阿哥他已經曉得自己的生母是德妃娘娘了。”

宜妃這邊的確沒聽過這件事,忙細細地問桃紅,桃紅也是這兩天才聽說的,具體的都不清楚。宮裡頭各種傳說都有,但看承乾宮安安生生,好像也沒出什麼事,只是好些日子不見人,都說四阿哥很久沒出門了。

“算起來,我的福氣不比烏雅氏薄。”宜妃哼笑,“原先就她有兩個兒子,比誰都得意,現下我也有兩個兒子了,不論如何胤祺總歸還是我的,她敢去要四阿哥嗎?”

桃紅不語,這點驕傲也不過分,且讓宜妃高興一陣子吧。

幾日後,皇帝來翊坤宮看望宜妃母子,到底是自己的兒子,玄燁沒有不歡喜的道理,九阿哥賜名胤禟,賞賜宜妃珠寶首飾無數,頗有寵妃之風。六宮都羨慕她福氣好,之後便等著看永和宮什麼造化,德妃這一胎也很安穩,若是再得男,一個人連生三子,才真正是風頭無兩。

相形之下,鹹福宮總是被忽略的,皇帝前些日子忙講學,近些日子總去看宜妃,當中偶爾一天也跑去陪德妃。溫貴妃在這宮裡,不知怎麼就成了可有可無的人,平日也沒有妃嬪會主動上門去看她,日子便是一天天在家裡看著冬雲她們幾張臉熬的。

覺禪貴人偶爾來陪伴,溫貴妃總是說些訴苦的話,這天更是挺著肚子主動來找覺禪氏,痛苦地問她:“皇上是不是把我給忘了?你們叫我不要折騰,我聽了,可是我不折騰,他就徹底想不起我來了,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他喜歡我?”

覺禪氏知道溫貴妃自己心裡什麼都明白,可她不放棄,別人只能陪著折騰,耐下心勸說:“娘娘若熬過這一陣,皇上就知道您的品行,您若急著做些什麼荒唐的事,皇上心裡會怎麼想?您看宜妃,她這幾個月也沒怎麼見駕,要緊的是好好安胎。”

溫貴妃只是嚶嚶哭泣:“比起孩子,我更想他時常來看看我,有了孩子沒有他,要孩子又有什麼意思?”

但在覺禪氏和冬雲的安撫下,溫貴妃再痛苦也咬牙忍住了,不敢做任何引人注目的事,就怕皇帝誤會她在博寵。好在皇帝並非真正忽略他,偶爾一兩次的關切慰問,還足以支撐她堅持到分娩之日。

轉眼便是九月,重陽節敬老,宮裡頭熱鬧了一番,阿哥公主們都在慈寧宮給太皇太后和太后磕頭賀節。久不露面的四阿哥今日也來了,只是一味跟在皇貴妃身邊,對平素親熱的兄弟姐妹們也不似往日那般活潑,甚至略有些排斥。

太皇太后看在眼裡,把他喊到跟前來,慈愛地問些話,但並不提那些事,四阿哥這才漸漸開朗。接著,便有端靜幾個姐姐來拉他去玩耍,孩子們結伴走了。

但因其他妃嬪也在,太皇太后不能和皇貴妃說什麼,就想等一會兒人散了再留她問幾句話。不多久環春和乳母領著六阿哥來磕頭,說德妃今天起來覺得身子懶不想動,不能親自來。太皇太后不會在意,太后則說德妃快生了,是不該到處走,長輩們給胤祚賞了些東西,就讓他找哥哥姐姐去玩。

今日宮外不少王爺福晉也來請安,蘇麻喇嬤嬤準備了精緻的茶點,眾人坐著說些閒話,本十分和樂,且宮裡剛得了小皇子,德妃和溫貴妃又都等著臨盆,一樁樁好事連著,人人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正說得高興時,隱隱聽見孩子的哭聲,孩子們聚在一起免不了嬉鬧,本是派幾個嬤嬤去看看就好的,可卻見四阿哥突然跑回來,徑直跑到皇貴妃跟前,拉了母親的手就說:“額娘,我們回去。”

四阿哥臉上乾乾淨淨,哭的人就不是他,可他不管不顧地糾纏著皇貴妃要走,皇貴妃也只好硬著頭皮向太皇太后和太后告辭,匆匆忙忙把兒子帶回去了。

一時殿內的氣氛有些尷尬,眾人都看得出太皇太后不高興,互相使了眼色,不多久就接二連三地都走了。

瞧著眼面前突然變得空蕩蕩的光景,各人坐席上茶點都還沒怎麼動,太皇太后悽然哼笑:“還是清清靜靜的好。”

太后在旁安撫:“她們也是瞧您不大高興了,怕在這兒惹您生氣,皇額娘消消氣,臣妾去問問孩子們是怎麼回事。”

話音才落,哭聲漸漸近了,便見六阿哥被蘇麻喇嬤嬤領著進來,小家夥跑著撲進太祖母的懷裡,蘇麻喇嬤嬤慢慢跟過來說:“奴婢問了幾位公主怎麼回事,說是玩得好好的,六阿哥來後,一直追著四阿哥說話,但四阿哥總是避開他,最後更是出手推開,六阿哥摔在地上才哭的。沒什麼不高興的事,孩子們不爭不搶,六阿哥就是要黏著四阿哥,可是四阿哥不願理睬。”

太后唏噓:“嵐琪若是知道,可要心疼死了,好好的這是怎麼了,難道是皇貴妃教唆的?”

太皇太后示意太后別說話,拍著懷裡的胤祚哄,小家夥委屈壞了,哭了半天對太祖母說:“四哥現在不喜歡我了,四哥都不跟胤祚玩了。”

“誰會不喜歡胤祚,胤祚那麼乖,胤祚聽太祖母說啊,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可不能動不動就哭……”老祖母慈祥和藹地安撫著,不提誰對誰錯,一點點把話題帶開,轉移孩子的注意力,又吩咐把公主阿哥們再領來,今日都留在她這裡用膳,唯獨不必去請四阿哥來。

等胤祚又歡歡喜喜地跟哥哥姐姐去玩耍,太皇太后才露出幾分沉鬱面色,太后輕聲問:“要不要把皇貴妃單獨找來?”

“我們說,她未必服氣,讓皇帝去問吧。”太皇太后嘆息著,再囑咐蘇麻喇嬤嬤,“晚些時候你親自送胤祚回永和宮,跟嵐琪說幾句,別叫她心裡不自在,現在最不自在的是胤禛,大人們再跟著瞎起鬨,事情就更麻煩。”

等夜裡蘇麻喇嬤嬤送六阿哥回來,嵐琪已多少聽到了些慈寧宮的事,見嬤嬤親自來跟她解釋,她也託嬤嬤回稟太皇太后,說她不在意,畢竟這事兒在大人眼裡不算什麼,可誰也不知道孩子心裡是怎麼想的,眼下胤禛才是受傷的那一個,她會耐心等孩子解開心結。

承乾宮裡,皇貴妃呆呆地坐在床邊看睡著的四阿哥,母子倆回來後,她沒有問兒子在慈寧宮怎麼了,反是青蓮打聽了一些回來告訴她,她本來也猜到,該是胤禛和胤祚鬧矛盾。

“娘娘,您也歇著去吧,奴婢們會照顧好四阿哥。”青蓮來勸發呆的主子,皇貴妃微微晃過神,想了想問:“皇上在哪兒?”

“在乾清宮,皇上今晚沒有翻牌子。”青蓮答,頓了頓又說,“奴婢不該多嘴,可是四阿哥這樣總不大好,明明娘娘您什麼也沒說,外頭人卻都當是您教的。”

“那也沒法子,她們指著我說三道四,總比說四阿哥不好來得強。”皇貴妃嘆一聲,起來扶著青蓮走回去,“該說的話都說了,這孩子心結在哪兒我也不曉得,我說了八百遍絕對不會送他走,可他還是一副隨時提防著會被我送走的模樣,我該怎麼說才好?”

其實青蓮心裡有主意,就是不敢提,侍奉主子洗漱更衣後,還聽見她在嘆氣,一時動了心,便壯膽說:“娘娘想過沒有,讓德妃娘娘和四阿哥說說話?”

皇貴妃霍然看向她,眼睛瞪得大大的,青蓮被嚇了一跳,垂著腦袋說:“奴婢該死,可是娘娘,眼下咱們也沒別的法子是不是?”

皇貴妃很不甘心,可她曉得長此以往對孩子對她都沒好處,如果胤禛就此變了性情,就眼下這模樣,絕對不能有什麼出息,到時候她和皇帝也要為此不和,萬一插手干預,甚至要帶走四阿哥,還有誰能為她做主?

“奴婢說句不該說的,娘娘您若願意和德妃娘娘一起來處理這件事,皇上也會高興的。”青蓮再三勸說,“您放下些架子,德妃娘娘一定感激您。”

“行了。”皇貴妃沒好氣地打斷了青蓮的囉唆,青蓮還以為沒戲了,誰曉得主子卻吩咐她,“過幾天你去請德妃,說我們在御花園偶遇,特地她來或者我去,胤禛都會有戒心的,就在御花園裡碰面吧,我領胤禛去玩耍,讓她看著我們走了,就跟過來。”

皇貴妃能放下架子做這樣的事,嵐琪完全沒有想到。她以為最終會由玄燁出面,或是太皇太后來干預,即便相信皇貴妃一直在努力化解胤禛的心結,可也不敢奢望,她會來找自己想辦法。

那日青蓮來說時,嵐琪直覺得不可思議,青蓮則再三懇求她:“娘娘即將臨盆,本不該勞動您,可主子實在是沒法子,都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德妃娘娘您就受累跑一趟吧。”

嵐琪定下心神說:“你替我回稟娘娘,我這邊幾時都成,要怎麼做要說什麼話,回頭你聽了娘娘的吩咐,再來告訴我。”

青蓮千恩萬謝地走了,沒多久就折回來告訴嵐琪該怎麼做,說皇貴妃唯恐立刻這樣安排四阿哥會更反感,決定隔兩天再說。可之後幾天胤禛有些咳嗽,一直沒能成行。

環春幾人都擔心皇貴妃是不是變卦了,嵐琪卻耐心地一天天等,偶爾玄燁來陪她,因知她和皇貴妃有這份默契,自己完全不干涉,且等她們自行解決,對嵐琪和皇貴妃都給予信任。

日子一晃而過,到這一日承乾宮的宮女來請德妃準備出門,已過了九月中旬。

這下反是環春不讓出門,滿是憂慮地勸主子:“您可隨時隨地要生的,雖然只是去御花園,可若是路上不舒服的話,萬一有什麼閃失就糟了。”

嵐琪不以為意,讓她們給準備換衣裳,心情甚好地說:“你瞧我這肚子還在上頭,孩子好像還沒入盆,太醫也說是月底啊,早著呢。”

環春拗不過,只能給穿戴整齊,左右攙扶簇擁著,用一乘軟轎送到御花園。青蓮已經等在外頭,迎上來攙扶,很客氣地說:“主子領著四阿哥在裡頭玩捉迷藏,一會兒她會離開,請您單獨和四阿哥在一起,說什麼話您自己看著辦就好。就是您身子要緊,如果說不通四阿哥,或是四阿哥跑開了,您也別去追,萬一動了胎氣,豈不是四阿哥的罪過?”

“我有分寸,你告訴娘娘,請她放心。”嵐琪答應著。青蓮就攙扶她從另一個方向走向四阿哥在的地方,立定時,她遠遠地和皇貴妃對望,皇貴妃繃著臉,依舊是滿面的不情願,等青蓮到了跟前,又再看了看這邊的嵐琪,霍然轉身就走了。

“主子,您一定小心啊。”環春很不放心,無奈地留下嵐琪一人,和綠珠幾人也往後退開,眼瞧著她一步步往裡走。綠珠擔心地說:“我怎麼心裡那麼慌?”

嵐琪氣定神閒,慢悠悠往裡頭走,大松樹下四阿哥正埋頭靠在樹幹上,嘴裡唸唸有詞,不等她走近,但見孩子興奮地轉過身,嘴裡喊著:“額娘,我要來找你……”可猛然看到大腹便便的嵐琪站在身後,小家夥立刻呆住了。

“四阿哥,你在找額娘?”嵐琪含笑問,可一聲額娘說出口,突如其來的心痛,讓她變得患得患失,她曉得如果今天讓胤禛討厭了,往後的關係就更不知會變成什麼樣。

“德妃娘娘吉祥。”誰料四阿哥醒過神後,竟是規規矩矩行了禮,起身後又低著頭說,“額娘她大概回去了,那我也要回承乾宮去,德妃娘娘您慢慢逛吧。”

明明聲音還那樣稚嫩可愛,卻說出老練的話,宮裡的規矩皇貴妃教得很好,見人說話的禮貌,胤禛不比兄弟姐妹差,甚至比他們更懂事。可五歲的孩子哪該是這模樣的,他現在渾身都透著避之不及的惶恐,把親孃當惡人一樣防備。

“四阿哥,咱們說說話好嗎?”都到這一步了,嵐琪不打算猶豫,定神說,“六阿哥最喜歡四哥了,可是最近你都不理睬他,六阿哥天天都很不高興,天天問我,為什麼四哥不喜歡他了。四阿哥,你不喜歡弟弟了嗎?”

可不知是被禮儀拘束,德妃娘娘不讓走他不敢走,還是他自己真想留下聽這些話,胤禛腳下稍稍挪動了幾步就站定不動,臉上皺眉頭的樣子簡直和玄燁一模一樣,緊緊抿著嘴唇,看到德妃走向他,不自覺地就朝後退了一步。

而嵐琪看到兒子朝後退,心裡一陣痛,努力撐起笑容,溫柔地問胤禛:“能不能告訴德娘娘,弟弟哪裡做錯了,我讓他改,好不好?”

胤禛卻看著她,突然伸手指她的肚子:“我也是這樣,被娘娘您生出來的是嗎?額娘她也這樣生的小妹妹。”

反叫嵐琪一怔,而肚子裡的小家夥不知道怎麼興奮得亂動,讓她猛然覺得不舒服,喘息也略粗重起來,辛苦地笑著回答:“是啊,四阿哥也是被這樣生下來的。你下個月就生辰了對吧?從前的這個時候,你還在我的肚子裡。”

“所以額娘說,您才是我的額娘。”胤禛放下了手,兩手背在身後,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子,時不時地蹭著地上的泥土,猶豫半天才說,“可是我喜歡我額娘,我不想離開額娘。”

嵐琪忙道:“沒人會帶你走,皇貴妃娘娘那麼愛四阿哥,誰也比不上,是不是?”

“嗯,誰也比不上額娘。”胤禛答應著,倏然抬頭看著嵐琪說,“您也比不上額娘,就像對弟弟來說,誰也比不上您,德妃娘娘您明白我說的話嗎?”

嵐琪雖然心痛,可很欣慰,更感慨兒子這麼聰明,能說出這樣的話,便又稍稍走近孩子,見他不再往後退,她依舊笑著問:“胤禛是不是擔心會被我帶走,才不高興才不理睬弟弟了?要不要德娘娘和你拉鉤,德娘娘一定不會帶你走,胤禛不願去的地方,誰也不會勉強你。”

“可是、可是……”胤禛噘著嘴,很憂慮地看著嵐琪,似乎在腦中組織他要說的話,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我不能跟您拉鉤,我若是和您要好,額娘會吃醋的,額娘會難過,可我不能讓額娘難過。”

嵐琪愕然,原來胤禛的心結不是在是否會被送走,他是擔心皇貴妃會難過。

想想過去的日子,胤禛雖然不知道自己是他的生母,可因為和胤祚要好,對自己很親暱。兄弟倆跟她玩在一起時,也會毫不顧忌地撒嬌痴纏,有時候連嵐琪都恍惚兒子是不是不曾離開過。現在想來,他定是同樣記得這些事,才會反省自己和生母太親近,會惹得養母不悅,這孩子還那麼小,怎麼能想到這麼深這麼細的事?

“德妃娘娘,我不想額娘難過,還有別的哥哥姐姐,您讓胤祚……”

“四阿哥。”嵐琪忽然蹲了下來,對於大腹便便的她而言,這是極吃力的事情,可她不由自主就這麼做了,雙手抱住了胤禛的肩膀,努力笑得溫和又柔軟,“額娘她不會吃醋,額娘反而會因此高興,因為四阿哥是有孝心的孩子,四阿哥知道孝心是什麼嗎?”

胤禛點點頭:“額娘教過。”而他被嵐琪束縛著,卻沒有抵抗,無論如何這些年,德妃娘娘在他心裡一直是很溫柔可親的人。

嵐琪不想說哄孩子的話,很真實地告訴他:“當年為了你能被更好地照顧,才會讓皇貴妃娘娘來照顧你,從那以後,皇貴妃就是四阿哥的額娘了。以後你長大了,就會發現這樣的事很多很平常,現在你怕額娘她會難過,但其實對我們大人來講,這真的不重要,只是四阿哥你還小不明白。”

胤禛果然是聽不大懂,懵懂地看著嵐琪,湊得近了,就看到嵐琪額頭上因為吃力而冒出的汗珠子,小聲地問:“德娘娘,您熱嗎?”

嵐琪則正經地繼續說,更追著兒子的目光要她看著自己:“四阿哥你要知道,誰生你的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誰照顧你誰把你養大,你告訴德娘娘,是誰照顧你的?”

“是我額娘呀。”胤禛很自信地說。

嵐琪笑道:“那就好了,你只要記得這些就好,然後安心做額娘的兒子,做個有孝心的好孩子。像從前那樣開開心心,額娘她就會很高興。你知道嗎?因為你不高興,額娘她也很久沒高興了。現在四阿哥快去找額娘,告訴他你想明白了,你還會和六阿哥好好玩耍,大大方方的,叫額娘別再擔心。”

胤禛猶豫地看著嵐琪,小心翼翼地問:“我真的只要記住額娘就行了嗎?那德妃娘娘您不會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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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嵐琪心裡一陣熱流湧過,竟不知怎麼回答才好,又聽胤禛說:“我喜歡我額娘,可是我也喜歡德妃娘娘,只是你們以前是不一樣的,但是現在為什麼又一樣了?”

嵐琪眼眶溼潤,哄著他說:“我不會難過,只要四阿哥開開心心,我也好,你額娘也好,就都高興。小孩子該做小孩子的事,等你長大了,你再去想這些弄不懂的事好不好?”

胤禛雖然還是不大明白,但是心裡舒服了,就有些高興起來,臉上也露出笑容,禮貌地對嵐琪說:“那我去找額娘了,德妃娘娘,我先走了。”

嵐琪稍稍鬆手,胤禛就跑開了,一陣風似的從臉龐略過,嵐琪才要定下心,肚子卻一陣抽搐,身下溼漉漉的不斷沁出衣衫,她知道該是羊水破了,但身子沉重,再無力站起來,膝下發軟就跌坐了下去。

恰好胤禛回頭想再和德妃娘娘道別,突然看到她摔倒,小家夥立刻奔過來,嵐琪見他回來,忙強撐著笑:“四阿哥快去找額娘,告訴她,德妃娘娘要生小寶寶了。”

胤禛也懂什麼是不舒服,看到德妃臉色如紙滿臉的汗,焦急地問:“德娘娘,您肚子疼嗎?”

嵐琪撐著說沒事,讓他趕緊去找皇貴妃,胤禛再次不安地跑開,可立刻又折回來,拉著嵐琪的手說:“德娘娘,您要好好的。”

一句話說得嵐琪淚流滿面,能得到兒子真心實意的安慰,彷彿身上什麼痛苦都隨之消散,可胤禛看到她哭卻急了,小家夥這才頭也不回地跑開,實則兩邊的人都不遠不近地伺候著,很快就有人來攙扶德妃。嵐琪雖辛苦,但已有產育經驗的她再不會像從前那樣慌亂,還鎮定地對環春幾人說不要著急。

這邊眾人護送德妃回永和宮,早有腿腳快的人跑回來讓準備,等嵐琪被抬回來,一切都已經準備好。皇貴妃也領著四阿哥跟過來,她心裡暗暗後悔不該選這節骨眼兒,德妃萬一有什麼閃失,皇帝就該恨她了。

“四哥。”母子倆還在庭院裡站著,突然聽見嬌滴滴的聲音,胤祚蹦蹦跳跳從邊上跑來,他還是那樣喜歡哥哥,重陽節上的事似乎已經忘了,又似乎有那麼一些擔心,沒有立刻衝上來黏著哥哥,而是很近很近地站著,奶聲奶氣地說,“哥哥你來啦?”

胤禛卻很有哥哥的架勢說他:“你見到我額娘,怎麼不行禮?”

胤祚噘著嘴,不大情願,還是皇貴妃打圓場,說弟弟還小,叫哥哥別那麼嚴肅,但等胤祚笨拙地行了禮,胤禛卻主動拉起他的手說:“德妃娘娘要生小寶寶了,我們去別處等,這裡大人們可忙了,沒空照顧我們。”

胤祚見哥哥又和自己好了,臉上樂得花兒似的,蹦蹦跳跳地跟著四阿哥一起去自己的屋子裡。皇貴妃看著倆孩子小小的身影那樣幸福快活,心裡一面是溫暖甜蜜,一面又不得不感慨悲傷,她沒有福氣生育這樣好的孩子。

沒多久榮妃到了,德妃產育的事也已通報六宮,永和宮裡還沒來得及刨喜坑,太后下旨讓皇貴妃主持,她們便忙碌這些事,而裡頭時不時傳出些訊息,德妃似乎並不大順利。皇貴妃擔心皇帝怪她惹得德妃突然分娩,不免有些心虛,便時不時抱怨:“她這都生到第四個了,怎麼還那麼難?”又問榮妃怎麼樣,榮妃苦笑著說她都不記得了。

而在六宮妃嬪,以及朝廷大臣看來,德妃這一胎生男生女極為重要,若是再得一子且能順利存活,膝下三子扶持,德妃的前途不可限量。如今貴妃一位尚有空缺,便是將來皇貴妃一位,也不見得夠不著,只要皇帝願意,制度規矩又算什麼?且皇貴妃也大有可能來日晉封皇后,皇貴妃膝下養子又是德妃所出,這兩人若聯手,一個出身貴重,一個盛寵不衰,後宮再難有旁人一席之地,佟家在朝廷的勢力也會日益膨脹。

可是皇帝、嵐琪和太皇太后幾人知道,她不論生男生女,都不會留在身邊。孩子出生後就會被送去寧壽宮,原先太皇太后和皇帝還心疼她,問要不要多留一些日子,竟是她自己狠心說:“留下就再難放手了,即便當初是自己要送走四阿哥,可那份撕心裂肺的痛,臣妾一輩子也忘不了。”

是日傍晚,天色將黑時,永和宮裡終於聽見嬰兒啼哭,皇貴妃在偏殿等得已經很不耐煩,嘹亮的哭聲終於把她震醒。而此刻皇帝剛好擺脫了朝務趕過來,才踏進門就聽見哭聲,李公公也興奮地說:“這哭聲真清脆,不知是公主還是阿哥。”

但見綠珠從裡頭歡喜地跑出來,本欲奔向皇貴妃的所在,乍見皇帝在門前,趕緊掉頭奔過來,喜氣洋洋地說:“恭喜皇上,娘娘生了小公主,太醫說母女平安呢。”

玄燁露出喜色,嘴裡嘀咕著:“她平安就好。”才催促綠珠,“快把小公主抱來給朕瞧瞧。”

皇貴妃和榮妃得知聖駕到了,也趕緊出來,前者擔心皇帝問責她今天這件事,幸好小公主順利降生把這茬沖淡了,皇帝不知是不在乎還是沒想起來,只高興地對她們說:“朕又有公主了。”

眾人進門,榮妃進產房去看看嵐琪,皇帝和皇貴妃在外殿等乳母抱來小公主。皇貴妃嘖嘖:“這孩子生得真好,才出生的孩子,怎麼會這麼白白淨淨的?咱們女兒出生時,四阿哥還說妹妹長得醜呢。”

玄燁不免心疼她失去女兒,溫和地說:“公主也是你的孩子。”

皇貴妃一愣,皇帝這句話是皇后才能有的尊榮吧,母儀天下的皇后,是宮中所有皇子公主的嫡母,表哥這樣說,是真心的,還是純粹安撫她?

“你抱抱,朕手重怕弄傷她。”皇帝把襁褓遞給皇貴妃,她小心翼翼地接過來,輕盈玲瓏的小姑娘,甫出生就白白淨淨粉雕玉琢,彷彿天生就是皇家公主的貴氣,她竟禁不住熱淚盈眶,對玄燁說:“今天胤禛又和六阿哥玩在一起了,皇上放心吧。”

玄燁含笑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不用抱著孩子,他才能輕鬆仔細地看閨女,歡喜地說:“這孩子,長得像朕吧?”

皇貴妃才笑:“皇上看著好的就像您,小公主明明像她額娘。”

此刻榮妃出來,面上很是擔憂,回稟道:“皇上,德妃妹妹身子很虛弱,沒和臣妾說幾句話就昏睡過去了,太醫說是早產了幾天,雖然孩子長好了,但胎位不正妹妹她沒少吃苦頭,這一兩個月且要養身體。”

玄燁心中瞭然,便道:“既然如此,小公主留在永和宮恐怕她們照顧不過來,德妃和胤祚身邊都不能缺人手,再往永和宮添人就壞規矩了。”

皇貴妃怔怔地看著皇帝,但聽皇帝說要把小公主送去寧壽宮,更召來乳母嬤嬤一干人,吩咐叮囑後,就讓她們直接把孩子帶走。皇貴妃回過神時才感覺懷裡空蕩蕩的,忍不住說皇帝:“皇上,您不怕德妃傷心嗎?”

玄燁卻道:“她會明白的。”

小公主送去寧壽宮的事很快傳遍六宮。翊坤宮裡宜妃正吃醋皇帝跑去看德妃生產,她自己生九阿哥時皇帝都沒來看一眼,可還沒喝下半碗醋,就聽說公主被抱走了,而且去的也是寧壽宮。

“這是怎麼回事?去年那個孩子那麼孱弱,德妃那麼虛弱都沒說要送走,怎麼今年好端端的把孩子送走了?”宜妃百思不得其解,實在揣摩不透皇帝的心意,拉著桃紅絮絮叨叨地說著,甚至還指責太后貪心,“你說會不會是她養孩子養出癮來了,有了個孫子,再想來個孫女湊一個好?”

桃紅哪裡有什麼主意,只管聽主子絮叨,還忙著準備賀禮,一面提醒她:“您過兩天就出月子了,主子要不要親自去登門道賀?”

“上個月她倒是親自來的,可現在公主被送走了,我去道賀她若不領情,反怨恨我挖苦她可怎麼好?”宜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吩咐桃紅,“你且看看其他人怎麼做,看看惠妃怎麼做。”

而宮中不解此事的,不止宜妃一人,任誰看來都覺得古怪。皇帝一句永和宮裡的人照顧不過來,就把公主送走了,若說是不顧念德妃的感受並不見得,可若是與德妃早就商量過的,送個女娃娃去寧壽宮,能算計什麼?

溫貴妃這邊看著冬雲準備賀禮,她也快生了,肚子越來越大,人生第一次真正經歷產育,越往後越惶恐,這會兒聽說德妃因為產後虛弱公主被送去太后那兒,她便反覆問冬雲:“我若身子弱,皇上是不是也會把我的孩子送走?”

冬雲安撫她幾句,漸漸地溫貴妃又開始嘀咕:“我生的那天,皇上會來嗎?皇貴妃生時他在木蘭圍場,宜妃生時他跑去永和宮了,只有今天他急急忙忙去看德妃母女,那我呢?”

正好覺禪氏帶著香荷過來,她們準備好了禮物,預備隨溫貴妃的一併送過去,進門聽見這句話,冬雲找到救星似的求覺禪氏:“貴人快勸勸娘娘吧。”

覺禪氏心裡無奈,面上則安撫她:“皇上一定會來看您的,您可是第一回生孩子。”

溫貴妃眼中放光,至少到目前為止,覺禪氏應許她的話,還沒有不兌現的,她甚至覺得覺禪氏的預言有幾分神力,聽她這樣說,才算是安心了。

宮裡歡喜了一夜,翌日永和宮更是十分熱鬧,但太后下旨說德妃虛弱,讓妃嬪們不必登門去打擾她休息。眾人只是差遣宮女來送禮,端嬪和布貴人過來幫忙,嵐琪只靜靜地養在屋子裡,外頭有姐妹們替她照應。

這會兒布貴人熱了藥送進來,見嵐琪呆呆地靠坐在窗下,金燦燦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身上,卻不見半點溫暖氣息,嵐琪神情氣質裡透出的幾分淒涼,竟生生把秋日暖陽壓制住。

“怎麼了?”布貴人很擔心,端著藥坐在一旁問,“想女兒了嗎?”

嵐琪淡淡一笑,反問她吃什麼藥,布貴人說是助益惡露排出,她順從地喝下,布貴人擱下藥碗拿帕子給她擦拭,又問了一聲:“是不是想小公主了?”

嵐琪點了點頭,眼角隱隱有淚光,輕聲道:“沒來由地覺得很無奈,有時候會想,我到底是怎麼過日子的?今天醒來時,身上空蕩蕩的,腦袋裡也空蕩蕩的。”

布貴人拿來一碟果脯,挑了一塊碎桃肉遞給嵐琪,她看了看搖頭別過臉,輕聲說:“嘴裡苦澀些,心裡才不苦。”

“我雖心疼你,可也知道,你若言苦,這永和宮外頭多少人要不服氣,多少人的日子要過不下去了。”布貴人嘆息道,“月初安貴人病了一場,太醫院裡不少勢利眼,推脫說忙著幾位娘娘待產,都不盡心去瞧瞧。好好一個人病得可憐,是她身邊的宮女沒法子了,才來求戴妹妹,你知道她是個心善的人,還能不計前嫌地求端嬪想法子,這才有太醫去診脈開藥,戴妹妹去看她一回,回來直嘆氣,說此一時彼一時。”

嵐琪苦笑:“姐姐再瞧瞧我這裡,稍稍咳嗽兩聲,太醫院就聽見了,一個個盯著捧著,生怕有半點閃失。是啊,我若說日子苦,宮裡多少人要活不下去?可是姐姐,我今天心裡,真是不好受。”

布貴人見她眼中含淚,心疼地說:“我不是不讓你說,你心裡不痛快,說出來就好些了。”

“我也不知怎麼了,心裡堵得慌,我什麼都比別人好,皇上待我好,太皇太后待我好,我有兒有女,我到底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可我就是……”嵐琪說著哽咽難語,伏在布貴人懷裡好一陣抽搐。布貴人輕輕撫摸她的背脊想要她順順氣,可自己也無奈地說:“旁人眼裡你那麼完美無瑕,又有誰知道你背後的辛苦。只看著你榮光萬丈,有時候耀眼得連我都無法接近,嵐琪啊,這是不是就叫高處不勝寒?”

嵐琪臉上掛著淚珠,仰臉� ��著布貴人,布貴人溫和地說:“我記得宜妃那會兒坐在寧壽宮門前哭,說她想見見五阿哥,隔天一早又去跪求,鬧得太皇太后都動怒,可你敢嗎?你敢做這樣耍賴的事嗎?對皇上也好,對太皇太后也好,你能豁得出去嗎?我時常想,不只是我們看著你完美,皇上和太皇太后眼裡的你,也許一樣是完美的。你自己一定知道,在皇上面前要乖巧、溫柔、賢惠,不能做任何給皇上添麻煩的事,可你沒有三頭六臂哪能真正面面俱到?所以你只能忍耐,即便遇到自己不情願的事,為了所謂的大局著想,就甘願自己受委屈。從前你是真真正正地溫柔賢惠,現在漸漸地,也開始刻意表現得溫柔賢惠了,是不是?”

“是嗎?”嵐琪怔然,呢喃著布貴人的話,似乎是解開了心中的鬱悶所在。至少這次把女兒送去寧壽宮的事,她心裡是十萬個不情願,可她還是答應了太皇太后答應了玄燁,還大度懂事地說,生下來就把孩子送走,卻沒有一句話是真心實意的。

再想想,即便當時因為她衝動把話說出口,讓太后高興一場,說起來是怕太后不高興,才把這件事定下的,可事實上,她還可以為自己爭取。但太皇太后一句話,玄燁一句話,她就又不由自主地做起那個溫柔賢惠的烏雅嵐琪,硬生生把本來的心意給扼殺了,如今再後悔難過,又有什麼用?

“我們雖然還年輕,可終究不是從前的小姑娘了。”布貴人笑著,伸手擦掉嵐琪的眼淚,“有時候人難免要做些違心的事,就說這宮裡女人們送往迎來的,咱們又有幾次不是端著客氣的?再者宮裡的日子若想過得風生水起,哪有那麼容易。你就看皇貴妃娘娘,你都不記得了吧,早年你還是個常在就得寵那會兒,她嫉妒得瘋了似的,明著折騰你不算,暗地裡還拿端靜來威脅我要我害你。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現在的皇貴妃,根本就是兩個人了。你想想,眼瞧著太皇太后將她束首束尾,她再那樣折騰要怎麼活?當然要變通一些,同樣對我們來說,偶爾變通一些事,也很正常呀。”

嵐琪的心靜下來,破涕而笑道:“姐姐現在可比從前強多了,能說這麼多開解我的話。”

布貴人卻笑:“鍾粹宮挺熱鬧的,端嬪娘娘人緣好,時常有人來串門子,女人們聚在一起說說閒話,我這裡大多還是跟著她們學來的。”

嵐琪的情緒似乎好些了,布貴人讓宮女端水來給她洗臉,收拾妥當後又遞過來蜜餞,她這會兒才算吃了些,布貴人笑她:“月子裡可不敢哭,要壞了眼睛的。”

“不哭了,好好的日子過著,我哭什麼?”嵐琪長長地舒口氣,又說道,“我知道,是我太在乎皇上和太皇太后的感受,而對於眼前我所得到的一切總是心懷感恩,覺得自己何德何能,不知不覺就想做得更好,不給他們添任何麻煩。與其說違心做什麼,不如說是我習慣了這樣去面對,總覺得我是不該也不能違背他們的。”

“但心裡總會有不情願的事,我猜想……”布貴人輕聲問,“把公主送去寧壽宮,不管是不是你的主意,你事先就知道的吧?”

嵐琪點了點頭,布貴人苦笑:“就是啊,我們都說皇上怎麼會那樣對你,一定是和你商量過的。”

“商量過又如何,反正我是不情願的,可這句話,只能對姐姐你說。”嵐琪蜷縮著身子,滿面的無奈,“我多想再爭一爭,我若堅決不答應,皇上會依我,但我就怕那樣他會覺得我不好了,就是這種心態作祟,我才覺得心裡堵得慌。”

布貴人笑道:“這樣的心態才是對的,這些年你哪件事不是守著分寸來的?你可別忘記,伴君如伴虎。”

嵐琪渾身一震,可不是嗎?關起門拉起帳子,她和玄燁是兒女情長,是可以嬉笑打鬧的小夫妻,可大是大非上,哪怕就只是走出這寢殿的門,他就是至高無上的皇帝了。

“她們都說,你早晚要料理六宮的事,說句大不敬的話,如今不讓你沾手,不過是因為要你伺候著太皇太后,老人家西歸瑤池之後,你一定推脫不掉,不然太皇太后又為何那樣精心地栽培你?”布貴人很實在地說著,“你看榮妃娘娘現在這麼忙,到時候的你,也一定忙得根本想不到這些事了。”

嵐琪只是笑,心下想,玄燁給予她的不只有情愛,還有責任,如果把女兒這件事歸算到責任上,似乎就好受些了。

兩日後,過了產房忌諱的日子,玄燁來看過嵐琪,一陪就是兩三個時辰。嵐琪也是頂頂沒出息的,那天對著布姐姐抱怨那麼多,被玄燁三兩句一鬨,什麼不高興的事都拋在九霄雲外,彷彿註定了被玄燁吃得死死的,只要看見他的笑容,就能什麼都不在乎了。

小公主洗三是在慈寧宮,玄燁看過嵐琪後也親自過來。太后對孫女愛不釋手,一直誇讚這孩子漂亮可愛,太皇太后更是喜歡,說這丫頭長大了,一定和她額娘一樣漂亮。儀式之後太后就說要抱孩子去給嵐琪瞧瞧,反是太皇太后說孩子太小了別抱來抱去,等出了月子不遲。但等太后離去,玄燁也要告辭時,太皇太后卻留住他問:“你把女兒送去寧壽宮,只是為了將來不讓她遠嫁?”

玄燁目光有些驚訝和被看穿的尷尬,但旋即就笑了:“孫兒再如何,總也不及皇祖母的心智。”

太皇太后笑道:“不是心智,是我心疼我的孩子們。”

玄燁垂首道:“因為那心思不孝,孫兒並不願提起,就是對嵐琪也不必說得那麼明白,孫兒自己心裡明白就是了。”

“玄燁啊。”太皇太后拉著皇帝到身邊,笑著問他,“就那麼喜歡嵐琪嗎?皇祖母沒給你挑錯人?”

玄燁驕傲地笑道:“嵐琪可是孫兒自己挑的,但當年您若不答應,大概也沒有今日。皇祖母問的是,孫兒喜歡她,如今不管位分尊貴還是金銀珠寶,都並不稀罕給她,只盼她平平安安,能陪我一輩子。”

祖孫倆這番話,蘇麻喇嬤嬤也在邊上聽著,她卻不大明白,只等皇帝離開,太皇太后才對她說:“玄燁該是怕我百年之後,太后成了這宮裡最尊貴的人,可你知道,她是個沒主心骨的人,指不定就受了什麼挑唆誘惑變了心思。她做皇后時不得意,做太后也一直還是兒媳婦的身份,誰曉得心裡頭藏沒藏怨氣,五阿哥終歸是宜妃的兒子,保不定將來她和宜妃就好了。現下把嵐琪的閨女送過去,她和嵐琪也有了維繫,哪怕我走後宮裡頭變了氣候,看在公主的分兒上,太后起碼不會和嵐琪有隔閡,玄燁想得很長遠哪。”

蘇麻喇嬤嬤笑道:“太皇太后只管放心,兩人都心疼對方,就有這份心思,也能長長久久。”更稟告說,“這幾日六阿哥都在承乾宮,和四阿哥玩得可好了,不曉得那天德妃娘娘對孩子說了什麼,四阿哥又活潑起來,皇貴妃也高興。”

這話老人家愛聽,還讓蘇麻喇嬤嬤回頭領倆孩子來陪陪她。而說起六阿哥喜歡黏著四

阿哥,兄弟姐妹那麼多,彷彿是天生血脈相連,六阿哥最喜歡的就是親哥哥,這幾天又能和哥哥玩在一起,每天來給額娘請安時,都三句不離哥哥。

這天六阿哥一邊給嵐琪請安,一邊等皇貴妃來領他去寧壽宮看小妹妹,母子倆說話時皇貴妃就到了。四阿哥進門很禮貌地給德妃娘娘請安,可胤祚又只管拉著哥哥說話,結果被胤禛責備:“你怎麼總是沒禮貌,見了我額娘要先行禮,我都教你多少回啦?”

胤禛人小鬼大的模樣把兩個母親都逗樂了,皇貴妃訓斥胤禛只會欺負弟弟,等胤祚行了禮,就讓他們兄弟倆先走。嵐琪知道皇貴妃有話對她說,從那一日到現在,兩人還沒單獨相處過。

果然皇貴妃很直接,坐也不坐站著就問:“那天你對胤禛說了什麼,他怎麼一下子就好了?”

嵐琪忙道:“娘娘您是說四阿哥怕會和您分開,但四阿哥對嬪妾說,他最怕如果和嬪妾親暱要好,您會吃醋難過。這在咱們看來,養母因為孩子和生母親近而不高興,的確再正常不過,但沒想到四阿哥,他那麼小就知道要顧忌了。”

“他是怕我難過?”皇貴妃沒想到兒子的心結在這上頭。近些年對於四阿哥和嵐琪親近,她也沒覺得不自在過,總是看著六阿哥那麼可愛,看到他們兄弟相親友愛就高興,而且嵐琪再三強調絕對不會要回孩子,她並沒生出這份戒心和醋意,卻沒想到孩子會那麼細心。

嵐琪恭敬地說:“娘娘只管放心,嬪妾會注意言行,不讓四阿哥難做。慢慢久了,等他真正明白這些事的緣故和道理,就更不必您費心了。”

皇貴妃面上傲氣十足:“我當然還要費心,你以為他這麼乖就全是天生的,這些年我費了多少心思教導他,你又看不見。”又想了想說,“但還是要謝謝你,那天真懸,幸好你們母女平安。”

嵐琪欠身道:“是娘娘信任嬪妾在先。”

皇貴妃則突然提起:“好端端的,皇上為什麼送公主去寧壽宮,你就不心疼?”

“嬪妾身體不好,無力照拂公主。”嵐琪敷衍這句對所有人都一樣的話,皇貴妃似乎不大信,但沒有深問,不冷不熱地客氣幾句就走了。環春送了客進來說:“還是頭一回見這樣跟人道謝的。”

嵐琪心情甚好,滿不在乎地說:“總比不謝有人情味兒吧。”更嘀咕,“是該管管胤祚教他規矩了,這孩子遠不如胤禛有禮貌,實在太寵他。”

環春笑道:“您看大阿哥就知道啦,奴婢覺得就算皇室天家也和百姓家一樣,總是大的頂事,小的受寵。四阿哥是您的長子,就算不養在身邊也是長子,六阿哥是小兒子,又因為四阿哥被抱養,您不自覺地就寵愛六阿哥,奴婢們都是在邊上看著的,勸也不想勸,誰家不是這樣?”

“還真是這個道理,皇上就對大阿哥的期望可高了。”嵐琪誇讚環春聰明,但還是決定管管胤祚了。主僕倆說起這事兒,環春提起前幾日大阿哥在書房犯了錯,惠妃親自過去教訓了一頓,因為正好德妃臨盆,宮裡熱鬧這邊的事,沒怎麼在意書房裡的鬧劇,但都說惠妃娘娘這次是氣大了。

且說大阿哥平日裡頑皮一些或犯懶不肯用功,都不至於讓惠妃如此動氣,這次她是下了狠手將大阿哥打了一頓,只因大阿哥不知犯了什麼渾,竟輕薄書房裡伺候他的宮女,太傅一狀告到皇帝那裡,皇帝派人讓惠妃自己看著辦,並因此將書房裡伺候的人全部換成小太監。

要說大阿哥虛齡不過十二歲,能懂什麼男女之事,頂多是玩心太重和宮女們鬧著玩的。但書房裡豈容得這樣傷風敗俗的事,說輕薄必然是誇大其詞,可皇帝盛怒,惠妃不能不有所表示,這個兒子,真真是讓她心力交瘁。

十月裡,納蘭容若從黑龍江歸來,帶回一些東西,明珠夫人殷勤地往宮裡送,見惠妃精神不如以往,問起緣故,惠妃平日也沒人能說這些話,一時都傾吐出來,更真正明白明珠夫人昔日所說的苦處,冷笑道:“難怪嫂嫂容不得沈宛,那樣辛苦養大的兒子,就被個女人拴在外頭。”

明珠夫人道:“容若小時候很聽話,也不知是我前世造孽,還是他前世造孽,這輩子竟在女人身上糾纏不清。可要說從前也好好的啊,這是中了什麼邪?”

惠妃問:“他們從黑龍江回來,沈宛沒再來問你要孩子了?”

“兒媳婦小產後,沈宛就沒再來鬧過,容若也是隔天兩頭跑,家裡的不敢怠慢,可外頭那個也放不下,我就看他一天天瘦下去,哎……”明珠夫人長嘆,“真是我的冤孽,倒是這次從黑龍江回來,臉色曬黑了,人也結實了些。”

惠妃嘆道:“他都三十多歲了,還要你操心,大阿哥這才多大,我幾時才能為他省心哪?一心一意為他鋪設前程,他卻上趕著一樣樣毀掉,我心都碎了。”

明珠夫人忙道:“老爺讓我與您說,已經上奏皇上,要為大阿哥換先生,恐怕換幾個老師會好些,請娘娘安心,大阿哥騎射了得,假以時日必能成才。”

“假以時日?這四個字真能哄人。”惠妃愁眉不展,之後與明珠夫人絮叨幾句,到了規定的時辰夫人告辭離去,一路往外走,卻在宮道上遇見舊人。

覺禪貴人為了貴妃的事走了趟太醫院,她極少出門,今天萬不得已走這一趟,竟就遇見熟人。幼年時明珠夫人對她挺好的,甚至曾預設過讓她跟了容若,但家裡落敗後樹倒猢猻散,覺禪氏不怪明珠夫人無情。而她曾經算計自己勾引皇帝好為容若鋪路的事,她也不想再計較,何況這麼多年,夫人鬢邊隱隱可見白髮,也是有年紀的人了。

兩邊只是互相欠身致意,都沒有停下說話的意思,擦肩而過後,覺禪氏帶著香荷幾人淡定地朝前走,卻突然聽見後頭有動靜,香荷忙說:“主子,夫人摔倒了。”

覺禪氏才回過神,很自然地走上來,她怎會知道是擦肩而過後,明珠夫人的目光跟著她轉過來,一邊又沒停下腳步,腳下花盆底子一崴,身子就跌下去了。這會兒掀起褲管看得出腳踝紅腫,崴得不輕,怕是不好再走路,覺禪氏便命香荷:“回鹹福宮跟貴妃娘娘說一聲,求娘娘賜轎子讓夫人坐轎出宮。”

夫人再三客氣,香荷已經跑開了,這邊幾個宮女將夫人攙扶到一旁坐下,覺禪氏立在邊上說:“夫人若疼得厲害,再與娘娘說立刻請太醫也好。”

“不必麻煩了,多謝貴人。”明珠夫人很尷尬,如今漸漸上了年紀,家裡容若又鬧出了那些事,她再不如前幾年那般驕傲,言行舉止也顯得更和氣些,這會兒看著覺禪氏溫和地笑著,“貴人像極了你的額娘,都是真正的絕色佳人。”

覺禪氏不言語,絕色佳人又如何,額娘早就不在了,她這輩子也過得不如意,她們母女都是空有一張臉,白來世間一遭。

夫人又說:“方才在長春宮看到八阿哥,活潑可愛又十分聰明,將來一定能成才,是貴人的福氣啊。”

“是惠妃娘娘的福氣。”覺禪氏對於孩子的冷漠從未改變,直叫明珠夫人語塞,之後不鹹不淡地說幾句話。很快鹹福宮過來一乘軟轎,香荷說溫貴妃問夫人要不要緊,怎麼不去鹹福宮歇著請太醫,自然這都是客氣話,眾人將明珠夫人攙扶上了轎子,覺禪氏就不再跟著了。

夫人一路坐轎子出宮,宮外自然有家僕等候,再等回到家中,少夫人聽說婆婆崴傷了腳,趕緊來跟前伺候。說起要派人去找容若回家,明珠夫人本不想煩著兒子,可又想這樣對兒媳婦來說,這是讓丈夫回家的藉口,就沒多嘴。

容若直到傍晚天黑前才趕回家,這些日子忙著皇帝要在黑龍江駐軍的事,他是有才幹的人,連明珠都承認兒子的能耐,但許是教子太嚴,又或是心中不平兒子青出於藍,多年來父子倆的關係始終冷若冰霜。明珠夫人如今也認命了,不再企圖讓他們父子和好,好在兒子對孃親很孝順,她還能和兒子說說話。

容若要親自給母親上藥,被明珠夫人嗔怪說等到這會兒她都痛壞了,拉著兒子坐下說:“這樣趕回來,皇上那兒可有交代?我原不想煩你,不過是崴傷了腳不是大事,但想想你那麼久在外頭,好容易回來了,多多回來陪陪你媳婦也是應該的。你別怪額娘囉唆,將來你繼承納蘭府的家業,誰來為你操持料理,還不是你媳婦?外頭的再好,或是小家碧玉或是青樓妓女,她們有能耐撐起這麼大的家嗎?”

容若不想與母親辯駁,只說知道了,本想聽幾句話就離開,誰料母親卻說起了表妹的事,說覺禪貴人氣色很好,身上穿得也很體面,像個皇帝妃嬪的模樣,在宮女面前說話也有分量,比從前總聽說她被這個那個折騰的光景要好多了,不知怎麼竟還說起:“她小時候就聰明,連老太太都喜歡她,可是命不好,家裡敗了,不然給你做側室也挺好的。”

容若面無表情,沉靜地說:“表妹已是皇上的人,額娘說這些話,是要欺君的。”

夫人卻笑問:“兒子,你心裡頭是不是還有她?”

但聽瓷器碎裂的聲響,容若循聲找過去,見是妻子在門外,手裡端的兩碗茶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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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明珠夫人在裡頭問。容若看到妻子對他直搖手,便點了點頭折回來說:“是丫頭打翻了茶水,兒子已經讓她們收拾了,額娘您先歇著,我去換身衣裳再來看您。”

“你也歇著去吧,跟在皇帝身邊怪辛苦的。”明珠夫人吩咐道,“好好陪你媳婦說說話,不必過來了。”

容若答應,躬身告辭,出來時妻子已不見蹤影,見有下人來打掃,他便徑直朝自己的院落去,少夫人果然已經回房,等他進門時,妻子正坐在桌前發呆。

丫頭老媽子們端水奉茶進來,這才驚動了少夫人。她起身看著丈夫,若是平日早就上來伺候更衣了,今天卻一動不動,只等容若換了衣裳坐下,丫頭們散了,她才恍然醒過神似的,問道:“額娘腳上的傷可好些了?”

“應該沒事了。”容若溫和說,“你坐,我們說會兒話。”

少夫人卻依舊不動,只等容若疑惑地看著她,兩人都張口要說話,但看到對方又都不出聲,最後還是容若先問:“剛才額娘說的話,你都聽見了是嗎?”

“聽見了。”少夫人苦澀地一笑,這才慢慢坐下來,胡亂地擺弄桌上的茶具,想要給容若斟茶,卻手抖得不能自已,茶水灑了滿桌。容若倏然捉住她的手說:“不要胡思亂想,那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難道你要計較從前我們還沒相遇時的事?”

“計較?”少夫人眼中含淚,紅唇被緊緊咬在齒間,半晌才顫抖著鬆開,“我難道計較過你和沈宛的事嗎,你有什麼資格來對我說‘計較’兩個字?納蘭容若,你憑什麼?”

容若心裡發緊,可不是嗎?他有什麼資格指責妻子,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對不起她,她甚至都沒有勸自己和沈宛分開,說得最多的,也只是讓自己和沈宛搬回家來住,說她會好好和沈宛相處,即便不能給沈宛名分,也不會虧待她。一直以來,都是妻子逆來順受,都是她在忍讓。

“容若,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讓額娘討厭了?”少夫人突然又這樣問。

容若慌忙搖頭:“哪有的事,你怎麼這麼想?”

“我聽見額娘說,若是她能跟了你做側室就好了,說她那麼聰明,言下之意不就是她能料理好這個家裡的事,而我不能嗎?”少夫人把手從容若掌心抽出來,彷彿忍耐到了極限,再也繃不住了,竟不管不顧地說,“既然額娘也討厭我,既然你也嫌我的存在礙手礙腳,只要你們納蘭家出一封休書,我立刻就走。”

容若慍怒,急道:“胡說,你……”

“可我活得好累,我寧願回孃家被人指指點點,也不要在這裡假裝賢惠假裝孝順,我恨你,我恨你們全家,你們放我走好不好?”少夫人哭著打斷他的話,更撲過來抓著丈夫的衣襟說,“你放我走,納蘭容若,我真的受不了了……”

容若從未見過妻子這副模樣,從她進門起,一直溫柔賢惠,家人都說比髮妻盧氏更有一家主母的風範,是家族中眾口交贊的好兒媳,幾時見過她這般衝動瘋狂,竟拉著自己又哭又喊的。

“你冷靜些,冷靜一些。”容若把她抱起來,幾步放到榻上去。可少夫人卻緊緊拉著他,悽楚可憐地哭泣著:“你不要走,容若,你不要丟下我。”

“我不走,我哪兒也不去,你冷靜些。”容若竟看到妻子急火攻心鼻下出血,拿來帕子幫她捂住,讓她仰著頭千萬別再亂動。

少夫人一直嚶嚶哭泣,漸漸平息後,很長一段時間夫妻倆都沒說話,眼看著屋子裡蠟燭將要燃盡,容若想起身去續。可才剛剛動了身體,就被妻子一把抓住,容若唯有安撫她:“我不走,是蠟燭快滅了。”

她這才猶豫地鬆開手,但此刻情緒已經穩定,方才的衝動顯然是心魔作祟,等丈夫再折回身,少夫人輕聲道:“對不起,我是不是嚇著你了?”

容若點頭:“從沒見過你這樣,但說到底,是我不好,讓你受委屈了。”

少夫人滿面愧疚,垂下眼簾說:“聽見你和宮裡覺禪貴人的事,我的心都亂了。其實之前聽說過一些傳言,我不信,可今天聽額娘都這樣說,我就沒主意了。容若,那是要殺頭的罪,你可千萬和貴人撇清關係,這和沈姑娘不一樣,是想也不敢想的呀。”

容若忙道:“我明白,你只是聽見額娘說舊事罷了,從她入宮後,我們就再不相干,皇上是多英明的人,他怎會容得妃嬪與朝臣有曖昧之事?你放心,皇上心裡比誰都明白。”

“什麼叫比誰都明白,皇上他明白什麼?”少夫人也是聰明人,便看她過門後與容若的相處,對家中長輩的孝順,還有對妾室顏氏的態度,足以說明這出生富貴的千金小姐有一顆七竅玲瓏心。明珠府裡從沒有人說她不好,出了沈宛的事,也都說她委屈,不論沈宛為納蘭容若付出多少,在所有人眼裡,沈宛只是狐狸精。

而容若被妻子這一問,問得心虛了,乾咳了一聲想要敷衍,可妻子卻追問:“難道皇上也明白,你和那位貴人的舊情?容若,阿瑪知道嗎?”

“你不要胡思亂想,沒有這些事,你可知假話說多了也會變真,難道你要給我找麻煩嗎?”容若只能冷臉嚇唬她,“別再提了,小心禍從口出。”

少夫人果然不敢再問,但緊緊拉著丈夫的手不放,楚楚可憐地說:“這幾天你不要走好嗎?多陪陪我,為了你帶沈姑娘去黑龍江的事,我阿瑪額娘很不高興,前幾日派人傳話給我,不曉得會不會又來登門,到時候大家臉上都不好看,多沒意思。其實我最怕的還不是這些,你曉得我阿瑪的脾氣,萬一他誤會你、誤會了沈姑娘,做出不可挽回的事可怎麼好?你天天被皇上叫在身邊忙,沈姑娘一個人在家裡,幾個家丁老媽子管什麼用?”

容若知道岳父的脾氣,當初若非皇帝最後插手,他就幾乎要派人對付沈宛。如今上頭有皇帝的默許岳父不會明著來,可暗著來才是最可怕的,沈宛若有個三長兩短,也不會有人替她討個公道。

眼下妻子會這麼說,已是看似關心地在警告他,他若再一意孤行,後果不堪設想,妻子今晚這樣衝動地鬧一場,也絕不會是沒來由的。

是夜夫妻倆相依而眠,容若一夜不曾閤眼,可身邊妻子墜入夢鄉前嘴裡還在嘀咕:“相公,你別走。”

深宮之中,被攪亂心思的覺禪氏也同樣不眠,今日見到明珠夫人,讓她平靜了好久的心再起漣漪,都不用親眼看到容若如何,只看夫人這般光景,就曉得家裡兒子並不好。只是稍稍動了一點兒心思,忍不住就要想更多的事,她蜷縮在床上一遍遍對自己說:“和你沒關係了,以後的日子與他們再不相干,不要再想了……”

突然外頭吵鬧起來,覺禪氏心裡一緊,猜想興許是溫貴妃要生了,果然不多久香荷就推門進來,急匆匆地說:“主子,貴妃娘娘要生了,讓您過去呢。”

覺禪氏趕緊起身穿戴,簡簡單單地就過來了。溫貴妃大半夜的有了動靜,多半的人都被從睡夢裡驚醒,裡裡外外忙作一團。之後兩個多時辰,只聽溫貴妃一直喊疼,穩婆幾人檢視合計後,告訴覺禪貴人和冬雲,說貴妃娘娘怕是要難產,瞧著孩子的胎位不正,冬雲哪兒經歷過這樣的事,直嚇得腿軟。

覺禪氏也不知如何是好,前頭已經傳話過去,皇帝似乎是在乾清宮,有太監來過問情況,但似乎不敢打擾皇帝,皇帝的口諭還沒來。可溫貴妃一心只期盼皇帝來看她,等了這麼久,又知道自己似乎不大好,便哭著把覺禪氏叫到跟前說:“你去乾清宮求皇上來看看我好不好?興許我活不到明天了,成全我好不好?”

覺禪氏的手腕被她掐得生疼,見溫貴妃實在很可憐,難產也的確危險,只能硬著頭皮答應她,可等將要出門,又遇見趕來問情況的小太監時,才弄清楚皇帝不是在乾清宮,而是已經在永和宮歇下了。

來的人無奈地說:“覺禪貴人,皇上今天忙得累壞了,歇下前吩咐任何人不得去打擾,貴妃娘娘生孩子固然是天大的事,可皇上也沒說這件事能不能打擾啊。奴才只是個傳話的,永和宮那頭梁公公支應著,奴才也沒法子,梁公公讓盯著這邊的動靜,奴才幾個一趟趟地來回跑,想來真若有什麼事,一定會稟告的。”

覺禪氏正猶豫,又聽得裡頭溫貴妃淒厲的哭聲,心軟之餘,更明白今夜若不為溫貴妃盡心做這件事,等她安然無恙渡過難關,將來彼此的關係就尷尬了,溫貴妃定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信任她,眼下安寧的生活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模樣。

相比之下,她走這一趟,以德妃的為人絕不會和她計較,而對皇帝來說,本來就不該怠慢溫貴妃產子的事,於是不聽那幾個小太監勸說,硬是頂著夜色往永和宮來。

然而皇帝睡得很沉,許是累壞了,還是嵐琪聽見動靜先醒來,連她從玄燁身邊爬起來都沒驚動他,等她到外頭聽說這些事,趕緊讓值夜的玉葵幾人照應一下覺禪貴人,自己近身來喚醒皇帝。

可叫了幾聲玄燁都沒動靜,嵐琪伸手摸摸他的臉頰,竟觸得一手滾燙,再摸額頭,更是燙手得厲害,心裡嚇得不輕,趕緊讓宮女進來點亮蠟燭燈火,果然見皇帝臉色通紅燒得厲害,難怪一向警醒的他,會睡得那麼沉。

嵐琪立刻吩咐:“快宣太醫,皇上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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